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崔妃恍恍惚惚想了一想,昨日还真是有这么回事,那会儿她正与崔家人说崔家的事情,听说沈玉媱要见她,也就不耐烦地打发了……谁知道会是怀孕的事情?
  赵溥则笑道:“无妨,既然是喜事,无论什么时候说都是喜事。”
  沈玉媱露出了一个温顺的笑容来,低眉顺眼。
  那边赵溥吩咐了要好好让沈玉媱保胎,崔妃也便不能用上一次的借口来让沈玉媱落胎,虽然她不情愿长子或者长女由侧妃先生出来,可她成亲至今未有身孕,现在又有新的侧妃要进府,她便有些猜测是不是刘太妃也对她有了意见,或者是赵溥也已经因为崔家的事情对她变了心。
  这边崔妃辗转难眠,那边沈玉媱亦是毫无睡意。
  这是她离开沈家,离开姚夫人之后第一次与人这样针锋相对,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她忐忑不安又心中惴惴,她情不自禁地想姚夫人,又再一次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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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娇回了陈王府,还未等到赵曦回来,便接了沈珉送来的信,说是沈玉婳死了。
  她有些错愕,之前沈玉婳嫁去了周家并没有听闻有什么不妥,仿佛与周元泰琴瑟和鸣过得也很是和睦,不曾听说有什么病痛,就这么突然去世还是让人十分惊诧。
  这还是在周氏的百日之中,沈家还在收拾东西准备百日之后回去,突然听闻这样的事情,沈珉便先给沈玉娇送信,免得她没有准备。
  待到赵曦回来,又带回了太子妃薛氏怀孕和沈玉媱怀孕这两个消息。
  两人默默把今日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一起感慨了今天日子极好,事情都堆在同一天。
  “薛姐姐那里我明日就带着东西去看过。”沈玉娇说道,“皇叔那儿我打发人送礼过去就是了,另外皇叔纳侧也打发人送礼,我们就不过去了,虽然皇叔是长辈,纳侧这样的事情,也不值得我们亲自跑一趟。”
  赵曦连连点头,道:“我也这么想的。”
  “沈玉婳的事情就不用管了,珉弟还在,也不会闹到我这里来。”沈玉娇又道,“就当做不知道吧!”
  赵曦点点头,又问起了在宋国公府的事情:“你和皇婶后来没怎么吧?下回要是她还这样,你就直接顶回去得了。”
  沈玉娇笑了笑,道:“倒也不必,那是在舅舅家里呢,就算舅妈没出来说话,我也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在舅舅家里和崔妃顶撞。也不是不敢,只是这么做了,也没多大意思,反而惹得舅妈们也都不高兴。”
  “但今天舅妈们也不一定开心。”赵曦道,“该硬起来的时候,可不能软绵绵的,那会被人欺负了去的。”
  沈玉娇笑道:“我知道分寸,你便放心吧!”
  赵曦默默想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道:“这世上欺软怕硬的多,要是你一径软和,别人也不会记得你的好。该硬气的时候当然要硬气起来,你性子好,别人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又商量着把要送给太子妃薛氏的礼物给定了下来,最后便一起去了茶室一边煮茶一边下棋,倒也是十分惬意。
  说着说着,话题不知不觉地就转到了政事上面。
  赵曦道:“自从我跟着父皇和哥哥一起看这些玩意,只觉得一件事情是真理,那就是兵权,谁把兵权抓在手里,谁就能统御江山。边疆各个都护府也好,各地的都督府也罢,父皇用的都是忠心可靠的,比如你的舅舅们,那就是除了父皇的旨意,谁的话都不听。”
  沈玉娇在棋盘上落了子,笑道:“这是自然了,只有这样才能江山稳定。”
  赵曦看着棋盘,道:“我在想,如果皇叔想动一动的话……那去年安西之战,是不是就是皇叔的试探?”
  沈玉娇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赵曦现在已经察觉了赵溥的不轨之心——她因为重活一次,知道赵溥早就有不臣之心,那么赵曦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现在赵溥已经暴露了野心?或者上辈子她看到的那些,也不过是今上纵容的后果?但是怎样的纵容,才会让上辈子的时候,太子赵旸都没了?一时间这些大大小小的问题全压在了她的心头上,而这些问题统统都没有答案。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问,甚至无法暗示赵曦她知道后面赵旸出了事……
  赵曦见沈玉娇愣愣看着棋盘,于是笑了笑,道:“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当真啦!”
  沈玉娇回过神来,试探着道:“你说皇叔的试探,意思是皇叔对这江山有什么想法吗?”
  赵曦想了想,道:“是父皇说的,父皇说皇叔有这个想法,但动作还很谨慎。不过里面也有我的揣测,你要是听不明白也没什么,这些事情听不明白才是正常的。”
  沈玉娇小心地问道:“如果皇叔真的有不轨之心,像你说的,安西之战是他的试探,那么……他之后会对太子殿下做什么吗?”
