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腥风血雨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陆无衣想要拒绝。
  “若当真是一个小小的大夫,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秦玉暖眼眸清凉,似乎看透了陆无衣心里的每一丝情绪,“陆家虽然九代行医,可因为遭受过前朝的迫害,立誓子孙后代不准替朝廷效力,你入金陵,成军医,有违祖训,是为了谁又是为了什么事我,我大抵都明白。”
  陆无衣神情略微一滞,他埋伏在军中这么长时间,隐忍调查,全然都是想要……
  “你尊苏表哥为恩师,不过就是想知道他是如何丧命的,”秦玉暖一语中的,看到陆无衣那突然放大的瞳仁,秦玉暖便知道自己猜得一丝不差,“我便告诉你实情,当时冷家军队遭到突袭,被围困在月牙山,苏表哥为了大局,冒死假扮长熙引开了东秦军队,那次行军规划隐秘,考虑周详,半路遇上埋伏十分蹊跷,后查验,那埋伏的军队正是由司马锐放出的消息所引来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陆无衣眼神悠然,不慌不忙。
  秦玉暖摇头笑道:“你在司马锐身边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你知道的,这种一箭双雕的事情,司马锐一定不会错过,若是此次偷袭能成,一时取了长熙的性命,借机还可以将自己这一派的作为援兵继续派出去,到时候东秦投降时瓜分利益,他不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秦玉暖将手中的蝴蝶金簪往陆无衣手中一递:“你替我给我的婢女,我便喝药,这不是威胁,只是一场交换,我知道你自然有法子悄无声息地给她,不被别人发现的。”
  无疑之间,簪子已经递到了陆无衣的手中,秦玉暖低眉一笑,老老实实地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晚间,司马锐回来了,盔甲未卸便直接来寻秦玉暖,一进门,便看到秦玉暖对着墙壁默默站着,这房间是个修建在地底下的地穴,虽然在地底下,可司马锐十分细心地将通风和温度都把握得极好,在这空间里丝毫不会觉得胸闷或者过凉过热。
  “你不用看了,”司马锐大步走下台阶,“这个屋子的墙壁都是花岗岩,坚硬无比,而且不是一般的隔音,就算你挖一辈子,也别想挖穿。”
  秦玉暖悠然回过头:“三皇子此行可还顺利?”
  司马锐以为秦玉暖是在嘲笑他,昂头一笑,反倒是愈发得意道:“顺利,无比地顺利,我养了一个好内线,如今我五万大军直接绕过城外八万禁军,直逼皇宫大门,宫里头区区的两万禁卫军,你以为,他们能成什么大事?”
  “是吗?”秦玉暖微微倾斜脑袋,一副赞赏的眼光抚摸着冰凉的石壁,秦玉暖知道如今该是晚上了,虽然她被封闭在石室里,四周都是不透风的花岗岩,可司马锐算漏了一招,花岗岩岩体湿润,日暖夜凉,秦玉暖已经摸透了这石壁那细微的温度变化,凭着这石壁,她还是可以大体估算出外头的时候的,粗粗算起来,她已经在这石室里呆了三天了,不知道长熙如何,有没有在找她。
  “我知道你不信。”司马锐伸手,挑过秦玉暖的下巴,似打量一件私有的艺术品,“今个我很高兴,战士们也尽心尽力了,我打算犒赏手下的人,这下,你那三个婢女,可是派上用场了,我说过,要从性子最烈的那个下手,我打听过了,那紫衣婢女叫冷霜对吧,师从多派,武功高强,练的是玉女经法,要求守身如玉,如今,我偏要她成为男人的胯下之物,受尽屈辱,秦玉暖,我拿你当心肝,你却厌恶我,没办法,我只能这样折磨你身边的人,不能让你爱上我,就这样囚禁着你,让你记得我一辈子也是好的。”
  秦玉暖摇头感叹道:“司马锐你知道吗?这个年头,能变态成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司马锐听之大笑,正要附和些什么,杜生却是从石门外匆匆进来,神情紧张:“三皇子,不好了,水牢里闹起来了。”
  水牢是关押冷霜、喜儿和听雪的地方,司马锐扭头看着秦玉暖的反应,看到秦玉暖表情无比地淡然,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想:“是你,”司马锐上前掐着秦玉暖的脖子道,“我就知道,你还真是有本事。”
  脖子虽然被司马锐箍着,可秦玉暖的眼神却依旧坚定,她哑着嗓子笑道:“三皇子这是在说什么呢?这里密不透风,也没有窗户,我根本没办法和外界联系,又何谈去救我那三个婢女呢?”
