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不是这么说。”老汉摇摇手,“她家里还养着个汉子,那汉子是我们这有名的一个混混,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两个人。”
  方忠精神一振,觉得终于探听到了有用的消息,面上却是一点不露,“老哥你不是胡说吧!”
  老汉道:“我骗你作甚,那秦寡妇养的汉子太不是东西,整日摸鸡偷狗。”
  “那汉子叫什么,他家里人就不管他和一个寡妇来往?”
  老汉道:“这叫赖三的汉子早就没了爹娘,靠给人帮佣过活。那秦寡妇家里还余着好几亩地,叫这赖三干了几次活,两人便勾搭上了。”
  “要说这赖三真不是东西,偷上了婆婆就罢了,竟然还想着肖想郑槐他媳妇。有天我媳妇撞见这赖三想对郑槐媳妇动手动脚,当时郑槐死了还没满半年,这可真是......”
  “要是这么说,那岂不是她婆媳两个都和这赖三通奸?”
  老汉摇摇头:“那你可说错了,那郑槐媳妇却是个清白人,一直都没给过赖三好脸色。”
  雨停以后,方忠又找人打听了一下小混混胡九的名声。不少人都说这胡九平日里偷偷摸摸是有的,但是胆子却不大,没人相信他和一桩谋杀案有关。
  至于陈氏的名声则比她婆婆要好得多,有个住在郑家隔壁的邻居还告诉方忠,秦氏对陈氏这个儿媳苛刻得很,平日不是打就是骂,尤其是儿子郑槐死后,秦氏张口闭口说郑槐是陈氏克死的,为此常常不给她吃饱饭。
  这些打探得来的消息,由方忠一一告诉给沈默时,后者当即理出了思绪,派出两个衙役跟着方忠到南乡县的桃花村抓人。
  第134章
  赖三被衙役抓来时, 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事前,沈默已经把自己的推测告诉给了孙知府, 孙知府当即升堂判案, 先让衙役暂时把赖三押下去,然后便传唤陈氏和秦氏。
  秦氏来堂上以后, 就不住喊冤,“青天大老爷在上,这个贱妇联合奸夫害死我儿子,请您为我做主啊!”
  孙知府便望向沈默,后者淡淡道:“知府大人已知你的冤情,所以这次特地升堂调查此事。可是据我们审问, 胡九对如何谋害你儿子一事语焉不详,因此我们怀疑,陈氏的奸夫其实是另有其人。”
  沈默这番话落下以后, 陈氏第一个喊冤:“大人冤枉啊,槐哥不是我害死的, 我也没有什么奸夫。”
  沈默看了她一眼, “有没有,我将奸夫提上来,你就知道了。”便唤衙役把赖三带上来。
  赖三一带上来,秦氏的脸色就微微有了变化,不再像之前有恃无恐。
  沈默看在眼里, 便命秦氏上前, “你可认得此人?”
  秦氏犹豫道:“认得。”
  “此人是谁?”
  “他是我们本地的一个村民。”
  沈默便道:“据村民说, 这个赖三曾经给你们家干过活。而且我还听到些风言风语,说这个赖三跟你们婆媳都有些不清不楚。”
  “大人冤枉啊,那胡九是胡乱攀咬的。”秦氏喊道。
  沈默道:“本官也不大相信,所以我特地把赖三传到堂上,还你一个清白。”说着就叫人去取两把匕首。
  “你们婆媳都被村民传说和这个赖三有染,如今为证你们的清白,我给你们一人一把匕首。”
  沈默说完以后,便命衙役把两把匕首交到婆媳两个手上。
  陈氏拿到匕首以后,毫不犹豫的就举起匕首朝着赖三刺去,饶是赖三躲得及时,胸前还是被刺中了。
  赖三想破口大骂,奈何身在堂中,不敢造次,只好狠狠的瞪了陈氏一眼。
  秦氏却是犹犹豫豫,过了好一会儿才举起匕首刺了一下赖三的大腿,被赖三一避,那把匕首就落了空。
  事已至此,这婆媳两个与这赖三的关系一目了然。
  沈默便向孙知府点点头,后者当即一拍惊木,“秦氏,你为何畏畏缩缩,是不是和这赖三有私情?”
