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宋乔扶着额,“这个……”还未等她说完,木呷便将她的手拉下来往水里伸,滚烫的手心,碰触到渗凉的水之后,宋乔迅速打了个冷颤,感觉喉咙更嘶哑了几分,浑身似乎都没力气了。
  木呷一边抓着她的手,孩童一般的天真,说道:“你的手好烫,伸到这里面是不是舒服一点?”
  水冰凉一片,渗入滚烫的肌肤,冷汗霎时冒了出来。宋乔嘴唇开始发白,她挣扎开来,手掌霎时变得冰凉,又在短短十秒钟内变得滚烫一片,她只觉眼前有些发黑,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披着外套循声走出来的阿依厉声道:“木呷,你在干什么!”
  木呷吓得“哇”的一声大哭,也不玩游戏了,只哭个不停。
  孩子的声音尖尖的,声线窄,在宋乔听来却就像是酷刑。阿依道:“不要哭!到我这里来,不要影响宋乔姐姐。”
  阿依的脸色还是苍白中带着一点坨红的,她刚把木呷给召唤到自己身边,就看见一直没有动弹的宋乔身形突然晃了晃,然后忽然仰着身子,直直地朝地上倒去。
  宋乔眼前忽然昏黑一片,然后便不受控制地倒了过去,在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阿依叫了一声——
  “宋乔姐姐!”
  宋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乱七八糟的,最开始还是平和安静的,到后面便是零零碎碎的,似乎是一些片段,她听见耳边有许多人说话,似乎有阿依的,有族长的,有木呷的,有阿依的妈妈的,还有尹奎的,同组的,到后来,她似乎还听见了阮承颐的声音。
  那样熟悉的气息,那样熟悉的怀抱,那样熟悉而又令她安心的嗓音。尽管他在这几天从未曾出现,在她身旁的几率也几乎为零,然而她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似乎在脑海里回响了一次又一次,那样的熟悉,低沉,急切,使得她在那一方温暖里安心的沉沉睡去,眼睛再也挣扎不开,只希望不再醒来。
  她听到那声音,在一遍遍地低声唤她:“——宋乔,醒来。”
  第二十章 chapter20
  阮承颐在这个清晨时分,来到了族长家里,见到了高烧不醒的宋乔。
  她睡在床上,脸色坨红,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地蹙起,看得出来发了高烧,一旁有一个女孩子给她在额头上换了一块湿毛巾。
  做这些的时候,那女孩动作有些缓慢,似乎连带着自己也快要晕倒,脸上也坨红一片。
  那时他正从风雨中行来,外面下着细雨,他的头发与衬衫都变得湿润起来,而他只是沉默地立在半明半暗的屋子中,身姿沂长清瘦,极淡地抿着唇,望向宋乔的眼神似乎也带着几分湿润与潋滟。
  那女孩发现了他,似乎吓了一跳,又迟疑地用不甚地道的普通话问:“你是……”
  他抿了抿唇。觉得呼吸都变轻了,上前几步,望着宋乔。半晌,他开口道,“我来接她回去。”
  那女孩似乎反应过来,不知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是……阮哥哥?”
  他极细微地颔首。探了探宋乔额头的温度,又紧紧地抿了抿唇,将自己的外套给宋乔穿上,长长的风衣,她裹在里面娇小又软软的,安静的几乎不像他此前认识的宋乔。
  他将她抱起来,于是就往门外走。
  阿依在里面似乎回过神来,到门口,喊道:“你要带宋乔姐姐回去了吗?”
