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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和殿再次考试之后,又是长长地等待期,徐庚寅坐在院子里,春日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梢懒懒地洒落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投下了零碎的阴影,徐庚寅偶尔抬起头,远远地似乎传来一阵轻铃地笑声,由远及近。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声响,徐庚寅看到附近的树梢上,挂着一只风筝,长长的流带垂在下面,还有断了地绳线,停在石凳上一伸手,徐庚寅将那风筝拿了下来,院子里就闯进来了几个人。
  “我看着就往这边飞了,小姐,在这呢!”门口进来了几个府里的丫鬟,徐庚寅拿着风筝正要还给她们,又有几个人走到了门口。
  为首的高芙莹先是开心着问在哪呢,再看到徐庚寅的时候,脸色嗖地就变了,青红加白地站在那,瞪着他。
  “你怎么在这?”
  如果宝儿生的是女儿,过不了几年,他就可以带着宝贝女儿在院子里放风筝了,徐庚寅低头看着手中的风筝,眼底一抹柔情。
  高芙莹愣在了那里,随即脸上一阵羞热,身后的丫鬟赶紧告诉了她这个院子里住的人,高芙莹不禁鄙夷,不就是要爹罩着的人么,那还这么趾高气昂的,一扫刚才心中那忽然来的一阵跳跃,高芙莹看着徐庚寅道,“这是我的风筝,冬梅,还不快去拿过来。”
  冬梅很快上前把风筝从徐庚寅手中拿了回来,对于那漠不关心的样子,高芙莹很不开心,回到了院子里,再也没了继续玩的心情,对着铜镜不禁自言自语,“我长的不够好看么?”
  刚进来的奶娘听到了她的话,哧一声笑了,“春天到了,看来咱们家小姐也开始思春喽。”
  高芙莹脸一红回头瞪了她一眼,“奶娘!~”
  魏妈妈开了窗子笑着看着她,“哪家的小子这么好运气让咱们小姐动心了。”
  “胡说什么呢。”高芙莹争不过,气呼呼地盯着铜镜里面地自己,脑海中竟然浮现了徐庚寅那张在京城众少爷中都不为落后的样貌,尤其是低头看着那风筝的一抹神情,温柔深刻。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高学权就看出了女儿的不对劲,饭后问过了那随行的丫鬟才知道,女儿和那徐公子今早碰过面了。
  高学权很高兴,他就是想要两个人无意中见上一面,若是自己女儿有意的,他也不介意推助一把,这样的女婿招进来,可为左右臂使。
  第二天高学权就去找了徐庚寅,正巧碰上了他们在收拾东西,“这,你们是要走了?”保和殿考试不是才刚刚结束么,成绩还没出来,到时候就算是外派官也要下任书,没一段时间安排不下来的。
  “高大人,这段日子来多有打扰,我们就先行去了学馆里住。”蒋院长昨夜和徐庚寅商量过之后就立刻决定出了高府,不管成绩如何,京城这各种官员之间的利害关系,他们几个新生还是不必参与的好,就算只是住进高府,若人传起来,也许对两个人的仕途都有影响,不如干干净净做个考生,等着成绩出来的好。
  “怎么住的好好的,就要出去了呢,是不是府里照顾不周,有什么需要你们尽管提。”蒋院长摇头道,“已经打扰了不少日子了,再说府上有未出阁的小姐,多少还是不方便的,多谢高大人这些日子的招待了。”
  高学权见强留不住,当下脸色有些不愉,很快恢复了笑靥,他走过去将徐庚寅要那箱子的手按了下去,“那也不必这么急,干脆吃过了午饭我再送你们过去,如何?”
