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燃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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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张纯祯躺在床上,并没有入睡,而是仔细聆听着身边一草一木的动静。
  两个时辰过去了,忽然,一道震天的鼾声打破了房间原有的沉静,惊得张纯祯身体一抖,随即失笑地叹了口气,她心想,这个简双,说是怕影响她的声誉,一意孤行地要睡在房门口保护她,结果睡得比谁都酣甜。
  “嘶嘶“的重物拖地声,止住了张纯祯的笑意,虽然此声微乎其微,并且很明显地可以听出施力者是故意在使声音降到最低,但仍被张纯祯清晰地捕捉到。
  “终于开始了。”她心里默默地说。
  张纯祯轻声地走到房门前,推开门后,果然看到简双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嘴里发出鼾声和口水碰撞的噪音,还十分的有节奏。
  张纯祯摇了摇头,她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简双,在这个人人都为了生计愁苦的年代,简双还能保持最初的本性,又何尝不是一种生存的能力呢。
  她无声地绕过了他,并不准备把他叫醒,径直地往楼下走去,此时张纯祯已脱下高跟鞋,赤着脚仿佛黑夜中的鬼魅,行动敏捷。
  她快步走到里屋的门帘前,掀开了门帘的一角,看到里面的情况后,呼出了一口气,幸好她来的够及时,小瑶和她哥哥暂时只是被绑住了,嘴里被塞了棉布无法呼救。张纯祯还看到中年男子等三人也在里屋,其中一个正拿着匕首朝小瑶走去。
  小瑶发出“呜呜”的声音,身体害怕得极度扭曲,她的哥哥也努力地将她挡在身后,无奈身体行动不得,只是徒劳。
  “啧啧啧……”张纯祯在门口发出的声音,让那三个男人大惊,他们这才发现张纯祯已经走到了屋内。
  张纯祯直接忽视了三个男人,往小瑶他们的方向走去,小瑶哥哥大力地冲她摇头,示意她快走,张纯祯就像没看到似地冲他发了句牢骚:
  “我就说了要小瑶和我住吧,你还不愿意,现在出事了吧!”
  中年男人对着拿匕首的手下朝张纯祯的方向指了一下,匕首男点了点头,朝张纯祯走去,张纯祯没有理会他,直到走到小瑶的面前才停下来,就在匕首男将手中的匕首刺向了张纯祯的时候,张纯祯头也不回地大声喊了句:
  “大胆!”她用的是日语。
  匕首男吓得停止了动作,中年男子和另一个手下也诧异的望向张纯祯。连小瑶和他哥哥都惊恐地看着她。
  张纯祯回过头,动作敏捷地一把夺下匕首男的匕首,接着把它扔向了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连忙闪身躲避,两个手下担心地跑过去看他有没有伤着。
  张纯祯自然地走到了桌边坐着,用熟练地日语称赞道:
  “身手不错!”
  中年男子屏息片刻,无声地注视着她,然后调整了自己的神情,疑惑地用中文对她说:
  “东洋人?”另外两人也警戒地看着她。
  张纯祯继续用日语回答:“对,我和你们是自己人。”小瑶的哥哥“呜呜”地冲张纯祯喊着,并用憎恨的眼神瞪着张纯祯,张纯祯继续装作没有看见。
  中年男子摆出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看着她,烦躁地冲她说:“请说中文!”
  张纯祯笑了起来,用标准地中文问他:“不知先生还有没有昨日抽的神风号牌的香烟?好久没有抽东洋的烟了,真的是让我十分想念。”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沉默了两秒钟,随即拿出烟盒递给了她一根:
  “这虽是东洋产的烟,但在中国的黑市也买得到。小姐可是有什么误会?”
  “借个火。”张纯祯冲他摇了摇手中的烟,中年男子准备亲自用打火机给她点火,他身旁的两个手下连忙拦住了他,中年男子冲他们摇了摇头,亲自给张纯祯点燃了这支烟。
  烟虽然点燃了,但张纯祯并没有吸它,而是盯着火苗慢慢地吞食烟身,房间里出奇地安静,所有人都无意识地降慢了呼吸的次数。张纯祯坐在缭绕的烟雾中,她手中的火花仿佛初升的太阳,驱赶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部分。
  在烟燃到一半的时候,张纯祯抖了抖燃尽的烟灰,用手把烟在桌上摁灭,抬头冲中年男子无害地笑了笑,用日语亲切地说道:
  “我们国家的人有一个习惯,就是吸烟呢,一般只会吸一半,就算有的人烟瘾大,也只会吸两个半支烟,而不是吸一个整支。昨日不小心看到了先生们抽剩下的烟,似乎恰好也有这样的习惯呢。”
  中年男子盯着张纯祯的黑瞳,他没有从张纯祯的眼中找到任何闪躲的痕迹,可笑的是他竟然有一种被窥探得一干二净的感觉,张纯祯的瞳孔似乎有洞察一切的力量,更闪烁着令人信服的魅力
  中年男子不再试探,而是恭敬地坐在张纯祯身旁的位置,用日语说:
  “刚才多有失礼,请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张纯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算是回答了他。小瑶的哥哥绝望地瘫倒在地上,不再关心张纯祯等人的一举一动。
  “不知小姐是编制在哪个部门?”中年男子又问。
  张纯祯眼神锐利地看向中年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竟不敢和她直视,明明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眼神却仿佛是一名老者,极具深邃的意味。
  “你要知道,不该你问的,最好别问。”张纯祯瞟了他一眼。
  中年男子连忙点头称是。
  接着张纯祯带着试探的眼神打量了他和他的两个属下,用命令的口气说:
  “你们三人又是为何来武汉?别告诉我还是找亲戚的这种荒唐话。”
  中年男子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摸了摸鼻子,尴尬地不好意思和张纯祯对视:
  “这……我们并不知道小姐的身份,怕是不方便告知小姐我们的任务……“
  中年男子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卑微了点,想了想自己平日的地位并不低,没必要对这小姑娘卑躬屈膝的,安慰着自己算是找回了一点自信,坐直了身子等待张纯祯的回答。
  张纯祯点了点头,十分理解地说:
  “哎,不瞒你说,我从东北而来就是为了帮坂本将军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和接下来的攻占武汉的行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只不过都是奉命行事,那你还是别把你的任务告诉我好了,将军交给我的任务也没有什么进展,怕是完不成了,正准备回去和坂本将军复命。”
  中年男子大惊,连忙问:
  “你说的是特高课总部的坂本辰治将军吗?”
