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旁人若无要紧事,决不敢轻易前来招惹。连傅宗书都高看它一眼,派密使前来拉拢息大娘, 希望她是识时务的人,同意与官府合作。何况,毁诺城位于绝地,不仅人迹罕至,连飞鸟都惧怕碎云渊中的毒水,每每远避此地。访客不必亲临毁诺城,只需站在城外幽深飘渺的密林里,就可以感到那股冰冷死寂的气氛。
  苏夜要找易守难攻之地,那么这地方就是了。方圆百里之内,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势力,拥有如此陡峭险峻的地势。
  此时,她正站在碎云渊边缘,凝视崖下碧沉沉的河水,良久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戚少商说息大娘不会伤他,她便信了他的话。他们在昨日黄昏时分,依次踏上铁索桥,然后她亲眼看见,铁索桥像座一百八十度翻滚的过山车,骤然腾空而起,铁锁扭转,桥身也跟着扭转,仿佛要把他们扔进河水。但是,这只是掩人耳目的动作。桥上同时开启第二处机关,引着他们滑进一条长长的通道,一口气滑到毁诺城内部的暗阁里。
  官军并未赶来,毁诺城中却人人如临大敌。息红泪查看城外形势,确认无人追踪后,便回到暗阁,现身与他们相见。
  苏夜想起她和戚少商见面时,那种柔情缱绻、藕断丝连的缠绵感觉,就忍不住暗自好笑,觉得顾惜朝把戚少商等人逼向毁诺城,简直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其他人身上大多有伤,即便没伤,精神亦十分紧绷,到了这个藏身之处,喘息之地,自然要好好休息。像唐肯这种人,武功不甚高,又拼死作战,伤势相当沉重。他们都没弄清楚状况,便昏晕过去,至今还在沉睡。
  好在息大娘的二妹唐晚词出身蜀中唐门,精研医术,有“女华佗”之称。她训练了一批同样精通医术的女弟子,正好派上用场,为这群狼狈不堪的人一一疗伤。
  苏夜毫发无伤,心情也最放松,因为闲着无事可做,也凑热闹睡了一觉。她浅眠即止,天没亮就爬起身,走出毁诺城,极目远望,想要看穿林间缭绕的雾气,看到更远的地方。
  夜里的阴云被风吹尽,露出天边金红朝阳。天上没有云,只有橙紫赤红的霞光,照亮了东方天空。晨曦不如晚霞灿烂,却给人以清爽的感觉。然而,阳光射不进密林,林中白雾不淡反浓,让密林更加神秘诡异。
  如果来者不受情绪影响,抽离于外,以欣赏眼光打量附近景色,会发现这实是一片清幽秀美的林地。但苏夜心中清楚,倘若毁诺城公然庇护戚少商,与官府作对,那么或早或晚,城池会被官兵打破,基业毁于一旦,附近的美丽树林都未必能保住。
  她的叹息由此而发,游荡在清凉的晨风中,旋即消失了。
  她背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一个悦耳动人的声音道:“姑娘起的好早。”
  来人一身黄衣,遍身沐浴晨光,美艳而有风情,如醇酒般醉人,正是二娘唐晚词。毁诺城中,四娘南晚楚已经过世,剩下三人以息红泪容貌最美。不过,其他两人也没输她多少。她们年纪不算太轻,但眉梢眼角的风情韵味,实非少女所能及。
  她个性热烈豪放,口齿伶俐又不惹人厌,是个敢想敢说,敢做敢为的女子。她一见雷卷,便对这病弱又受了伤的高手大感兴趣,屡次故意招惹,以看雷卷的窘态为乐,并亲自出手,为他治疗伤势。雷卷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又开口拒绝。唐晚词却不买他的帐,半是劝诱,半是强迫,硬看了他的伤方作罢。
  苏夜总觉得,若在平常状况下与唐晚词结识,双方一定有不少共同话题。唐晚词见雷卷以久病衰弱之躯,一力庇护所有随他逃亡的人,刚硬的像历经风雨的石头,就忍不住想去招惹他、逗引他、关心他、保护他。她本人见了苏梦枕,何尝不这么想。只不过,苏梦枕习惯于她突出奇招,已经学会了无视而已。
  她若建立一个“病弱高手保护协会”,估计唐晚词很乐意来当副会长。从无情的身体状况来看,另外的三大名捕也将成为会员。
  她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倏地转身应道:“二娘你起的可也不晚。”
  唐晚词走到她身边,亦向下看了一眼,方叹道:“恐怕从此以后,城中姐妹,再也没有睡懒觉的机会了。”
  苏夜道:“听你的话,似乎你不愿庇护戚少商?”
