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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晚上的时候, 苏府的晚餐,平日里是小米粥之类汤汤水水的稀饭,却换成了桂圆莲子羹。
  这是苏云从佛光寺回来后专门熬的。
  莲子跟桂圆一起熬了很久,熬得桂圆本身香甜的味道都渗进莲子里了, 一点儿都不苦。
  苏霜诧异:“怎么今天吃莲子羹?到了莲子成熟的季节了吗?”
  苏云幽幽道:“大概是菩萨显灵了吧。”
  洛清烟不懂这些, 只是接连吃了好几碗, 然后十分心机地对着苏云道:“好吃!”
  苏云:“哼!(嘻嘻!)”
  洛清烟又得寸进尺:“还想吃……”
  苏云超级臭屁, 超级嘚瑟, 摆手道:“哼!你今天能吃到这顿饭,是你的福气, 不要强求,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洛清烟却突然拉住了苏云的手,吓得苏云内心一惊,惊得脸都红了。
  洛清烟看着苏云, 道:“那我就是要强求……呢?”
  苏云见她这么不要脸, 更不要脸道:“那要看我给不给了。”
  洛清烟:“那你给我……你给我……我要……”
  苏云的脸更红了, 也跟着洛清烟一起结巴了:“你说要……我就……就给吗?!”
  一旁的言非晚终于听不下去了:“现在还在吃饭着呢,你俩干啥呢?”
  这种事情,这种话语,回你们自己的屋里折腾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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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时候,菩萨又显灵了, 苏云给整个苏府的人做叫花鸡吃。
  她把腌制好的鸡用荷叶裹了一层又一层。
  苏云之前没做过这样的菜, 害怕鸡肉漏出来, 就用荷叶多裹了几层。想必这样制作出来的叫花鸡一定满满都是荷叶的清香吧。
  然后, 就在厨房前面小院子里, 她和了好多的黄泥, 裹在了荷叶叫花鸡之上。
  整个苏府的人看着, 都觉得稀奇,也过来帮她忙。
  原来做饭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情。
  洛清烟也觉得稀奇:玩儿什么呢这是?
  于是,她便凑了过来,也跟着苏云一起,将黄泥涂抹在了荷叶叫花鸡之上。
  苏云在一旁看着她,有一些惊讶。
  洛清烟看一眼她的动作,就会抹了。说明她真的不傻。说明之后大侄子出生了,真的不会是个小傻子。
  说明,好好引导一下洛清烟的话,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疯的。
  可洛清烟这样帮苏云和泥巴玩儿,和着和着,看向了苏云。
  苏云被她这样注视,一开始是很害臊的。
  哼!现在周围可是有很多人在看着呢,她这样看她干什么!
  可马上,苏云觉得不对劲儿了。
  可她刚觉得不对劲儿,刚想要站起来,晚了——洛清烟那沾着黄泥的手就突然挥了过来,糊了苏云一脸泥。都不是往脸上画小猫胡子的那种,是真·糊·了·一·脸!
  然后,洛清烟看着她,笑得是那么爽朗,好像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似的:“哈哈哈哈……”
  可苏云要气疯了!
  她今天好心,给洛清烟,哦不,是给苏府的大家做叫花鸡吃,可洛清烟这个玩意儿她在干嘛?
  什么菩萨显灵,那菩萨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
  苏云气呼呼朝着洛清烟吼道:“洛清烟!你别想着我这些天再给你做好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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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儿干了一半,不能白干。
  苏云洗干净脸后,叫下人在院子里烧起柴火稻草,将裹了黄泥的几只叫花鸡扔了进去烤。
  但光烤鸡也太朴素了,她顺手又扔了几个红薯,土豆,玉米,一起烤。
  然后,苏云便翻出来手账本,又继续在手账本上写写画画。
  可她魔怔了似的,脑海里总是传荡着洛清烟刚才的笑声。
  她刚才笑得那么爽朗。
  也不是银铃一般吧,她这种苦大仇深的人,不可能笑得像银铃一样的,但好歹不像之前那样,是杠铃似的那种笑了。
  就搞得苏云都不怎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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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整个院子都弥漫起来了一股香气。
  不是荷叶叫花鸡的味道,因为鸡还被泥土封印着呢。
  是红薯,土豆,玉米烘烤后的香气。
  玉米先烤好了。
  苏云叫下人拿给大家吃。
  苏云没有放任何调料,就是玉米原本的味道,却香得叫人觉得玉米叶子都超级好吃的。
  于是,苏云把下人扒下来的叶子扔给洛清烟:“吃!”
  洛清烟:“???”
  苏云大笑:“跟你开玩笑呢,我怎么会那样对待孕妇呢?”
  说着,苏云把下人剥好的第一支玉米递给了洛清烟:“来,吃。”
  她笑得慈眉善目,就好像刚才压根儿没生气似的。
  洛清烟接过来玉米,朝着苏云的面就咬了一大口。
  香。
  烤过的玉米跟煮过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哪怕今天不给洛清烟吃红薯,吃土豆,吃鸡,就吃玉米,她都满足。
  可苏云依旧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却道:“好好吃,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噗——”
  洛清烟差点儿被玉米噎死。
  苏云这什么阎王爷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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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红薯和土豆也烤好了,香香糯糯,软软甜甜。
  整个苏府的人搬着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有说有笑,就好像聚会似的。
  但是大家吃得都很克制,都等待着重头戏——荷叶叫花鸡。
  不久,苏云觉得世间差不多了,合上了手账本,叫下人把荷叶叫花鸡扒拉出来。
  黄泥都被烧黑了。
  苏云举着小锤子,当着大家的面,就像是砸金蛋似的,砸向了荷叶叫花鸡。
  顿时,烧得坚硬的外壳破裂。
  苏云再将荷叶拆开——
  众人嗅了嗅,来了来了,不枉我刚才一直克制着自己,给自己的肚子空出了地方。
  香!