  蒋院长犹豫了一下,若这都不同意,就太不识抬举了,遂点头,让他们暂且将东西先放下。
  高学权一挥手让人下去准备午饭了,在院子里又劝说了一番才离开院子,一转身他就收起了笑脸,刚以为事有余地就要走了,他真不知道要高兴还是遗憾。
  蒋院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徐庚寅的肩膀,“我猜是高大人动了些心思,否则怎么会对我们一个小小县城来的考生这般待遇,庚寅啊,福祸相惜,院长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件事啊,可不好办了。”
  蒋院长虽不在京城混着,可三年一试带着学生进京考试,认识的人也不在少数,对于这皇城之下的世界,也多少有些了解,高学权的此番举措,隐隐暗示着徐庚寅家中还有待字闺中的小姐,莫要说徐庚寅已有婚配,天高皇帝远的,权势越大,人性就越浅薄了。
  “我相信高大人也不是那强人所难的,也许是我们会错意了。”徐庚寅看院长这样担心,没提高学权之前和他说起的小女未嫁,佳婿难寻的事情。
  “希望如此。”...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高学权就差人来请了徐庚寅他们过去吃饭,偌大的院子里摆起了一桌酒席,蒋院长带着学生依次坐下,高学权热情地招呼他们吃好喝好,一面还和他们几个敬酒对饮。
  三倍下肚,气氛就有些起来了,见高学权没有要提起的意思,徐庚寅也放心了一把,真心诚意地举杯感谢他的照顾。
  过了一会,亭廊里鱼贯而入几个拿着碟子盘子的丫鬟前来上菜,最后还有高芙莹,手上端着一盘做工精致的甜点,“爹,这是我刚学的,您尝尝。”
  高芙莹看了对面的徐庚寅一眼,脸上带着些微醺,脸颊泛红地样子更为的迷人,悄悄低下头,她将那盘子让人放到了最中央,坐在高学权身边撒娇了一下。
  “还没吃饭吧,这都是和爹一路过来的书院学生,你也认识认识?”高学权很满意女儿的这个表现,充分体现了一个姑娘家该有的娇羞体态,只不过看向徐庚寅那的时候,那不起波澜的眼神还是让这父女俩失望了一下。
  “这是我的小女儿,性子活闹,让大家见笑了。”
  在场的学生和学庚寅一样都是成了亲了,还有几个年纪还大上徐庚寅一些,孩子都老大了,更是忙不迭说着好话,眼神却能多闪避有多闪避,这位小姐,您看上去是一点都不娇羞啊有木有。
  高芙莹一坐下,整个气氛就僵住了,刚开始大家还以为没事呢,这一出现,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若是没有起义,谁会把没嫁人的闺女这么带出来晃悠的,徐庚寅手中的筷子一僵,他可是有妇之夫,京城人士都喜欢这个套路么。
  “京城才俊之中,我看徐公子也能拔一头筹,蒋院长,你们书院之中可真是人才辈出啊。”高学权没再掩饰自己的意思,说的这么明白了,难道还容他们装傻不成,他就是看中了徐庚寅年轻有为,学识不差,品性还是个上乘的,家庭环境说不上差可比起这高府来却遥遥不可及,家离这又远,招婿找他是再好不过了,这样女儿也可以留在身边让他照顾着,京城中那些他看上眼青年才俊都不肯入赘,趴着要来入赘的,都是看上他的权势的。
  蒋院长呵呵地说着哪里哪里,忍不住要擦汗了,高学权适可而止没再说下去,饭后直接请了徐庚寅和院长去了一趟书房。
  书房内的徐庚寅听地脸色越来越沉,而蒋院长的表情则是越来越悍然。
  什么叫做留在县城给他妻儿一笔钱,以后衣食无忧,就是没了他这么丈夫而已。
  什么叫做要来京城也可以,但是只能做妾,生的孩子也只能是庶子。
  什么叫做要不把生下的孩子接过来,可以当做亲生的来养,不过妻子要再嫁给别人。
  徐庚寅很想直接拿起那桌子上的砚台摔在高学权的脸上,人有强抢民女的,他居然遇上了强抢人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图上高府什么了,抛弃妻子还是入赘他家。
  蒋院长不住地扯着徐庚寅的袖子,年轻气盛的,就算这番话听着很想抽人也得掂量着眼前的是什么人,他可以直接让就算是考的好也给挤下来。
  徐庚寅这点的认知还是有的,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高学权,脸上不知是醉的还是气的,脸色沉凝,“高大人,我无心再娶,也无心入赘,这辈子我只娶我妻子一个人,绝无第二,高大人的美意我心领了。”
