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
  问:京中酷暑夏日, 最爽的是什么?
  答:左手话本子,右手凉碗子,身边靠着冰鉴, 身下是透着凉意的翡翠席,手边的炕桌上是酸甜可口的果子露。
  这,就是雍亲王府宋侧福晋的腐败生活。
  辛娘的手艺好, 为了宋知欢又苦心钻研甜点多年, 凉碗子做的颇有新意, 甚至比宫里的口味还要好上不少。
  偶尔来个冰凉香甜的酥山加餐, 百合清酿清爽可口, 果子露酸甜开胃, 酸梅汤一路带着凉意滑进胃里, 使人口舌生津。
  再有各样合着宋知欢口味做的开胃小菜,正餐的菜式用尽全力做的鲜香爽口,即便荤菜也没有丝毫腻口之感,只令人食指大动。
  一到盛夏, 以雍亲王敏仪等为首的王府人员就时常过来散步, 敏仪华姝等是一坐一下午,令人不好意思在饭点开口赶人;雍亲王则更不要脸,踩着点过来吃饭, 吃完就走, 连吃带拿, 每每使人心生唾弃。
  也因此,每到盛夏, 别人苦夏身材纤弱, 宋知欢就能腰上多出一圈肉来。
  当一个女人长胖的时候, 没有一个凉碗子是无辜的。
  宋母对于女儿的生活习惯了然于心, 也颇为唾弃。
  这日她带着宁乐过这边府里来,见宋知欢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握着京中时兴话本子,一手拈着蜜饯果子,手边的小几上搁着各样果子小吃,冰鉴紧邻着贵妃榻,依稀能见到里头琳琅满目的小吃甜品。
  而她那蠢女儿把自己喂的肥嘟嘟的,小脸白白嫩嫩,全是软肉。
  虽然即便她摒弃了母亲看女儿的十层滤镜,宋知欢看起来还是特别可爱,但是这夏天里有个人长得这么白嫩丰腴,真的是很招人恨的一件事。
  她当即柳眉倒竖,伸出指头指着宋知欢,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都懒成什么样子了?一身的肥肉!一看就知道这个夏日里你必然是日日倚在榻上!”
  宋知欢对不知何时走进来的母亲露出讨好的笑容,暗搓搓瞪了柔成和辛夷几个一眼,然后笑呵呵地起身道:“妈坐。”又揉了一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宁乐,笑道:“乐儿今儿怎么跟着祖母来了?是想姑姑了吗?”
  宋母朝天翻了个白眼儿,在这个女儿身上,她是实实在在摒弃了自己推崇遵守了多年的世家淑女风范——招人疼是招人疼,惹人恨也是惹人恨!
  “你呀,多大人了,柔成是必然管不住你的!平日里多动动,不然老了病都找上来了。懒得你!若是在平常百姓家里,看你还能如此不!”宋母轻叹一声,老生常谈道。
  宋知欢非常死猪不怕开水烫,一面揉了揉宁乐梳着的小发髻,一面对宋母笑呵呵道:“女儿这不是懒,这叫——隐士风范。”
  “去你的隐士风范!”宋母瞪了她一眼,然后重重叹了口气,“我这辈子是见不到你行走端庄姿仪无双了,好在还有个乐儿,也算成全了我少年痴梦一场。”
  又道:“遥儿的规矩学的也好,可见宫里的嬷嬷不是吃干饭的。唯有你——”她说着,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宋知欢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痛心疾首,“宫里待了那些年,毫无长进!”
  宋知欢讪讪一笑,一面吩咐:“去前院叫弘皓,华姝那儿叫修婉,就说外祖母来了。”
  豆蔻答应了一声,笑着退下了。
  宋知欢又命人从冰鉴里取了凉碗子来,娘仨个分了,宋母摇了摇头,看着舀着凉碗子的女儿和孙女,心中轻叹一声:到底年轻,不知惜福养身的重要。
  说来宁乐如今也到了该要议亲的年岁,宋知欢问宋母,“上回您来说看定了大理寺卿云家的嫡幼子,如今怎样了?”
