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音
  50.
  叶矜松开了江蓝,站起来,走过去捡那条落在地面上张大着嘴巴,奄奄一息的鱼,打开铁门。
  小初扑进他湿漉漉的怀里,“爸爸!”
  他哭得嗓子都哑了,宛如惊弓之鸟,紧紧抓着叶矜。叶矜不敢留他一个人,只能让他趴在自己肩头,抽抽噎噎地含着泪泡。
  叶矜拍拍他,“不哭了,爸爸错了,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小初抱着他的脖子呜呜地撒娇。
  范阳洲提议先把江蓝安置到自己家,之后再做打算。叶矜也跟了过来,心想,如果待会江蓝显露出攻击性,他还是第一时间把他掐死为好。
  所有人都被雨浇了个透,他自己还好打发,他和范阳洲体格差不多,范阳洲衣服多的是。
  只是小初一身湿漉漉的,范阳洲家里衣服再怎么多,也找不出一件两岁多小孩能穿的。小孩子抵抗力弱,容易感冒,只好暂时把他衣服全扒了,光着屁股蛋子,裹进毛巾毯里。叶矜调高了几度室内温度,让他坐在范阳洲的床上。
  江蓝当年去了哪里,为什么三年后才出现,卫高朗和江蓝是什么关系,江蓝又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叶矜一肚子的问号要去问他。
  “你在这里乖乖的等一会儿爸爸。”
  见叶矜要关门出去,小初连忙爬起来,说:“爸爸,我害怕。”
  叶矜狠了狠心,说:“乖,爸爸去做饭,客厅有怪兽,你在里面乖乖的,待会饭烧好了我们一起吃饭。”
  “爸爸……!”
  叶矜一咬牙,狠狠心,把门关上了。
  小初的自律他很不担心。这孩子有时候比成年人都要懂事,看得出有些事情大人态度坚决,反抗无望,便不会借着由头耍赖撒娇。只是,把一个刚刚遭遇了如此巨大惊吓的孩子单独留在房中,他还是心疼。
  然而,难道让小初去和江蓝同处一室?还不到那个时候,叶矜要亲自确定现在的江蓝对他们还具不具有威胁性。
  他不假思索走进范阳洲家的储物间,拉开柜子,范阳洲真是可以十年活成如一日,东西摆放的顺序都不带换一换的。他取出一条新的毛巾,黑着脸,走进客厅,把干毛巾扔到江蓝头上。
  江蓝坐在沙发的一个小角落,抱着膝盖,伸手把毛巾扒拉了下来,警惕地抬眼看他。
  叶矜挑挑眉,“还不赶紧擦一擦,想感冒吗?”
  手铐什么的是没有用,把人捆起来也无济于事,除非破坏他的心智,毁掉他的大脑。
  江蓝无言地机械地胡乱用毛巾揉着头发,范阳洲正拨通了卫高朗的电话,“卫哥吗,我是阳洲。”
  听到这个名字,江蓝像是被电到尾巴的猫,炸毛龇牙,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弓着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范阳洲。
  叶矜刚想提醒范阳洲江蓝有些不对,他才出声,眼前的江蓝宛如一道黑影窜了过去,直奔范阳洲,叶矜心头一惊,立刻伸手想要抓住他。
  江蓝敏捷地跳起来,眼睛只盯着范阳洲手里的电话。他比范阳洲还要矮许多,可是还是撞了后者一个踉跄。范阳洲始料未及,松了手,电话被江蓝牢牢捉在手里,他抓着听筒那边大喊:“卫高朗,你这个王八蛋!”
  电话那头瞬间挂了,留下“嘟——”的意味深长的回音。
  江蓝怔怔地拿着听筒,仿佛这件事情让他不可置信到了极点,他嘴唇抖了抖,突然身子一歪,一头栽了下去。
  叶矜赶紧去接,单手就能把他拎起来。十六岁的少年,肌肉还很薄,只有一把嶙峋的骨头,仿佛可以一把塞进行李箱,四肢搓揉就会嘎吱嘎吱响。多年照顾小孩的经验,使得叶矜迅速摸了摸江蓝的额头,滚烫,他揉了揉他的头发,后脑勺鼓了一个大包。
  叶矜连忙问范阳洲:“医疗箱,家里现在有吗?”
  范阳洲愣了愣,立刻道:“有的。”他起身去拿,还把棉签纱布一起拿来了。
  叶矜心里一阵打鼓,应该是他把江蓝推倒的时候撞到的,当时神经太紧绷了,肾上激素飙升,难免没轻没重,别是脑震荡啊。
  他心里江蓝仿佛有了两个影子,一个是冷血无情的杀手,一个是稚嫩单薄的孩子。他心情复杂,被某种微妙的同理心驱动着。
  叶矜给江蓝涂了红药水,江蓝吸了一口凉气,迷迷糊糊地醒了。叶矜找了急速退烧药,道:“你先吃,头晕吗?有没有想吐?”叶矜不知道江蓝现在是什么身份,带去公立医院,会不会反而惹麻烦。
  范阳洲的电话又震动了起来,范阳洲看了江蓝一眼,走到阳台接起了电话,是卫高朗打过来的。
  “抱歉抱歉,刚才吓了一跳,不小心把手机摔地上挂断了。”他接着问:“刚才……”
  范阳洲说:“是江蓝。”
  对方沉吟了一阵,苦笑道:“我真是……没法子啊,这小崽子。”那边叮叮咣咣像是在收拾东西,卫高朗匆匆道,“我现在开车去b市,你们能多留他几天吗,捆起来丢屋子里也可以,他不会伤人的,别让他再乱跑出去了。”
  范阳洲略微放下了一点心,至少江蓝来这里,不是找他和叶矜的麻烦的。
  范阳洲问:“江蓝和你什么关系?”
  卫高朗叹气,道:“当年他逃脱,我们四处搜索,设下天罗地网,你应该还记得。想起来真是灯下黑,谁能想到他根本就没有从塔里出去,而是误打误撞闯入了宿舍区,你知道,宿舍区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们在普通人群中搜寻一个异能者,他却自己混入了一群异能者中。”
  范阳洲说:“然后,你就收留了他,一直瞒到今天?”
  卫高朗发出了几声笑,“我哪有那么圣母,这孩子都能差点杀掉叶矜,我又算什么,刚开始确实是为了保命,可是后来……”
  范阳洲说:“怪不得你也忙着退役了。”
  卫高朗道:“阳洲,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刻薄了?”
  范阳洲眨眨眼,问:“我刻薄了吗?”
  卫高朗道:“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