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通过两人的交谈,我发现一个情况。
  其实林警官是知道罗平一部分计划的,所以这里面我是最白痴的一个,全程心惊胆战,差一点儿就死掉。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更加不舒服。
  不过别人毕竟救了我,我实在不敢流露出任何情绪来,而还有很多细节,罗平根本就懒得跟我们解释,只是告诉我们,事情基本上接近了,至于如何调查莽山那边的事情,这个就要等林警官他们上面的考量了。
  没多一会儿,停尸房涌进了十来个人,我被人抬着离开,临走前,瞧见那林警官跟罗平谈笑风生,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
  一切都结束了么?
  我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但是过了两天,发现自己的病情开始好转,高烧渐退,人也精神了一下,病床下面再也没有那乱七八糟的血色催命符……
  一切都开始好转,然而就在我准备出院的头一天,医生给我做完全身检查之后,把我单独叫到了办公室来。
  他一脸严肃地问我,说家人有没有在附近?
  第011章 阿晴
  家人有没有在附近?
  一听到这个问题,我的心里当时就是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妙了——这节奏,根据电视剧上面的情节来看,难不成我是得了不治之症?
  要不然医生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说出这样的话儿来啊?
  我心情变得有些凝重了,不过还是把我现在的情况跟他讲了清楚,当知道我孤身一人在这边打工,家人都在老家的时候,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过来一张片子,递到了我的面前来。
  我接过来,是一张镭射光的片子,黑乎乎的,我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过来。
  医生拿着笔,给我点了一下腹部处的一个黑影,对我说道:“在这里,有一团阴影,我查过你的病历,以前并没有什么病史,正常很难甄别,需要做进行深入的检查,但我们医院条件有限,可能需要转院。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家人在身边,能去市人民医院,或者去广州那边看一看,是最好的……”
  我瞧见医生欲言又止的模样,脑子一转,小心翼翼地说道:“医生,你说这玩意,不会是肿瘤吧?”
  医生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就收敛了,摇头说道:“在没有检查结果之前,任何医生都不会作这种没有根据的猜测,不过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你最近有没有感到身体有什么异常?”
  我想起去莽山旅游之前,肚子就一直有点儿不舒服,便跟他谈起。
  医生点头,说你之前的病,基本上好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至于这个片子上面的阴影呢,我建议你还是去大医院看一下,你还年轻,要用于面对,不管是什么,早点知道,总比晚知道要强得多……
  从医生办公室回来,坐在病床上,我从夹子里把那片子拿出,反复地盯着那团阴影看。
  它位于我腹部的左下方,只有拳头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它的形状,有点儿像是一个蜷缩着的小婴儿,特别是脑袋那部分,有鼻子有眼睛儿的,越看就越觉得神似。
  难不成我怀了一个娃娃?
  我下意识地想了一下,也觉得荒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走进了一个人来。
  来人是林警官。
  她今天没有穿警服,一身清爽的牛仔裤t恤衫,再扎着一个利落的马尾辫,就好像是在校大学生一样,走进这沉闷的病房里来,让人的心情都变得愉快许多。
  林警官这次过来,是来还我银行卡的。
  上次的事情过后,她一直都在忙着,而我也在接受治疗,两个人就没有碰过面,这一次她特地送过来,交到了我的手上之后,冲着我笑道:“这银行卡在我手上,密码我也知道,你就不怕我偷偷把它给取完了啊?”
  我摇头笑,说信人不疑,疑人不信;再说了,你救了我的性命,就算是花了,我也认了。
  不穿警服的林警官给人的感觉就没有之前那么高不可攀,她一笑,露出浅浅一排白牙来,说你可不是我救的,真正要谢的,是东莞来的罗平。
  我苦笑,说我倒是想谢他,不过人家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
  林警官虽然不知道当天罗平对我说的话语,但是却知道罗平的性子,劝我道:“罗平就那德性,打小就阴沉沉的,不过他倒是拜了一个好师傅,以前我还觉得都是吹出来的,这一回倒是真的亲身体验了。”
  我有些诧异,说林警官你从小就认识他了么?