  他身形微顿,立在原地,点点头,没有回头。
  没有再听见身后有什么声音。于是他将怀里的她紧了紧,又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族长家里,外面仍然下着细雨。明明是微冷的天气,他却听见宋乔轻轻呢喃的声音:“热……”
  他微微一顿,压抑的情感在听见她的细语后似乎终于有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喉头一动,似乎是凝哽了一下,神情和平常几乎看不出两样,然而细细一听,却能发现他的声线此时竟然是微颤的,每一个语调都含着恐惧而后的释然,和满满的担忧与珍惜。
  似乎是平复了一下,他动了动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乖。在下雨。”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
  道路多泥泞,他的衣服已经微带泥星,和平时干净整洁到一丝不苟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而他只是一步一步稳稳走远,似乎丝毫未曾注意那些肮脏的泥水,眉眼沉静,只是小心呵护着怀里的人儿,避免她受风吹,避免她受雨淋,避免她被那些泥水溅到。
  他之前下了机舱之后,走了很久才走到这里。他路过这里下游的洪水,看见这个村寨的青壮年小伙子忙碌的身影,工具简单又朴素,凭借一己之力一下又一下地甩着膀子,勾掉挡在道路上的岩石。
  这样极端的天气,这样让人毫无准备,又是这样让人无奈的交通与技术。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她竟会烧成这样。
  阮承颐深呼吸一口气,紧搂着宋乔,指节微微泛白。还好,她好好的在这里,只是有点发烧,只是昏迷不醒,至少,她没有意外,她是安全的。
  他压下心里那一丝的颤抖,感觉到怀里真切的温度,于是全身也似乎回暖起来,半晌,化作了一声轻叹。
  雨势却似乎又大了起来。
  他抱着她穿过密草丛生的小路,经过本来民族风俗极浓、漂亮得令人侧目,此时却变得残破不堪,屋顶的瓦片也零零整整的阁楼前的道路,听着在风声里响起的由贝壳制作而成的流苏的清脆响声。
  宋乔似乎是醒了醒,动了动身子,细细的声音带着不确定:“……阿颐?”
  阮承颐点点头,抱紧了她,将她严严实实地捂在风衣里,“嗯。我在这里。”
  宋乔似乎是哽咽了,微微粗粝的嗓音,也不知有没有清醒,喃喃道:“我还是冷……”
  阮承颐顿了顿,她巴掌大的脸被帽子遮住,看的不分明,但他清楚看到她的下巴那里,缓缓滑下来一滴晶莹的水滴,她的唇微动,喃喃地张开嘴,却什么音也发不出来了。
  他将她往他的怀里靠,她脚上仍穿着她来时的那双三四公分高跟的凉鞋,此时冰凉一片,皮肤泛着苍白微青的颜色。
  他将她的鞋子脱下来,将她的一双脚藏进他的怀里,用他的外套捂住。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他的怀里,尽量用自己的温度给她遮风。
  她全身似乎烧的厉害,可是仍有些发抖,像是魔怔的病人呢喃的样子,别人的话丝毫也听不进去。她昏迷着半睡半醒,对于他的话也是全然未听进去。
  他心急如焚,大步向前,全身不敢放松。听见她一会哭了起来,一会似乎又在哽咽,一会说了些什么。正是吹风的天气,担忧她吸进冷风,于是将她的脑袋搭在他的肩上,再拢了拢宽大的帽子。
  她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上,细细微微的,凑在他耳边,身上却是细细发着抖。
  “宋乔。”他叫她。
  “……”
  “宋乔。”他再唤她一声。
  “……”她仍然细细地颤栗着,脸色似乎越加坨红了一些,气息微微粗重,又似乎变得细微了。
  她就这样阖着眼睛,昏迷不醒地躺在他的怀里,身体软软的,一动也不动。额头烫的令人心惊。
  他握住她的手,也一寸寸收紧起来。
  “……”他嗓音骤哑,内心不断下沉,手心有一层细汗,额边也有些粘腻,紧搂着宋乔的手,此时却微微发着抖。“……宋乔?”
  她依旧未曾醒来。哪怕是眨一眨眼睛,动一动睫毛。只是软软地倒在他身上,身上的温度滚烫。
  呼吸时重时轻,沉沉的,像是……
  他收紧了手指,加快了步伐,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眉心深深的,一点一点凝起。他脸上,身上落满了雨水,身上都*的,一滴雨水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像是凝聚在眼间的一滴泪,随着眼睫微颤,似乎马上就要不堪重负的滚落下来。
  “……回答我,宋乔。”
  斜风吹来,雨水都落在了他身上,她的身上却半丝雨也无。他嗓音沙哑。
  “……回答我。”
  “宋乔……”
  “乔乔……”
  第二十一章 chapter21
  宋乔不知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见四周一片雪白,有些熟悉,但也有些愕然。
  当她看见病床前的阮承颐时,却是更加愕然,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呆怔在那里。
  阮承颐穿着休闲衬衣,双唇微抿,十指扣在一起,肘臂搭在大腿上,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斜。