  太香了!
  香得繁花楼那里都要闻到了!
  闻起来想,吃起来更香。鸡肉鲜嫩多汁,带着荷叶的清香,一点儿都不腻。
  苏云喜欢做饭,但是她自己的饭量不大,给大家做完饭后,自己吃饱了,就又去忙工作上的事情了。
  她走了之后,洛清烟胡吃海喝,一个人就顶好几个人的食量,吃的速度也是极快。
  院子里的大家都快要疯了,洛清烟,饿死鬼投胎吗?
  赶快吃!要不然一会儿都要被洛清烟吃光了!一口都不给我剩!
  言非晚见她这样,还是发愁:“你慢点儿吃。不会是因为她刚才说她以后不会再给你做饭了,你就吃得这么猛吧。”
  洛清烟又是难得张口说话,却自信极了:“她还会给我……做饭的。”
  她刚才那样,也就是说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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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洛清烟真的是太自信了。
  苏云说到做到,之后不给洛清烟做好吃的了,就不给她做!
  她洛清烟把她苏云当什么了?
  苏云又去忙繁花楼的生意了,还真不给洛清烟再做饭了。
  连带着整个苏府的人都好难过的。
  虽然苏府厨子经受过苏云的点拨之后,进步了很多,但大家还是想吃苏云做的饭,苏云做的饭是不可替代的。
  别说是大家想吃了,厨子做梦都想吃。
  唉,洛清烟,希望能有人跟她讲讲,以后不要再恃宠而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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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光寺团建结束后,繁花楼的生意更是好了。
  听说了没?繁花楼的饭菜,佛光寺开过光了!
  什么?那这么说,我不光连繁花楼的菜可以吃了,我连繁花楼的肉都可以吃了!
  办卡!我也要办金卡会员!
  ……
  对,以上,苏云叫人传的。
  钱不能白花,即便是香火钱呢!
  她爹苏和一锭银子当成两锭银子花,那她也同理,花出去的钱,要翻倍地利用、挣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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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随着繁花楼的生意越来越好,很快,江城涌现出了一大批山寨店铺,老店新店,争相模仿繁花楼。
  招牌模仿,装潢模仿,菜品更是搬了个遍。
  尤其是杨家的餐馆,更是打着苏云是杨家的三少奶奶,他们才是“总店”的旗号,疯狂蹭。
  也不是很好吃,但就是爱蹭。
  顿时,整个繁花楼的大家都慌了,这可怎么办?
  苏云头大,古代没有版权意识,商人的本性又是逐利,对此她也没有特别意外。
  她就是郁闷,他们太不要脸了,抄得连裤衩都不给她留。
  但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怕:他们店里的饭菜要是比繁花楼的还好吃,她改名叫苏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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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云这边犯了难,又忙开了,又像之前那样披星戴月的,见不到人影。
  苏府那边,吃不到苏云做的饭的洛清烟,也难受开了。
  和之前一样孕吐,却比之前吐得还要严重,吐得天昏地暗。
  子澄和紫岚过来照顾她,真怕她继续吐下去,会吐出来血。
  言非晚更是对她真是恨铁不成钢,等子澄和紫岚走了后,对她道:“都跟你讲了,苏云吃软不吃硬,结果你还要给她来硬的!你看你现在什么都没得吃了吧?该!”
  还连累我也吃不到她做的饭了,气!
  可洛清烟这次是真的很难受。
  见不到苏云,吃不到苏云做的饭,身体、内心上都好像空出了好大一块似的,精神状态都不好了。
  甚至,不好到都产生了幻觉了。
  洛清烟此刻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上空,想要闭上眼睛,却不敢。
  每当她的视线陷入黑暗的时候,她的眼前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女人,鬼魅一般自黑暗身处浮现。
  不,比鬼魅还要可怕。
  言非晚疑惑,洛清烟这种天不怕地不怕,鬼神都不敬的人,能害怕什么:“你看到什么了?”
  洛清烟道:“一个女人……一个老女人……”
  这个老女人,洛清烟之前的时候脑海内也浮现过。
  就洛清烟之前刚知道自己怀孕了,不想要孩子的那会儿。
  她本能地厌恶这个孩子,像是根植于自己的灵魂中、血液中的那般本能地厌恶。
  她虽然失忆了,之前的经历都忘记了,但她似乎对传承、孕育生命的事情本能地排斥似的。
  要不是因为有这个孩子她才能留在苏云的身边,她早就不要这个孩子了。
  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种,她就是觉得这是个累赘,甚至什么都不是。
  可现在,苏云不理她了,那个女人又出现了。
  “什么样的老女人?”
  “……”
  她看到,一个一身华服,却老态龙钟,大腹便便的女人,坐在更像是被契在那牢笼一般的宫殿深处,似乎无论多么明亮的灯光也照不进她那腐朽、苍老、麻木的内心。
  然后,老女人艰难且缓慢地转身,看向她,画得如同殓妆的浓妆之下,那眼神,就跟死了似的,没有任何生机。
  ……
  洛清烟对这个女人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厌恶,深恶痛绝,恶心至极!
  恶心得,恨不得杀死她!
  言非晚听着洛清烟的描述,就像听了鬼故事一般,胆战心寒,她立刻觉得,洛清烟这是撞鬼了。
  她看到的这个老女人,是她的生母。
  可她的生母早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