  林警官点头,她告诉我,说罗平这家伙呢,跟她是一个地方的,两家是世交,所以小时候也见过,不过后来她家里搬到了江城,而罗平据说读书不行,但是对于玄学却很感兴趣,经人牵线搭桥,认识了一个师傅。
  罗平那师傅很厉害,是江门一代很有名的风水大师,很多香港人都专门跑来找他平事,只可惜欧阳大师后来在东莞死了,实在可惜。
  罗平一直跟着师傅学本事,而师傅死后,他辗转深圳、惠州、广州和东莞,最终在东莞常平一家风水事务所里面落脚,混得还可以,挺出息的,她上回去老家过清明,家人还帮她安排相亲来着。
  听完林警官的讲述,我才知道两人还有这样的机缘,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说罗平本事不错,你们两个在一起,也算不错。
  林警官却摇头,说罗平这个人本事虽有,但好大喜功,刻薄寡恩,并非良人。
  其实我之前听林警官讲两人是相亲对象的时候,心里面还挺失落的,但这评语一出,整个人就像吃了人参果一样,全身毛孔都舒张了,舒服得很。
  林警官似乎不愿意多谈罗平,稍微点了几句,然后跟我讲起了案情来。
  现在的情况是,尽管那天罗平把马全蛋给制住了,也算是将整个源头给封死,但其实并没有抓到幕后捣鬼的凶手,只不过是将其吓走了,让他不得为害而已。
  事实上,马全蛋第二天清醒的时候,交代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这几日一直都迷迷糊糊,好像有人在耳朵边不断说起什么一样。
  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清楚。
  局里面已经采信了我之前说的情况,也派了人员前往宜章那边实地调查,并且也开始对那个带我们过去的导游进行传讯。
  然而结果并不是很理想,据过去的同事说起,莽山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破庙,而那个导游,居然失踪了。
  而他失踪的日期,正好是我打电话过去的那天。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迷。
  对于这种情况,刚刚参加工作的林警官也十分无奈,而现在更加麻烦的事情,还在于不敢将案情通报给社会和死者家属,因为如果胡乱发言的话,极有可能会增加案子的难度。
  她的这些话,其实之前就有警察跟我谈过,让我不要跟人随便说起当天的事情,要不然会让他们变得很被动,而且还有可能危及到我的生命安全。
  我读书不多,但并不傻,知道这些话儿,跟之前极力把阿贵他们往自杀那边定性,是一个道理。
  不过我最终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身不由己,毕竟幕后的那个家伙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抓到,我要是想活,就不得不从警察那里寻求到帮助。
  林警官时间匆忙,来了又走,只在病房留下一丝好闻的香气。
  又过了两天,我出院了,之前公司那边给我传来消息,说让我出院之后,先歇几天,算我带薪事假,不要急着上班,休息好了再说。
  公司之所以如此,并不是真的体恤员工,而是怕我上班之后,散播恐慌,所以让我先回避一段时间。
  回到宿舍的时候,我发现里面有人。
  这宿舍只有两个人住,一个是我,另外一个人则是死去的阿贵,所以我在推门的时候,多少也有些戒心,不动声色地缓缓推门,露出了一条裂缝之后,往里面望了过去。
  我瞧见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子,正在阿贵的床铺上整理着什么。
  看到对方的背影,我没有再等待,而是推门而入,招呼对方的名字:“阿晴,你来了?”
  这个女孩子是阿晴,阿贵的妹妹,现在在广州师院上学,读大二,之前来找过阿贵,我还跟着一起去吃了一顿饭,所以双方都是认识的。
  阿晴是过来处理她哥哥后事的,瞧见是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抽噎着说道:“明哥,他们说我哥是自杀的,我不信,我哥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是自杀?”