  赵曦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道:“如果是我是皇叔,我有不轨之心……如果能拿下兵权,那就先对哥哥动手,没有太子当然比有太子要方便太多了。”
  沈玉娇又道:“那太子殿下……应该对皇叔颇多防范吧?”
  赵曦摆了摆手,道:“这会儿皇叔不会动手的,除非他傻了——或者是他被崔家的那个正妃给带傻了。”
  沈玉娇默默回想了上辈子的事情,却没能想出一个具体的时间点来,又联想到赵曦说的这些,心中好歹是放心了一点儿,便没有再多说下去:既然他们都有察觉,那么也应该是有防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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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 -非分
  沈家如今虽是丧家,不宜外出,但与周家的关系向来都亲密,于是也便没有讲究了那么多,听闻沈玉婳死讯之后,周贞娘便带着沈琼和沈琇还有沈玉媚往周家去了。13579246810
  到了周家,只见沈玉婳的尸身已经装裹好了,袁氏在一旁哭哭啼啼,仿佛伤心至极,而周元泰则是傻傻地坐在一旁,低着头不言不语。
  周孝和向周贞娘道:“妹妹,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是意外极了。”
  周贞娘捂着脸不敢多看沈玉婳,哭着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之前也没听说婳儿有什么事情呢……怎么就突然……”
  周孝和道:“谁知道呢?我与你嫂子闻言赶过去的时候,婳儿被解救下来,都已经没气了。”
  周贞娘不可置信问道:“可……可为什么要寻短见……?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袁氏抬眼看向了周贞娘,哭道:“这孩子就是太想不开了……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硬是要这样呢?”
  周贞娘听得一头雾水,直觉是这里头有内情,于是便给沈玉媚递了眼色,让她去问一问当初沈玉婳身边陪嫁到周家的丫鬟。
  趁着周贞娘与袁氏等人说话,沈玉媚借口要方便,便出了小厅。
  小厅之外,沈玉婳身边的丫鬟们都跪在那里,见到沈玉媚出来,便有那机灵的悄悄起了身,跟着沈玉媚出去了。
  沈玉媚一开始只不动声色,走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才停下脚步开了口问道:“我大姐怎么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那丫鬟跟了沈玉婳许多年,自然也知道为什么沈玉婳会嫁给周元泰,听沈玉媚这样问,于是哭着说道:“我们姑娘在周家原就过得不好,袁太太平日里都不怎么好脸色对我们姑娘,还一直张罗着给周家大郎娶妾,说是要给周家开枝散叶。我们姑娘原也不觉得有什么,三妻四妾乃是常有之事,只是袁太太说话并不好听,我们姑娘也就一直忍着。”
  沈玉媚微微皱了眉头,道:“从前我大姐回去时候,都不曾说过这些。”
  丫鬟道:“我们姑娘也不想家里人担心的,周沈两家这样的关系,她说了什么,也是不顶用。”
  沈玉媚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想起来沈玉婳当初究竟是怎样情形下嫁给了周元泰,于是叹了一声,道:“大姐也是命苦,谁会想到最后是嫁给周元泰,还落了这么个下场?”
  丫鬟道:“我们之前也一直劝着姑娘,说实在不行和离回家也不是什么难事,袁太太这样过分,给家里递个消息,哪怕来个人知道了,也比自己憋着好。可我们姑娘一直说没用了,奴婢不懂这些,却也不敢违逆姑娘的意思。”
  沈玉媚道:“她忍了这么久,可最后为什么……”
  丫鬟道:“前儿袁太太说已经给姑爷找到了女人,那女人已经怀了身子,准备接进府里来,等生了孩子就直接摆酒做正房太太……”
  沈玉媚眉头微微一紧,问道:“那女人现在在哪里呢?”
  丫鬟道:“在后头园子里面住着,袁太太也不敢让她出来,说是怕冲撞到了……”
  沈玉媚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一会儿就带着我过去看看那女人,还怕冲撞?既然要嫁进来,正经主子没了,她还不过来跪着哭?”
  说着,她重新回了小厅,在周贞娘耳边把这事情简单说了。
  周贞娘一听,只觉得火冒三丈,她看了袁氏一眼,又看了看周孝和,道:“哥哥,我就算嫁去了沈家也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哥哥,可这就是亲哥哥亲嫂子做出来的事情?我们婳儿又不是那容不得三妻四妾的人,若是元泰要娶小,堂堂正正娶进来又有谁会说什么?偏生要玩什么先找个女人怀了孩子这种把戏!还害得我的婳儿冤死!”
  这话一出,周孝和和袁氏脸上的神色就十分微妙了,他们是没想到就这么短短时间内她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也没有过多防范,只想着沈玉婳死了就死了,当初她闹了那么大的丑事,死了是会追究?而周贞娘本就是周家人,哪里会不向着周家呢?
  周孝和道:“这只是意外……妹妹,你别听底下的人胡说……”
  周贞娘道:“那就把据说怀了元泰孩子的女人给带来,既然要进周家的门,怎么周家太太死了,她都敢不来跪着哭?”