  宋母闻言一笑,道:“说的差不多了,等他家那小子过了殿试有了功名,两家便能走动起来了。云家夫人你也知道,性子不错,和你嫂子关系也不错,定然不会多为难咱们乐儿。况他家那小子和知方还有师徒之名,必然不敢薄待恩师之女。”
  宋知欢心知为了这一桩婚事家中定然是费了不少心力,当即对着红着脸坐在一边的宁乐笑道:“好宝儿,如今可以安心备嫁了?你且等着,待你出嫁的时候,姑姑定然为你备一份厚厚的添妆。”
  宁乐当即脸红的更厉害了,垂着头绞着帕子,嘴唇嗫嚅着,终究没出声。
  “你逗她做什么。”宋母嗔了宋知欢一声,又乐呵呵道:“安小子媳妇生了,是个小子,如今你也是做姑祖母的人了。”
  宋知欢听了大喜,宋宁安娶妻也有三五年了,一直没消息,若不是宋母拦着,只怕宋宁安官场上同僚送的妾室都可以把院子堆满了!如今他妻子生了孩子,日后可消停不少。
  她当即笑道:“这几日府里有事,那小子洗三我怕是出不去了,等满月的,我定然回去好好抱一抱。”
  宋母看着女儿微微笑着,眼中满是疼爱。
  宁乐倚着宋知欢,一双水润的眼眸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望向窗外,阳光照在少女的脸庞上,肌肤如玉一般的润泽细腻,肤如凝脂,神采飞扬。
  宋知欢一下一下抚摸着宁乐乌黑柔顺的长发,认真倾听着宋母说话。
  这样的时光其实并不常见,于是每每母亲来到自己身边,总是令人倍加珍惜。
  宋母一直在宋知欢这儿待到天色昏暗,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宋知欢上前抱了宋母一把,脸贴着母亲的肩,软着嗓音撒娇:“妈哪日再来?”
  宋母轻笑着抬指点了点宋知欢的额头,无奈摇头,眼圈儿微红,轻声道:“你好好的,妈就常来。”
  且说这日,王府去接李家姑娘的船在码头上靠岸,自有华姝早求了敏仪派小轿去接侄女。
  及至傍晚,众人齐聚正院命仪堂中,宋知欢坐正座左下第一,对面与身边的位子均是空着,钮祜禄氏、耿氏、宁馨、青庄按次序一一落座,除了宁馨与钮祜禄氏,众人皆是频频向门外看去。
  毕竟这府里难得来个要长住的小姑娘。
  宁馨与钮祜禄氏二人,一个是对此全然不在意,一个是心如止水,二人自然也未曾对此有什么好奇。
  修婉在敏仪身边坐着,好奇的目光落在门外,频频探看。
  宋知欢笑着打趣她道:“有了小伙伴,便连额娘都不要了?”
  修婉嗔道:“额娘!”
  这时徽音也带着乳母抱着两个孩子过来,敏仪笑道:“天儿晚了,便别抱孩子们了。”
  虽如此说,却也忙命乳母上前,给她细细看了两个小不点一番。
  李家姑娘闺名韵儿,身量娇小纤细,一头墨发倒是丰厚,在脑后用白玉扁方挽起一个髻,半数垂着,是少女常做的打扮。与华姝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儿,眉不似月姐儿柔和,反而给她的面容添了几分英气,年龄虽幼,却自有一番优雅仪态,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浓,眼眸含笑,如星辉月朗,很是不凡。
  她身着桃红圆领纱衫,内衬着月白色立领袄儿,下系石榴红绫裙,腰悬羊脂如意佩,腕上戴着三对手镯,纯银掐丝、珐琅彩与赤金錾花,均是细细的,很是纤巧,摞在一只腕子上却也好看。
  小姑娘教养不差,行礼的动作标准之余又很是顺畅,比之京中闺秀也不差多少。
  敏仪见了她就很是喜欢,忙命人扶她起来,又有侍女捧了表礼来:金锞子一包、新缎子一匹、金锁一只。
  李韵儿笑盈盈谢过了,又被华姝引着一一见过室内众人。
  待到收了一圈儿的见面礼,华姝方才拉着李韵儿坐下,早有伶俐的小丫头捧了个小绣墩在华姝的座位旁边,李韵儿落座于此。
  敏仪笑问道:“姐儿的箱笼都安置好了?就住在华姝你那里,你们姑侄两个好亲近些。”
  华姝应了一声,爱怜地摩挲着侄女的手,一面笑道:“这丫头东西多,那边还忙着呢。妾身先带她来给姐妹们看看。玉芍轩后头的空屋子不少,已经收拾出来了,回头让她住进去便是。”
  韵姐儿又在这边坐了一会儿,敏仪便对修婉道:“你们小丫头在这也坐不住,你带着妹妹去看院子里的花儿吧。”
  修婉笑眯眯答应了一声,起身对众人行礼,“嫡额娘、额娘、诸位额娘,修婉告退。”
  韵姐儿也起身对着众人一一行礼,然后被修婉拉着出去。
  看着两个小姑娘离去的背影,敏仪用一种颇为感怀的语气叹道:“看着她们朝气蓬勃的样子,我便有些怀念在闺中之时了。”
  青春易逝,年华似水。
  不过作为当过两次孩子的人,宋知欢是绝对没有这个烦恼的。
  此时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她心中只有一种想法:不愧年轻,精力旺盛,大热天的还出去玩。
  啧。
  “你以为谁都像你恨不得一到夏天就窝在榻上不起身?”华姝白她一眼,手中缂丝团扇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敲。
  原来是她不知不觉地就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四下一看,周围的众人都在笑,敏仪尤其可恨,用带着爱怜与包容的目光看她,就像在看三岁的小宝宝一样。
  唉,人生不易啊。
  枉我为了哄你们开心时常彩衣娱亲,你们竟然恩将仇报!
  长叹息以掩涕兮,哀宋知欢之多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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