  这一激将法将司马锐的情绪调到了一个更加激烈高昂的状态。
  他使劲将秦玉暖往墙上一抵,他知道那个叫冷霜的紫衣婢女有多厉害,若是她逃脱的话,难保不去通风报信。
  “三皇子,”秦玉暖大声喊道,“你难道想要一尸两命吗?”同时用手捂住腹部。
  杜生在一边道:“三皇子,水牢的守卫都被杀了,一击毙命。”
  “是那个贱人。”司马锐狠狠地瞪了秦玉暖一眼,转身便出了石室。
  司马锐走后不走,陆无衣便来了,门口的侍卫都知道陆无衣是替秦玉暖诊治的,也没有多拦,陆无衣看着躺在床上装病把他引来的秦玉暖,没有拆穿,反倒是轻车熟路地命药童打开药箱:“平郡主哪里不舒服?”
  秦玉暖直起身子,脸色已然从刚才的歇斯底里中恢复过来:“心头发闷,总之,就是不痛快。”
  陆无衣示意了药童一眼,这约莫十二、三岁的药童立刻就退下,陆无衣也无心继续诊治,收起药箱,嗤笑了一声道:“平郡主还有什么不痛快的,我如约将你的簪子藏在饭食里给了你的紫衣婢女,如今水牢大乱,这不正是平郡主你期望的吗?”
  “可是,还不够啊。”秦玉暖一点一点地蛊惑着陆无衣的意识,陆无衣是她和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她必须争取到他的全力支持,她虽然知道陆无衣没有彻底归顺司马锐,可她也不能保证陆无衣能心甘情愿地替她冒险。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陆无衣怒而起身,他是一个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大夫,而那些看守水牢的将士其中也有不少和他相熟的人,当看到那些将士喉咙上的血窟窿,他似乎都可以感受到这些死去的人临死前挣扎的痛苦。
  作为一个受恩于人的徒弟,他想要替自己的恩师报仇,可作为一个大夫,他不忍心看到这些,秦玉暖正是抓住了他这个心理,她打算把他逼到绝境,说服一个人,必先令其疯狂。
  “真的够了吗?可司马锐还活着,这些妄图进宫弑君的将士们前一秒还色眯眯地打着我的婢女的主意,我的婢女也是人,也有娘亲,也有爹爹,也有亲人,凭什么任他们糟蹋?这是他们欠我的,我只是拿回来了一点点。”
  “冤冤相报何时了。”陆无衣痛苦地捂着眼睛,眼前似乎全是那些将士临死前睁得大大的瞳孔,他想要救他们,却已经回天乏术,秦玉暖身边的那个紫衣婢女很厉害,直接用簪子戳开了大铁链子的锁,每一招都直戳脖颈上的动脉,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能带着其他两个丝毫武功不会的弱女子逃脱。
  “你的婢女有亲人,那些将士的家里何尝不是有婆娘儿女老母亲等着他们凯旋,你这般,又毁了多少个家庭。”
  “是啊,人人都有家庭,”秦玉暖慢慢靠近,目光灼灼,“那京城中又有多少家庭,冀州又有多少家庭,整个大齐,天下苍生,又有多少个家庭,陆大夫,你帮我,毁掉的只是几个背着家里妻儿糟蹋娘家妇女的败类,可若你不帮我,毁掉的就是京城无数百姓和天下茫茫苍生,陆大夫,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陆无衣无语,似在沉思。
  秦玉暖继续道:“你们行医的,素来讲究悬壶济世,可单薄之力,怎能拯救全天下的病人,纵然花尽一生的时间,也只能救治一方身体有病的百姓,可那些心中恶念的人呢?那些心中有病久久不能痊愈的人呢?陆大夫,你救不了,呵,指不定,在你救治的人当中,不少人本就心思不纯良,活着也只是众人中的一只蛀虫,死了,反倒是造福一方,陆大夫,我说了这么多,该如何抉择,你该是很清楚了吧。”
  “你不要逼我。”陆无衣内心很是痛苦,他蹲下身,捂着自己那颗被刺激得不停抽搐的心脏。
  秦玉暖跟着他蹲下身,将手中一个锦囊交给他,这是宁王府老夫人临死前交给她的,她一直习惯性地戴在身上,就在司马锐进军后,她悄悄打开了里面的东西,直到看到里头那图案奇怪,印着红色印记的图纹时,她终于知晓为何老夫人说这是摧毁孙家的有力武器。
  “这是什么?”陆无衣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金底红纹的令牌,突然懂了,惊讶地张大嘴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