  唐晚词淡淡道:“不,事情恰好相反。我衷心为大娘高兴,她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他来。她建立毁诺城,其实并非真的为了报复。戚少商有难,她一定竭尽全力相帮。我只担心……不知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解决这场追捕?”
  事实上,戚少商红颜知己众多,临危时却没一个能够帮忙,各寻各的出路去了。最后唯一能帮他的,仍是被他负心的息红泪。这件事极为讽刺,却与外人无关。苏夜知道毁诺城可堪信任,便已心满意足,无心评论盟友的爱情状况。但此事过后,倘若戚少商再度有负息红泪,她未必还会联合他为同盟。
  她顿了顿,岔开话题道:“我心中有数,你不妨宽心。数天之内,官兵即便赶到,也不敢硬行攻打毁诺城。有这点休憩时间,受伤的人可以稍作喘息,再加上灵丹妙药的帮助,伤势再重,也够恢复五成左右。到了那个时候,胜负操纵在谁手中,还是未知之数。”
  唐晚词问道:“因为我们有文张这个人质?”
  苏夜道:“并非如此,还有冷呼儿、鲜于仇、顾惜朝这三人。”
  她本来打算在这里站一会儿,便去绕毁诺城转一圈,亲眼观察城池的防御设置。如今唐晚词主动找来,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两人攀谈之际,已然离开碎云渊,缓步向毁诺城走去。
  城中人虽为女流,却像任何势力的帮众弟子,日夜换班巡逻守卫,绝不懈怠。唐晚词目光自她们身上掠过,忽道:“我明白了,你不肯直接杀掉他们,只在他们身上种下剧毒,放他们回去,正是为了今天。”
  苏夜道:“不错,死一个顾惜朝,傅宗书自会从京城派个新儿子过来。死几个武官,还有大批武官等着升官发财。这群走狗死便死了,有什么要紧?唯有他们活着,才会因为自身利益,不敢轻易惹我。即便刘独峰,或者别的什么人赶来,他们三人也最怕大军硬攻毁诺城,双方玉石俱焚。”
  她话说的轻松,神色也很自然,仿佛即将面对的一切麻烦,都不在她心上。唐晚词一愣,只听她淡淡道:“他们贪生怕死,非得要求刘独峰解决中毒的问题不可。刘独峰官位再高,也会觉得很难办。文张还在毁诺城中,同样是张阻拦官军的底牌。”
  唐晚词苦笑道:“刘独峰离毁诺城已经不远。照这么说,他一到,官兵就要现身了。我们听说,他本人剑法通神,是深得皇帝信任的绝顶高手之一。他……”
  苏夜抬头上望,凝视着毁诺城洁白的屋顶,和屋顶上逐渐泛出碧蓝色的天空。她真希望它永远是世外桃源,武林静地。
  她把感情掩藏在心里,淡然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刘独峰共有六位随从,六人各有奇技,例如云大精通工程水利,李二精通用毒解毒。也许云大一到,你们的后山密道、护城机关全成废品。也许李二看一眼我下的毒,就知道如何去解。毁诺城险峻绝伦,号称固若金汤。但恕我直言,我从进城时起,就在思索如何攻打城池,思索之后,觉得它还挡不住真正的高人。”
  唐晚词美艳的脸庞微微发白,却未因她说毁诺城不好,就生她的气,只坦承道:“我们最多只能做到这样,即便被刘独峰的人破阵,也没有办法。”
  苏夜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想提醒你们,休要因为机关精巧,防守森严,就疏忽其他方面的防守。若我是息大娘,一定加派人手,专门看护管理机关枢纽,密道出口。”
  她与唐晚词谈过,又与息红泪深谈一次,提醒她们需要注意的薄弱之处,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内贼。高风亮临危变节,令她再不敢相信他的朋友,只敢依仗自己带来的人。就连唐肯,也时时承受着她仿佛顽皮灵动,实则若有所思的目光。