  他的神情有几分倦意,见她醒来,略带疲惫的眸子发出一抹柔和的亮。凝视着她,缓缓地拧起了眉心,他喉结微动,发出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你醒了。”
  只这三个字,却让她瞬间便安下心来,仿佛终于意识到,她已远去了暴雨,远去了洪水,远去了泥石流,远去了天灾,而她来到他身边,他的身边,就是最安心的地方。
  宋乔几乎是扑在了阮承颐的身上。她将他抱的紧紧的,这几日心里的恐惧,疲惫与委屈,此时都化作一个紧紧的拥抱,她哽咽着,鼻子酸酸的,霎时流出泪来,却只说出两个字:“阿颐——”
  他微微一顿,双唇抿了抿,然后借势站起身来,搂住她的腰身,向前一步,膝盖抵在床上,一手挽着她的腰,一手随着腿膝的力将她压在床上。
  没有给她挣扎的机会,俯下头,便吻住她的唇。他重重的辗转吸吮,像是索取,又像是发泄,压着她的力道并不大,却让她也反抗不得。
  宋乔忘记了反抗。也忘了呼吸,被他这一番动作惊愕的没有一丝反应,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弹,睫毛上凝着几滴晶莹的泪水,微微颤动着。
  大概是终于意识过来,她挣扎了一下,试探着发出声音,却成为暧昧的:“唔……唔……”
  阮承颐顺势攻破她的牙关,舌尖灵巧探入,寻到她的舌,带引着迅速而强势地纠缠在了一起。她隐隐察觉到他似乎有一丝怒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再一次被吓傻。
  阿颐……
  宋乔浑浑噩噩地再次失去意识,僵在了床上一动不敢动。阮承颐撑在她身上,一次又一次辗转折磨着她的唇,察觉到她竟然一直忘记了呼吸,他才终于松开她的舌,撑起手来,从病床上直起了身。
  他走去桌边,背对着她,身形修长直挺。不一会,便端来一杯水,他的声音淡然,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把药吃了。”
  要不是因为他的唇嫣红润泽,以及幽沉的眼中有着刹那闪过的火花,她几乎觉得刚才那些只不过是她的错觉。
  宋乔动了动嘴唇,手无足措地接过来,结果喝水的时候快了一点,又呛到了。她脸咳得通红,脖子上青筋突起,自己也觉得自己窝囊极了,不仅生起自己的闷气来。
  阮承颐看她将药都吃下,才坐在椅子上,动作不紧不慢,抬眼望她的时候似乎漫不经心,但仔细一瞧,回发现他的视线一直紧锁着她。
  她脸色有一抹不正常的坨红,扁着嘴,那嘴唇殷红微肿。眸里似有几分委屈,眼珠轻轻垂下,眼尾微微上挑,看起来风情无限,幽然生姿。阮承颐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沉敛了几分。
  她不会知道自己在看见y市发生泥石流的新闻时的心情。交通受阻,信号不通,他拨打她的电话直至手机没有电关机,心一寸一寸沉下来,就像是与她相隔一扇门的距离,而她在里面,音讯全无。
  没有人知道,他甚至也会有那样失态的时候。那时他正在公司开会,听见这个消息,脸色骤沉下来,几乎是仓皇地宣布本次会议到此结束,然后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逃离一般地到办公室找到程颖,让她仔细搜寻本次y市泥石流的新闻。
  结果果然是她所拍摄的地点,那个夜晚就开始下暴雨的地方,涨洪水,山体滑坡,他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几人失踪,几人死亡,这些消息,一个也没有,他更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仓皇而无措,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深深吸一口气,一遍遍地拨打着宋乔的电话时,手指都在颤抖。
  下午时候,本应该是她回来的时候,她却音讯全无,生死未知。他按捺着,平复下来,直到第二天也过去,他再也无法等下去,拟定好飞行计划与航线,又冒着风雨前行去找她。
  他甚至还清楚的记得,他在飞去y市时,脑海里浮起她的音容笑貌时,想起那晚在医院时,她无意识地将他的手包裹在她的软软的肚皮前,那样温暖又真实的温度,心里便狠狠揪疼起来。像是心被撕裂了一道口,那里在滴着鲜血,无人能懂,只有他自己承受。
  他在害怕。
  他只有一遍遍地安慰自己,一遍遍地麻痹自己,抿紧了唇,巨大的恐惧袭来,他害怕听到一点不好的消息,直到指尖攥的苍白,甚至泛青。
  他等了她这么多年,陪着她一起长大。她将所有的心事说给他,他一步一步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她的一切他最明白,她的人生他总第一个参与。他看着她喜欢别人,又失恋,经历了恋情,又分手,到如今,她终于待在他身边。
  而她竟然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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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乔因为这次拍摄之行,得以换来不短的假期在家修身养性,她感激涕零,发誓不愧对组长对她的重托,一定完成下次的使命。
  然后她满怀期待地再一打听,问陈梓阳:“下次的拍摄地点在哪?”
  陈梓阳:“z镇民族风俗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