  “那你可以把你的妻儿一块接过来,我们高家也不是不讲理的,芙莹的表姐在宫中也对她的婚姻大事很是关心呢。”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徐庚寅不知道蒋院长却知道那高家在宫中的妃子,虽然品级不上不下,但是刚生了一个儿子,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可他却无能为力的很,这就像是当初公主看上了状元郎一样,要求他抛弃妻子做驸马爷,人家是心甘情愿,但是明显现在自己的学生是不乐意的啊。
  “高大人,我家家中只有一子,我此生,不会入赘,也不会再娶别人,强人所难不会有幸福,高大人,您也不喜欢您的女儿过的不快乐吧。”徐庚寅一字一句地说道,大费周章无非是为了将来女儿过的舒心快乐,他有他的坚持,就算是一个乞儿也有自己的自尊心,他徐庚寅也没有落魄到需要这种施舍的地步。
  没等高学权说什么,门砰的一声打开了,高芙莹站在门口,泪流满面地看着他,“我高芙莹有什么不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在我爹门下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尽惦记着乡下的妇人。”
  徐庚寅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我不过也是个乡间莽夫,高小姐不必如此。”
  高芙莹被捧宠惯了,虽然在京城之中有看的上她的,也有看不上她的,她都不过发发脾气就过去了,可说她不如一个乡间妇人的,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眼下就是高家贴着要他入赘他还不领情,多少人想都还没有呢。
  “贤侄,什么选择对你的前程最有利你应该很清楚,你可得为你同往的同窗多考虑考虑。”高学权的声音也冷了下来,看到女儿伤心成那样,心里也压着一股子气,当初最欣赏的重情义这点,如今恨不得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那别人的前程来威胁自己,徐庚寅掐紧着手心,恨自己没能够直接从这扇门出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受威胁。
  “送蒋院长和徐公子回院子休息,他们要在这里多住上一段日子。”...
  最终没能出了高府,徐庚寅可以自己不入仕途却不能拿同窗的前程开玩笑,隔了两天宫里就公布了考试结果,其余人都快速地安排了到底留京还是外派,徐庚寅和同窗的迟迟没有下来,不用想就知道是高学权给压在那里。
  “王兄,真是对不住了,还要害你也这样。”徐庚寅抱歉地看着好友,王仕任很直爽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若是真答应了,我这一辈子也瞧不起你了,本来中举也就是碰运气的,没想到运气来了挡不住殿试都能中三甲,可能是上天搞错了,现在收回去了,大不了回县城给我爹看铺子去,好歹也有个举人身份,做个芝麻小县官也不错。”
  徐庚寅听着他极为豁达的安慰话,心里越发的难受,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再强烈不过了,高学权就是要他心甘情愿地去点头答应,若是话锋太过于激烈,他真怕他们直接去了县城把宝儿和孩子带过来,更怕他们直接让宝儿和孩子消失掉...
  县城徐家。
  宝儿收到了徐庚寅让先回来几个同窗带来的东西,大大小小数个盒子,已经是五月多的日子了,三年前二哥禄生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兴许是他考的好吧,宝儿想着将那些盒子放在桌子上,一个一个打开来。
  每个盒子上面都放着一张纸,有几个盒子里的纸明显地有些旧,可见写了有好几个月了,从县城出发每经过一个地方,徐庚寅就会买当地的一个玩样,写上说明放在盒子里,宝儿看着那一桌子的东西,恨不得插上翅膀将他沿路的地方再走上一遍。
  下午的时候宝儿特别去了一趟书院找了那几个先回来的学生,细问过了一番他的情况之后才放下心来,这个时间应该再试也结束了,再过不久就可以回来了罢。
  宝儿从书院出来往饭馆里走去,下意识地望着城门口的方向,熙熙攘攘。
  正想着忽然眼前出现一男一女,女的甚是好脾气地问她道,“这位夫人,请问一下,县城的徐家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