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是也不是先生
  秦欢出醉仙居后便偷偷溜回了永乐宫。
  来往的下人见着她便迅速撇过眼去,全当没见着。
  秦欢刚踏进房门,就听红绡喊道,“公主,您又偷跑哪去了?”
  秦欢也没说话,往柜子里拿出一个蜜罐递给红绡,红绡看她动作,笑道,“我的好公主啊,平日叫您少吃点宫外的吃食,上火了吧,我给您泡蜜茶去。”
  秦欢憋屈的看她拿着蜜罐往外面走去,但她又不能说她并没有上火。今天为了不被人发现,整天都是一副公鸭嗓的少年声音,可累坏她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个,反正她记得,这叫伪音,也不知是何时学的,总之,这个世界应是没有这玩意。
  世界?伪音?这些概念好像都烙印在她的脑海中,仿佛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可她在这个世界怎么都找不到,恍若连她都不是这世中人一般。
  她躺在床上,睡意上头,一闭目便沉沉睡去。
  入梦,还是那间茶馆。
  她每夜都在做这梦,梦里一间茶馆,茶馆里一老先生夜夜讲述那长生殿主的故事。而她则是角落一无人觉察的泪人。
  她也好奇明明自己嗜酒,却常梦见茶馆,也是稀奇。
  不过今遭有些不同。
  她似回到往昔岁月。那说书先生还只而立之年,一副秀才打扮。
  他今日还讲那长生殿主的故事,却无耄耋之年的老练。
  见他收摊正欲回去,秦欢上前问他,“先生可认识那长生殿主?”
  先生见她,痴笑道,“姑娘,您又来了?”
  秦欢问他,“先生认识我?”
  先生回道,“不识。只前遭见过姑娘一面。姑娘若有兴趣,”
  说着,他带秦欢到门口,指着前方那绵绵肠道,“您看,沿着这道往前走,途径南湘双江水,路过丹阳城,一直到这长生殿。这途中景色不可谓美不胜收,姑娘若是没事,可走上一遭。”
  秦欢疑问,“我怎从未听过崇明国还有这地方?”
  先生笑道,“姑娘果是外来人士,此地南疆,此道乃赴修仙界一道。”
  “修仙界?”
  “世人称作修仙界。但修士称其红尘。”
  “红尘?”
  “是啊,早年曾听一女修士说过,他们修的不是仙,是心,是这红尘人间。”
  “心?红尘人间?倒是稀奇。”秦欢巧笑一声,向那先生行了一礼,“那便多谢先生了。”
  说罢,她便随着那大道追溯而上。
  双足踏过南湘之水,眼见南疆大雁归峰、风扶落英,耳边是潺潺流水、莺莺鸟啼,脚边是游鱼亲吻、流水清凉。
  秦欢觉得有趣,想不到这梦境南疆竟是如此仙境,着实妙不可言。
  抬眼望去,远远见着那山谷间落座的古城丹阳,那山峰风景最甚处的宝殿长生。
  她淌过南湘,逢一竹林,林中最引人入胜者却非那暖阳玉竹,而是那逢春枯草——说是枯草,却生得茂盛,说是鲜草,偏的草色枯黄。
  过了竹林,便见一古城,门上有匾,名曰丹阳城。
  秦欢右脚刚要进去,眼前景色忽的一变!
  再晃过眼,便是这宝殿长生。
  秦欢连连摇头,这连看都看不得,自己也是可怜。
  只是这长生殿,却是见着有些萧索。
  门上的牌匾欲坠不坠,于梁上摇摇晃晃,真真吓人。
  往里走去,不见一人,殿中辽阔,也有几十多处院落,却都是断壁残垣,破烂不堪,隐隐可见昔日恢宏,却已不再称得上一座宝殿。
  秦欢四处打量着,颇有些惋惜。
  来至主殿,欲往前一观。
  却忽而狂风大卷,疾风呼啸,连人都给卷飞去。
  再晃神,是一片死寂的荒芜。
  耳边突地听见一男子痛苦的声音,“秦欢,你说我没有心。现在我把心都剖到你面前了,你为什么还不爱我?”
  秦欢听得心里生惊,莫不是前世自己是个女修士,负了哪个痴心人?她没那么渣吧?
  那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回响。
  秦欢想这甚是心烦,却莫名跟着心疼。
  究竟是怎样的苦痛,怎样的悲凉,才能让他在死后一遍遍地诉说着,不愿放下。
  “你来了?”
  秦欢闻声瞥眼看去,是一白袍男子,看不清容颜,只可见那双浑浊的明眸,和他眉宇间那黯淡的银月。
  秦欢心里疑惑,这又是这梦中之人?
  “你认识我?”
  白袍男子道,“不识。”
  秦欢黛眉一蹙,“真奇怪,你若不识我,又怎知我来?”
  白袍男子笑答,“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要找的在哪里。”
  秦欢挑眉看他,“我要找什么?”
  “你要的答案,还有你的爱人。”
  “我的爱人?那个声音?”
  白袍男子说得玄乎,“是,也不是。”
  秦欢听得樱唇一瘪,“我真渣了个人?”
  白袍男子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去西方看看吧。”
  秦欢问他,“西方?边境?”难不成真是那男人?聂启黎?
  白袍男子没答,只道,“往西走,答案,在那里。”
  秦欢轻笑道,“你这人真奇怪,我如何信你?”
  白袍男子凝眸看她,“你这人也奇怪,你信不信看你。”
  秦欢又问他,“那声音是长生殿殿主?”
  “是,也不是。”白袍男子说得模糊。
  秦欢又问,“你这人还真是什么都是是也不是,那是也不是先生,你是谁呀?”
  白袍男子道,“非害你之人,非助你之人。”
  秦欢挑眉戏谑道,“是也不是先生,您神通广大,我这小女子怎么听也就只能听你这么玄乎其词的。我怎知是不是?
  我这做了半个多月梦,哭了半个多月,您想赖,也赖得掉不是?”
  白袍男子瞥眼看她,“梦境是你自己心中所思,可不是我牵引的。”
  “早点去吧,公主出门不易,小心歹人。”
  说完,满色荒芜中再不见此人。
  “真是怪人一个。”嘴里一声嘟囔,却再感觉不到周身荒凉。
  醒来已是夜深人静时,月色皎皎落窗前,四下幽暗,也只见这浮光。
  借着月光看去,偏室只有红绡伏案熟睡。
  秦欢悄声收拾行李,主要还是些男人的衣裳,随手抓了几个钱袋,还有几把金银玉石。这首饰是不敢带的,谁知又是什么珍贵玩意,会不会被逮回去。
  收拾完,秦欢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脑袋转转悠悠地四下张望,见着个人就将行李往一处塞。
  索性这公主平日里什么荒唐事没做过,倒也未有人生疑。
  她就这么顺利地走正门溜出永乐宫。
  虽说梦中这是也不是先生着实古怪,不过这也是她来这后得到的唯一答案了。
  况且出宫这事她早就想干了,虽说这公主金枝玉叶平日吃穿用度近乎奢侈,可她不是啊,她可不想继续和那些皇兄父皇折腾了。
  想着就这么出来,顺着记忆往西城门龙虎门过去。
  这城中半夜也无人巡逻,她走得倒是顺溜。
  顺顺溜溜地来到街角,刚要转身,背后却突然出现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捂住她的嘴!
  瞬时就被带了过去!
  不好!
  秦欢心中暗道不妙!
  却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到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