  一切发展如她所料,但官军来的比她想象中更快。他们只安心休养了三天,三天过后,碎云渊外忽起啸声。啸声悠长清亮,虽不甚响,却越过护城河,直至毁诺城,令每个人都听到了它,显然出自内功炉火纯青的高人之口。
  苏夜知道那几人内功还没到这等火候,必定是刘独峰带人赶到,长啸示意。
  果不其然,她匆匆步出毁诺城时,啸声恰于此时停止。一个平淡无奇的声音响起,一字一顿地道:“六扇门刘独峰,拜上息大娘,望大娘与苏姑娘出城一晤。我这里尚有金风细雨楼苏楼主书信一封,请姑娘查收。”
  第一百零二章
  刘独峰坐在滑竿上,若有所思地望着林外的毁诺城。
  他做事通常光明正大, 因而选择在晴天白日之下, 与对手见面。他身边只有六名心腹手下, 再没第七个人。黄金麟、顾惜朝再怎么心急如焚,也不敢公开挑战他的决定, 硬要跟着过来。
  他早就活过了少年、青年、中年时期,年纪可以称得上“老”。他所经历过的风雨,比大多数人听过的还多。在很多人眼里, 他身穿官服, 身居高位, 却只是个老捕头。但更多人眼明心亮,心知他深受皇帝信任, 八面玲珑, 并非可以随便得罪的人。
  因此, 黄金麟正急的脸上变色, 见他赶到,顿时松了口气, 将这烫手山芋抛给了他。从此之后, 胜, 是大家共同居功, 败, 是刘独峰一人之责。
  刘独峰对此并不在意,也顾不上在意。事实上,他心底远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一听苏夜掳走文张时的身手,就知道此事难以善终。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有自己的一套办法,能智取的智取,不能智取的,便动用他名震江湖,令黑道豪杰闻风丧胆的异色六剑。但他总觉得,这些办法面对眼前的窘境时,会变成毫无办法。
  他与文张联袂而来,中途又和黄金麟聚首。但他瞧不起他们两人,不愿同路办事,自行前去打探消息,查访连云寨在民间的口碑。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人人夸赞连云寨,崇拜戚少商,交口痛骂无视百姓疾苦的狗官。
  文、黄、顾三人均不知道,他这次出京办案,除了受傅宗书威胁,还暗中持有天子密旨,要他见机行事。密旨一出,顿时令局面更为复杂。他知道当今皇帝生性多疑,一定不止派遣一名密使,可其他密使是谁,他就一无所知了。
  他想拯救无辜入狱的好友,想完成皇帝交待的任务,想维护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想遵循内心深藏的侠义宗旨,更想风风光光完结此案,安安静静挂冠归隐,却没想到,和文张分头行动没多久,随即收到急报,不得不原路折回,向焦头烂额的黄金麟施以援手。
  苏夜将鲜于仇、冷呼儿二人藏在易于寻找的地方,让负责搜寻的四小名捕轻易找到。这样一来,他手上便有三名身中剧毒,眼巴巴等着解药的同僚。毁诺城里,还有身份最高,不知中没中毒的第四位。
  幸亏这三人多少自重身份,并未每日催促他拿去解药。可他一看他们蕴含万语千言的目光,就觉得一个头变八个大,产生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李二为三人悉心诊断,又请教他的意见。主仆二人共同得出一个结论——此毒诡秘难言,可能无药可救,可能尚有一线生机。他已动用人脉,请岭南温家的解毒高手尽快赶来,却不知来不来得及。
  换了平时,他可尽遣心腹,破解毁诺城密道机关。此时他顾虑太多,犹豫不决,只好手持苏梦枕书信,请苏夜出城和他相见,尝试和平解决这桩麻烦。若事情不谐,他就不得不动用非常手段了。