  我原本答应过警方的,然而面对着阿贵亲妹妹的责问,所有掩饰的话语,却都噎在了喉咙里。
  阿晴盯着我的眼睛,问我道:“明哥,我听说我哥跳楼的那天晚上,他跟你在同一间病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低头,从桌子里面摸出一包烟来,点上,默不作声地抽着烟。
  阿晴看了我好一会儿,突然问道:“我哥,不是自杀死的,对吧?”
  我原本认为说谎并不困难,然而面对着阿晴,却实在难以开口,想了好久,方才决定跟她讲起真实的情况。
  尽管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还是不得不这样做。
  阿贵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他的妹妹,我又如何能够欺骗她呢?
  不过说完之后,我还是叮嘱她,说这种事情,很恐怖的,你知道就行,不要试图去报仇啊什么的,一切交给警方处理就是了。
  阿晴听完之后,很认真地对我道谢,然后告诉我,说她老家有个人,在这方面很厉害,她处理完哥哥的后事之后,回家去找那个人帮忙,说不定能够找出凶手来。
  我这才想起阿贵的老家,以前是苗疆地区,那个地方很早的时候,巫蛊流传,说不定还真的有这样的人才。
  我问她找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具体的阿晴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人姓陆。
  大陆的陆。
  第012章 空调
  阿贵、王磊的丧事办得很简单,又或者说很潦草。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外省过来打工的,一般家里面条件都不好,而这一回,公司那边也自知理亏,赔付了不菲的抚恤金——有人说是二十多万,有人说是四十多万。
  总之不管是多少万,家属满意了,不闹了,就直接送火葬场烧成了骨灰,然后带着骨灰盒和抚恤金离开了。
  至于小张,因为是交通意外,所以公司倒是省了一笔钱,意思意思就行。
  阿晴临走的时候在找过我一回,对于我没有对她隐瞒阿贵死因一事,向我表达了感谢。
  这女孩子之前来过一回,柔柔弱弱的,而且还特别害羞,而这次不知道是家里出了变故的原因,还是读大学长了些见识,为人处世,似乎跟很多大人相差不多了。
  至少在她身上,我已经看不出太多农村孩子自卑拘束的影子。
  当一切都完结之后,生活还在继续,我又重新回到了公司,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工作,至于医生之前跟我讲起了事情,则被我抛到了脑后去。
  不是我不怕死,而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敢去检查。
  一检查,就得花钱,没事儿还好,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查出是肿瘤啥的,我肯定是废了不说,家里面自然也得垮了去。
  母亲死后,我父亲就下岗了,这些年一直在街道摆个自行车摊维持生计,根本就没有啥钱;而我还有一个弟弟,正在读高中,再过一年就要考大学了,想一想上大学的学费,就足够我父亲头疼的,而倘若是我再查出有啥事儿,这个家就自己垮了。
  出院之后,我像一个鸵鸟,将脑袋埋在沙子里,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逃避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该来的,还是会来。
  我平静的生活再一次被打破,是因为新搬来的室友。
  我们公司的宿舍条件很不错,有空调、有独立卫生间,电视、家具和网线,一应俱全,而且两人一间,算是很不错了,所以床位比较紧缺;不过因为阿贵的关系,出事的一个多月内,都没有人敢调到我这里来。
  他们嫌这儿晦气。
  一直到公司新招的大学实习生过来,这些新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就服从了后勤部门的安排。
  新搬来过来的这个室友姓黄,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据说是中山大学的,很牛逼的样子,过来我们公司的人事部实习,顶替的是以前小张的职位。
  人事部在我们公司,算是比较重要的部门,薪水也比较高,这个小黄刚出社会,多少还有一些学生气,为人也比较骄狂,自我感觉良好,所以对我的态度也谈不上多亲热。
  两个人虽说同在一个屋檐下,但也仅仅只是点头而已,话说得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