  秦氏却不承认,孙知府便对赖三动刑,赖三挨不过二十板子,便把事情都招了。
  原来早在陈氏的丈夫郑槐死之前,不甘寂寞的秦氏就与这赖三勾搭上了。后来郑槐死后,赖三开始由原来的偷偷摸摸变为光明正大跑来郑家与秦氏厮混。
  陈氏看不过去,劝了婆婆几句,却被秦氏指着鼻子骂了一顿。陈氏自此不敢再多说什么。
  可是哪想得到后来,赖三又看上了年轻的陈氏,还说动了秦氏,两人一起逼陈氏就范。
  陈氏自然不愿,有一次赖三对她动手动脚时,陈氏被逼无奈之下只好喊人救命。
  赖三见陈氏态度强硬,便死了这条心,可是却动了歪心思,说动秦氏诬告陈氏害死亲夫,给陈氏一个教训。
  赖三招完,秦氏也萎靡了下去。
  最后的结果,按照律例,秦氏属于诬告儿媳,不过她是陈氏的长辈,因此只被判仗责八十。
  而赖三因为诬告陈氏谋杀亲夫,按照律例,被处以死刑。
  至于无辜的小混混胡九,则被当庭释放。
  随着赖三和秦氏被人带下去,孙知府方看向沈默,“没想到一切都让守言你料中了,这案子确实如你所说,是那秦氏和他的奸夫搞的鬼。”
  这还是孙知府第一次称呼沈默的字,可见他对沈默判案能力的肯定。
  沈默淡淡笑道:“下官只是多看了两遍案卷,若不是大人吩咐对赖三动刑,赖三也不能这么快便招。”
  通判和同知都是副官,是没权利亲自审理案件的,沈默这么一说,相当于是委婉的肯定了孙知府的断决能力。
  孙知府微微笑了笑,很是受用这句话,同时觉得他这个新下属既有能力又不仗着状元的身份骄矜自傲,倒真是难得。
  毕竟他这个知府日常公务太多,若是多一个断案能力水平高的通判,对于他这个一府长官来说也是件好事。
  他便开口又褒奖几句,顺便邀请沈默跟他一起吃午饭,沈默却委婉的拒绝了,“下官中午约了当地的几个乡绅吃饭,大人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孙知府以为他是请当地的几个乡绅联络感情,好开展工作,便道:“既然你有正事,那我就不留你了。”想了想,又好心提醒了一句,“万家和胡家都是本地有名的大族,你要是想取得政绩,最好和这两家搞好关系。”
  沈默很快就明白孙知府误解了他的意思,“我宴请的名单上并无这两家人。”
  “这是为何?”孙知府纳闷道。
  沈默淡淡笑道:“我宴请的这几个客人,都是临川府经常自掏腰包给乡民修桥修路的人。”
  孙知府沉默了一下,他盯着沈默看了一会儿,“你还没放弃碧溪县治水的事?”
  沈默道:“大人明察秋毫,下官也就不隐瞒了。下官宴请这几个客人,的确是为了治水的事。”
  孙知府不知该说什么好,朝廷和府衙没有银子,找乡绅捐募确实也算得上一条路子。可是治水是最烧钱的事,以碧溪县的情况,动辄也要好几万两银子,恐怕就是征集临川府所有的乡绅,也凑不齐这笔银子。
  毕竟让那些乡绅出个千儿八百的银子还好,可是几万两银子却不是一个小数目,真摊到个人头上,也要好几千两银子。
  孙知府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原本是想劝沈默打消主意。
  可没想到沈默早已把账算得清楚,“碧溪县的水患原因主要是当地的河水每逢雨季总会携带大量泥沙而下,导致河床水位年年抬高。这样一来,虽然几年前才修筑过堤坝,可是随着河床水位年年升高,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修筑堤坝只是下下策。而下官最近翻阅水利方面的书籍,找到了一个省钱省力的方法,只需要花费八千多两银子。”
  只需要八千多两银子,孙知府终于有了兴趣,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沈默道:“下官之前在碧溪县的时候,勘察过当地河流的上游,发现上游河流所流经的分别是崇安县和宜水县。可是每年雨季来临的时候,崇安县和宜水县却不像碧溪县常年闹水患。下官仔细考察了三县的地形以后发现,崇安县和宜水县的上游不仅河道狭窄有多条小的支流,而且沿岸树木葱郁,雨水不易冲走沿岸的泥土。
  而碧溪县的河道比这两县的河道要宽两倍,也没有什么支流,沿岸泥土也多裸露。这应该就是碧溪县常年闹水患的原因。”
  孙知府听得不大懂,“为何说河道宽阔反而更易闹水患。”
  沈默道:“这个问题,起初下官也不是很理解。直到看见书上记载的一个治水方法,才茅塞顿开。河道宽阔水流自然缓慢,这样一来,泥沙便渐渐沉入河底。而上游河道较窄,水流速度快,这样一来泥沙便能随着河水一起顺流而下,泥沙不用堆积在河道,自然不会出现淤堵的情形。”
  “所以下官应对碧溪县水患的策略是,不用重修堤坝,只需要利用碧溪县的地势另开一条河道较窄的支流,然后在支流两岸多种树木。以后这条支流可逐渐取代原来的河道,而原来的河道则可以作为支流,在雨季的时候可以帮助新河道宣泄河水,干旱的时候依靠地势又能做储水用,依旧灌溉两岸的田地。这样既省时又省力。”
  沈默把这治河策略一说,孙知府想了会儿,觉得这策略大抵可行,重开一条河道并不意味着放弃原来的河道。这样一来,两岸的田地也就不会因新开河道而失却了灌溉的来源。
  “这新河道的河址你选在了何处?”