  他神色安详,一边欣赏附近幽静风景,一边在心里梳理脉络。苏夜一人已经难惹之至,何况身后还有一位叱咤风云,号令群雄的金风细雨楼楼主。至于统领十二连环坞的五湖龙王,更是行踪不定,说不准何时就亲身驾临,强行替戚少商撑腰。
  苏梦枕同意写下这封信,大出他意料之外。但所有人都知道,倘若苏夜有个三长两短,苏梦枕绝不会坐视不理。即使是他,也不愿招惹这位少年成名的江湖霸主。
  滑竿精致舒适,使他无论何时都坐的稳稳当当。他却比过去任何时间都清楚地体会到,想要四面逢源,谁都不开罪,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走着瞧吧。”他喃喃道。
  就在此时,他微合的双目忽然睁开,身体挺直,不复轻松自在的模样。铁索桥那一侧,正有两个女子盈盈走来,一步步接近他们主仆。
  他求见息大娘和苏姑娘,来的就真是息大娘和苏姑娘。她们和他一样,都没另带护卫,流露不输男子的豪气。但刘独峰已听过文张的遭遇,更倾向于苏夜有恃无恐,随时准备在危急关头,带着息红泪退回毁诺城。
  黄金麟深恨苏夜,说了她不少坏话,将她描述成卑鄙无耻之人,约定时间未到,便突然展动身形,偷袭文张。他从未提过,她容貌竟如此美丽,堪比武林中任何一位出名的美貌女子。
  雾气已因强烈的日光而消失,四周却还是林木茂盛,流水淙淙。山林间气息温润潮湿,总带着挥之不去的水意。苏夜与息红泪现身时,山风正从林中吹过,一如天边月,一如云上虹,美的如梦似幻,看之不厌,观之不倦。
  六名随从中,一半都是青年男子,顿时为她们容光所摄,竟然微微一愣,忘记对方是极为棘手的敌人。刘独峰轻轻咳嗽一声,平静地道:“息城主,苏姑娘,久仰大名了。戚寨主与铁手怎么不来?”
  苏夜像和他认识已久,很随意地答道:“他们想来,被我拦下了。你又没叫他们来,若有什么事,和我说也一样。”
  他觉得她们美的令人心碎,苏夜却觉得他和“美”完全不沾边儿。她已从杨无邪口中,得悉“捕神”是什么样的人,此时亲眼见到,仍有意外的感觉。
  刘独峰端坐于滑竿之上,由四名锦衣华服的汉子抬着,另外两名锦衣人左右护法,好像富家的太太小姐,双足绝不乐意沾到地上泥土。他本人面色微黄,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年轻,身材颇为高大,神色威严尊贵,端坐着的姿态中,自有一股无法掩饰的威仪。
  苏夜并不认为他自傲自大,因为她知道,此人有十分严重的洁癖,厌恶一切肮脏之物。六随从各背一把剑,供他在激斗中换剑,正因他讨厌剑上沾血,每得手一次,便要换一把,让随从有机会擦拭前一把剑上的血迹。
  这样换剑,难免产生可趁之机。但他剑法极高,足以弥补这点破绽,名列顶尖高手之内。换句话说,若他没有这毛病,武功说不定比传言中更高。
  息红泪抬起一双秀美中带着英气的眸子,扫向刘独峰,从容地还了一礼。她与任何人想象中的“女贼寇”都不同,如同幻梦中走出的仙子,气质更是迷人,教人一见难忘。
  苏夜却没她那么冷淡,笑道:“信呢?”
  刘独峰略一颔首,年纪最大的锦衣汉快步上前,取出一封书信,客气地递给苏夜。苏夜道了声谢,揭开封皮,苏梦枕那孤峭峻拔的字迹立刻跃入眼帘。信笺极短,不过寥寥数语,末尾签有草字花押,也是她熟悉的表记。
  她看完后,仿佛看到了什么可笑的内容,以手掩口,低声笑了半天,才将信折好,放进怀中。
  六名锦衣人被她笑的莫名其妙,但见她眉梢眼角,尽是笑意,显然极为愉快,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竟也跟着好了起来。刘独峰却不在意,淡淡问道:“苏楼主写了什么?”
