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破阵
  “哦……”歩非了然一笑,温柔地将平遥圈在怀里,附在她耳边坏笑道,“原来某人以为这是幻觉……原来你这么想我啊?来,亲一个!”
  平遥本被呼在颈间的热气挠得有些微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忽然听到这番取笑的话语,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的……好丢脸啊。
  歩非散漫地笑了笑,也不再逗她,抬手拢了拢她耳边散落的丝发,道:“快走吧,应该马上就可以闯过这幻阵了。”
  “嗯。”
  静静走了一段距离,两人便到了走至一面爬满藤蔓的高墙边。平遥上前拨开一片藤蔓,抬手屈指叩击了墙面两声,附耳贴在墙面又叩击两声,听得耳边传来重重叠叠、空灵飘荡的回音,平遥了然一笑,运足内劲,一个闪身便穿过高墙,眼前豁然明朗。
  平遥和歩非所站的地方是一条铺满鹅卵石的羊肠小道,道路的两旁是遍地金黄的菊花,绽放得极为绚烂,道路的尽头,是一面宛如明镜的池塘。池塘周围光秃秃的虬枝疏影横斜,映着明净的池水显得极为寂寥。
  约莫距池塘三丈远处,分坐着八名衣襟绣有铃兰的白衣女子,八人皆是盘膝而坐,绕着池塘围成一圈,镇守住摄魂阵的八角。池塘的中央,漂浮着一朵血玉雕琢成的红莲,艳丽的红莲之上,是一名盘膝而坐的白发女子。
  那女子脸容大约是二十四五的模样,生得极为清隽,一头雪白的银丝如绸缎般倾泻而下,没有任何束缚,散漫不羁地披散在肩背上,发尾如海藻般无拘地漂浮于清水中,毫无章法,却又显得那般自由而洒脱。那女子的衣着与镇守在八角的白衣女子相近,又略有差别,那八名女子仅在衣襟绣有两朵铃兰,而她,却是在衣襟、腰带及袖口均绣满零碎散乱的铃兰。
  风轻轻扬过,鼓起白发女子宽大的衣袍,绣在广袖、裙摆上的铃兰宛如叮当作响的小铃铛,欢快地摇摆起来。一直闭目静坐的白衣女子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缓缓睁开眼眸,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平遥。
  这白发女子,便是名震天下的兰影宫主——易水云!
  平遥缓缓上前,恭敬行礼:“徒儿见过师父。”
  易水云对着平遥露出一抹张扬的笑容,如呼啸而过的清风,飞过平原,绕过山川,自由翱翔于广阔的天地间,无拘无束,潇洒不羁!
  只是这一笑,天地万物似乎都失去了颜色,仿佛世间仅存这一抹笑容,就这样一路看尽风云变幻、沧海桑田,潇潇洒洒地笑到海枯石烂,笑到天荒地老。
  仅凭一眼,歩非便确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因为这世间除了易水云,绝无第二人能有这般潇洒无拘的风华!
  歩非行至平遥身旁,微微屈身,“晚辈见过易老前辈。”
  易水云心生疑窦,因自己容貌仅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几乎无人会将她与一名年逾百岁的老人联系在一起,眼前这个年轻人,竟一眼识出了她的身份。她闻言向这道声音的主人望去,暗自打量起来。
  第一眼,只觉得此人眉目清俊,容貌秀丽,却略显懒散轻浮之态,美中不足。
  第二眼,这少年的懒散轻浮忽化作一股潇洒散漫的气韵,神情间略有几分自己的影子,看着令人赏心悦目。
  第三眼,眉宇间凝聚着一抹高旷出尘之气,一双明亮的眼眸仿佛氤氲着一层空濛的雾气,看不真切,其眸光深若幽谭,又清若明溪,宛若禅定。
  易水云望着歩非,眸中略显赞赏之色,刚欲开口,耳边便传来一道令她极为不悦的声音。
  “师父,这摄魂阵徒儿今日非破不可,请师父成全。”
  易水云冷嗤道:“怎么,想破了为师的阵法,好“攻占皇城,杀尽皇室,独留玉弦”吗?”
  平遥心知易水云虽随性如风,但一旦执着于某件事,便不会善罢甘休,为今之计,也只有言明其中利害关系,才能令她让步。于是,她抿抿嘴,道:“如今,南朝皇室覆灭已是必然之势,辰王即使没有我等相助,将来也必将一统南朝,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差别而已。倘若南朝覆灭后仍有皇室血脉遗留于世,将来必图兴兵复国之举,只怕,届时会有更多无辜百姓、士兵受牵连,为其所累!所以,眼下斩断皇室血脉才是将伤亡降至最低的途径。”
  “哼!你算计得还真是清楚啊!”易水云挥一挥衣袖,冷笑道,“将来的事为师管不了,但眼下,为师绝不会容忍你屠戮生灵!想破阵,拿出真本事来!”
  平遥见易水云态度强硬,便不再劝说,她微微一笑,轻缓的嗓音仿佛溪水般轻轻流过,“这又是何必呢?师父身上有常年旧伤,在武功上已不是徒儿的对手,又何必逞强呢?”
  易水云扬眉一笑,眸光略有些狡黠,“怎么?想糊弄为师?为师深知你极善权谋,工于心计,这些对旁人或许奏效,但对看着你长大的师父嘛……”微微一顿,易水云用略带遗憾的眸光扫过平遥袖口的血迹,“只怕受伤的不止是为师啊……”
  歩非顺着易水云的目光瞥见平遥衣袖上的血迹,心头一紧,“你受伤了?”
  平遥挥挥手,道:“不碍事。歩非,劝说和威胁都不奏效,眼下只剩硬拼这条路了。师父我来对付,你只需帮我拦着镇守在八角的兰影密探便可。”
  歩非点点头,“好。”
  平遥眸光一沉,嘴角扬起一抹冷然而自信的笑容,足尖一点便飞身向后退去,脚尖立在鹅卵石道旁的菊花丛上。她轻柔而有力地展开双臂,将内力运与掌心,霎时,空气中便有一股劲风旋起,遍地的菊花瓣忽然脱离了花萼,一瓣瓣浮于空气中。平遥手腕一转,掌心一翻,浮于空中的菊花花瓣便如同针尖般悉数向池塘中央飞去。
  易水云起身,一掌便将雨点般扑面而至菊花打散,片片金黄的花瓣从空中轻飘飘地坠入池塘,漂浮在水中。
  趁易水云打落花瓣的功夫,平遥一闪身便飞至池塘中央,足尖点在红莲上,雪白的衣袂在飒飒秋风中猎猎作响。
  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众人皆静默地立于原地。
  忽然,红莲上的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向对方发起进攻,迅速厮打到了一起。但由于招式太快,看不清身法,隐约可辨有两道白色的幻影流窜于红莲上方。
  盘膝坐于八角的八名兰影密探见状倏地起身,欲上前支援。
  歩非见状,手腕一抖,便有数片花瓣收于指间,指尖轻轻一弹,八片花瓣便如利箭般齐齐射向八人。八人慌忙退身闪躲,弹跳着后退数步,与歩非相互对峙着,既不上前,亦不退后。
  红莲上方的两道白影依然迅速流窜着,看不出孰胜孰负,但守在池塘边的八人明显都感到池塘中央有一股强大的气流缓缓扩散开来,隐有洪水决堤、山岳崩塌之势,压得人心口一窒,几乎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