  沈默知道孙知府的忧虑,“下官选的河址位于碧溪县的东南方向,那里溪涧众多,只要依托地势,很快就能修出一条新河道。”
  孙知府听闻不用占用原本的农田,是从山涧穿过,便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这治水花费的银钱真有你说的那么少。”
  沈默道:“下官勘察过碧溪县的地势,修筑新河道的时候,大可依托当地的地势。大人若是不信,下官回头便把治水的详细方略呈上来。”
  这些天,沈默处理堆积的诉讼之余,曾根据自己勘察过的地形,把碧溪县的山山水水都画了下来。
  有这些绘制下来的山水做参考,沈默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新河道的雏形,这才大约估算出所用的费用。
  孙知府道:“若是你的治水方略真的可行,府衙这边可替你凑一千两银子。”
  作为临川府的长官,孙知府自然也愿意看到碧溪县的水患能够解决,因此便承诺沈默,府衙这边可拨给他一千两银子。
  沈默本来已经打算,变卖一下沈二老爷留给自己的一些古玩字画凑个三四千两银子。不过他刚跟林溪提了一下,后者就拿出了三千两的银票,让他尽管拿去治水,还说要是不够,她手头还能调动个三五千两银子。
  如今沈默得了孙知府的承诺,心下便想如果再能从乡绅那里再能募捐到四千多两银子,碧溪县的水患就可以解决了。只要水患解除,碧溪县的百姓也就不会因洪水而流离失所。
  这才是沈默一直不放弃治理当地水利的原因。
  第135章
  沈默请几位当地乡绅吃饭的时候, 林溪也没闲着,邀请孙夫人、盛夫人和好几位素有贤名的世家夫人来宅子里参加荷花宴。
  林溪现在所租的这处宅院不仅院落宽敞, 后院还有一个小池塘, 池塘里不仅栽了半塘荷花,里面还养着几尾锦鲤。
  池塘的东边还建有一个水轩, 此次宴客的地方就选在这个水轩。
  此时正是盛夏,池塘里的重瓣荷花开得正好,微风从水边吹来,吹得林溪身上的那条水绿色绣缠枝蔷薇薄纱裙漾起了波纹。
  孙夫人远远看了一眼,对一旁的盛夫人笑着说了句,“看见沈夫人, 我才觉出自己老了。”
  盛夫人勉强笑了笑没说话,她当然知道孙夫人话里的意思,是说沈夫人青春年少, 把她两人都比了下去。
  因着这点不快,林溪迎上来的时候, 盛夫人脸上仍是淡淡, 倒是孙夫人热情无比,“沈夫人这身打扮真好看,倒衬得我们像是村姑了。”
  林溪在上次买宅子的时候,已经发现孙夫人隐隐有借着自己打压盛夫人一事,本来她是不愿牵扯进这些争斗的, 不过鉴于自家需要孙知府这个长官做倚靠, 而盛夫人的态度又着实傲慢了一点, 因此林溪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如今听到孙夫人话里又带出贬损盛夫人之意,林溪便笑道:“这身衣裳是照着京城的流行式样做的,京城那边不时兴宽袖褂子,喜欢在外面套一件比甲。”
  “怪不得我瞧着沈夫人的衣裳好看,原来是京城流行的式样。”
  孙夫人这话刚落下,就听不甘示弱的盛夫人道:“京城如今时兴的比甲,还是从江南那边传过来的。如今江南刚时兴半臂,只怕过不了多久,京城就该流行半臂了。”
  孙夫人借着林溪从京城出来的身份打压盛夫人,盛夫人便说京城的式样是从江南那边过来的,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对于盛夫人的一步不让,孙夫人的面色有些微微发红,林溪看她两人一副马上就要吵起来的架势,忙出来和稀泥道:“其实我倒觉得,不管是半臂也好,还是比甲也罢,出门做客也就罢了。要说舒服,还是宽袖褂子,孙夫人今日穿的对襟褂子就不错,颜色也好,衬得您年轻了好几岁。”
  对于林溪明里和稀泥暗里捧孙夫人的行为,盛夫人不禁轻哼一声,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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