  苏夜道:“哦?原来你没预先偷看?”
  为首的锦衣汉微怒道:“大人怎会做那等事情?”
  苏夜笑道:“下一次不妨做一做,因为你们没做,我也会假定你们做了,何必枉背这黑锅?我笑,是笑师兄现世报。以前只有人家拿他威胁我,这次总算用我威胁他。我猜他遇上不少麻烦,和人喝了不少茶,才写出了这封信。他要我别胡闹,速速将解药交给刘大人。”
  刘独峰年纪再老一点,就能做她爷爷,自然不和她一般见识。他淡然一笑,问道:“姑娘父母双亡,依令师兄而居,想必不会拂逆他的意思?”
  苏夜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在这件事上,我决定听他的话。不过事情不急,一时半会儿,三位大人和文大人都死不了,等我回到京城,自然将解药双手奉上。”
  刘独峰缓缓道:“这就是苏楼主的意思?”
  苏夜毫不相让地道:“这是我自己的意思,师兄必然知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傅宗书间接向苏梦枕施压,要他召回苏夜。苏梦枕一改平常刚锐激烈的作风,当真依言写了封信。刘独峰听说之后,一直奇怪他为何这么做,此时方知苏夜一举一动,已经在他预料之中。这对师兄妹竟无视权相的威势,将滔天重案视为儿戏,联手拖延时间,戏弄他们。
  这封信与其说召人回京,不如说借此机会,和远在北方的师妹打个招呼。
  刘独峰何等聪明,涵养又深,并不因此而动气。他收起笑容,颔首道:“很好,看来两位已打定主意,要护戚少商到底了?”
  息大娘道:“毁诺城若畏惧官军,早已投靠官府,何必等到今天。”
  刘独峰道:“只可惜城池一破,玉石俱焚,那时大娘悔之晚矣。”
  息大娘冷笑道:“有几位大人为我们陪葬,也算不上亏本买卖。”
  刘独峰道:“我得到一个消息,听说赫连乐吾老侯爷之子赫连春水正在毁诺城,被大娘你的美色所诱,一心要救你们于水火。此事一被揭破,京中侯府必受牵连。为一个戚少商,值得吗?”
  息大娘傲然昂首,语气亦极为强硬,“值不值得,自有天定。我认识的人里,还没有临危卖友之徒。”
  苏夜心想高风亮已经卖过了,摇了摇头,适时插言道:“刘大人,你与贵属下都是好人,我才乐意过来走一趟,和你扯这些没用的废话。你若再威胁下去,我只好当你仗势欺人,扭头就走了。”
  刘独峰笑道:“我是好人?苏梦枕告诉你的?”
  苏夜笑道:“是杨无邪说的,有时我信任他,更甚于信任我自己。何况你们等在林中,没有预设陷阱,诱我上钩,也没在信上下毒,要我读信时死于非命。”
  刘独峰道:“姑娘倒很精通这些暗算别人的门道。”
  苏夜道:“所以你要小心,我遇上坏人时,向来无所不用其极,能多卑鄙就多卑鄙。不瞒你说,我已看出你们此行的用意。我与大娘离开毁诺城,城中人人关注我们,生怕遭了你们毒手,正是你下手的好时机。”
  那些锦衣汉子面上,顿时露出不甚自然的神情。刘独峰却悠然问道:“什么好时机?”
  苏夜目光一扫,微微冷笑道:“你本应派贵属下中精通工程技艺那位,趁防卫松懈时,摸清毁诺城密道所在。既然六位齐聚于此,这只说明一件事……你对你的剑法颇为自信,想要试着生擒我,一举解决所有麻烦!”
  第一百零三章
  她声音十分笃定,仿佛拿准了刘独峰的来意, 不容他巧言辩驳。这句话一出, 双方之间的气氛立即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