  张纯祯头疼地抚额:
  “对啊,就是那位严苛的坂本辰治将军,我一直都在苦恼该如何回去向他复命,幸好现在遇到了你,我去和将军提一提你对任务守口如瓶的精神,再让他老人家赢两盘棋,说不定将军知道了有你这么忠诚的人物,一高兴就免了对我的责罚,好了,不说了,我现在就启程回去东北的。”张纯祯说完便站了起来,拍了拍旗袍的褶皱,看样子似乎是要走。
  “请等一等!等一等!”中年男子一把拉住了张纯祯的胳膊,张纯祯莫名其妙地回头看向他,接着又看向他拉着自己的胳膊的手,中年男子连忙松手,赔笑道:
  “小姐别急!您刚才说您的任务是和接下来的攻占武汉行动有关?”
  张纯祯理了理发型,不在乎地回答:“是啊。”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似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向张纯祯一鞠躬,郑重地对她说:
  “我叫上田武,隶属宪兵队特高课南京分部。”
  张纯祯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示意他慢慢说,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站在她旁边,骄傲地道来:
  “10月15日是关东军参谋长的生日,宪兵队决定在这一天对武汉三镇进行大规模的轰炸,用中国人民的生命财产,来为参谋长‘祝寿’。特高课特命我等三人前来侦查武汉人民的具体情况。”
  张纯祯“哦”了一声,低下了头,专心玩弄自己的精致的指甲,并没有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上田武看不清她的神情。
  上田武急了,凑近了张纯祯,谄媚地说:
  “不知道这个消息对小姐的任务有没有帮助?”
  张纯祯站了起来,大力地握着他的手,激动地笑着说:
  “实在是太有帮助了!太谢谢你了!”
  “那太好了!小姐要是方便的话,麻烦在坂本将军面前美言……”
  喜形于色的上田武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猛地感受到脖间的一股刺痛,接着一股热流从脖间涌出,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满手的鲜血,嘴里连连发出:“啊……啊……”的声音,却说不出话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张纯祯。
  张纯祯从荷包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中绣花针上沾染的血迹,接着把手帕塞到上田武的手中:
  “擦擦吧,你的血是‘黑色’的,可别脏了你的黄泉路。”
  因为上田武是背对着他的手下们的,他们直到此刻才发现异常,其中一个赶紧冲过来却为时已晚,上田武已经没了呼吸。另一个手下笔直地朝张纯祯飞奔而来,手里的匕首将风切割得“哗哗”直响。
  张纯祯利用娇小的身材灵活地躲避着,力气上她并不占优势,不能硬拼,只能利用技巧致胜。
  张纯祯从袖中抽出一根尼龙线,迅速地围着他转了一圈,站定后双手收紧,瞬间制衡住了他的咽喉,他不断地挣扎着,企图用手掰断,可是这根尼龙线是张纯祯找人特制的,没有武器的人,徒手是很难掰断的。
  “放开他!”他的另一个伙伴将上田武安放在地上后,掏出腰间的枪,对准了张纯祯的脑袋,用日语威胁地说道。
  张纯祯冲他一笑,手上的力度加大,她面前的人渐渐地停止了挣扎,她松手,他无声地倒在地上。
  举枪的人愤怒地骂了声“混蛋”,就在他准备开枪之际,下一秒却哐地一声被打飞,晕死过去,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嘴边还挂着干了的白色口水痕迹的简双,手拿着一支椅子,朝张纯祯跑了过来。
  张纯祯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总算睡醒了?”
  简双不好意思地望着天花板,嘴硬道:“小姐你有行动怎么都不叫我?你要是叫了我,我一定能把他们打得他们的爹都认不出来……”
  张纯祯又直接无视了他的话,快步走到小瑶身边给她松绑,她“哇”地一声扑到张纯祯的怀里,将张纯祯抓得紧紧的,痛哭流涕。简双也忙过来给小瑶的哥哥松绑。
  小瑶的哥哥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张纯祯,抿了抿嘴说:
  “我叫顾亮。”
  张纯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身上因为打斗沾上的灰尘,对他笑了笑: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自然会和你解释清楚我的身份,现在当务之急是将他们三个的尸体埋起来,不要让东洋人发现他们三个人死了。然后我们迅速地离开这里。”
  “我和小瑶没有地方可去。”顾亮眼神里闪出了一丝黯然和无奈。
  张纯祯抱着小瑶往外面走:
  “去我家。”
  顾亮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张纯祯的背影,忽然想起目前的情况紧急,于是马上加入了简双搬尸体的行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