  袁氏道:“哪里有这么个人?妹妹是听岔了吧……”
  周贞娘斜睨了袁氏一眼,向沈玉媚沈琼道:“走,我们去看看,周家有没有这么个女人。”
  沈玉媚让那丫鬟带路,一行人也不管周家的阻拦,就穿过了园子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子外头,站在外面,便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一人道:“听说是姑太太来看死去的女儿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走。”
  另一人道:“不是说沈家马上有三年孝?要我说,那大姑娘倒是时间选得好,这会儿死了一了百了,也免得这位姑太太守孝的时候还惦记着呢!”
  周贞娘回头看了一眼狼狈跟过的周孝和和袁氏,让沈琼上前去踹开了院子的门,把里面的人给拖了出来。
  沈琼应了一声,进去便拽着一个年轻的丫鬟和一个清秀的女人出来了,那清秀女人肚子高高隆起,显然已经有五六个月的样子。他也没管这两人站稳没有,只往地上一贯,然后便重新站回到周贞娘身后去了。
  “这肚子大成这样子,难怪不敢让人看。”沈玉媚道,“名分都未定,就敢大着肚子养着,看来舅妈打的是留子去母的主意嘛!”
  那清秀女人一愣,抬眼看向了袁氏,哭道:“太太救我……”
  不等袁氏说话,周贞娘便道:“你太太当然会救你了,都让你大着肚子进了家门,哪里会不救你呢?”
  周孝和哀求道:“妹妹……看在元泰现在膝下连一个孩儿都没有的份上……”
  周贞娘啐了一口,道:“我女儿都没了,我没有让这贱人那命来赔便是仁至义尽,还谈什么孩子不孩子?琼儿,带着她去你妹妹灵前磕头,什么时候你妹妹满意了,什么时候让她停下来。”
  这话一出,袁氏便怒了,她上前来拦住了沈琼,道:“姑太太这样做,就太不讲道理了,你凭什么管我们周家的事情?”
  周贞娘一把把袁氏扯开,道:“我今儿就不讲道理了,你能奈我何?我女儿不明不白地死了,还不许我来出气吗?!”
  周孝和挣扎了一会儿,上前去把袁氏给拉开,道:“妹妹,这件事情是我们亏待了玉婳……看在孩子的份上,也看在元泰是你侄儿的份上……便给大家留个面子吧!”
  周贞娘看着周元泰,道:“我便是给周家留着面子,才这样跟你们拉扯,若是不留面子,我便回去让珉哥儿直接告到大理寺去,就说你们谋财害命,沈家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到时候我们去南边守孝,你们便在牢里面蹲着,如何?”
  袁氏嗤笑一声,道:“有本事你去,你以为你还是侯爷夫人,有诰命在身?珉哥儿是有爵位,可珉哥儿理你?你们沈家二房还是宰相呢,二房理你这些事情?倒是在做白日梦呢!沈玉婳我原就不想让元泰娶回来,是看在周沈两家的面子在,才勉为其难娶回来了。是她自己想不开,又不是我逼着她去死的!”
  沈玉媚道:“既然如此,那便去堂上见,今日也不必多说了。”顿了顿,她看向了周贞娘,道,“虽说我们这一房如今困难重重,可沈家从来都是一体,二叔和珉哥儿知道了,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周贞娘斟酌了片刻,又看了袁氏那一脸得意的样子,于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找沈珉和沈清来帮一帮忙了。
  回到沈家之后,周贞娘先带着沈玉媚去二房找了姚夫人,姚夫人正招呼人把家里的东西分类整理,没想到周贞娘来了,于是把手里的事情交给了沈珺,然后便去见了她。
  姚夫人看到周贞娘和沈玉媚,心里没由来地有些厌烦,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大嫂是有什么事情?这会儿家里面乱糟糟的,我还要去整理东西,好回去吴郡呢!”
  周贞娘咬咬牙,把沈玉婳的事情给说了,又道:“这事情,我也是无能为力了,想请弟妹帮一帮忙。”
  姚夫人想了想,虽然觉得沈玉婳这是自作自受,可转念一想若是沈玉媱遇着了这样的事情自己会如何,便也有些心软。她道:“玉婳的事情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这事情虽然我心中也十分难过,但若是要报官,还是得与二老爷商量,嫂子便先回去吧!按说,若是珉哥儿出面,倒是比我们老爷出面更好一些。”
  周贞娘为难道:“弟妹素来知道珉哥儿与我的关系,就算是大老爷现在开口,珉哥儿也未必会听的……能不能请二叔劝一劝珉哥儿?”
  姚夫人听着这话觉得十分好笑,道:“既然这样,我便让我们老爷与珉哥儿说一下吧!”
  得了这样的话,周贞娘也十分满意了,于是离开了浮莲园,便回去菖蒲园。
  到了晚间时候,沈珉便到菖蒲园来了。他从沈清和姚夫人那里知道了周贞娘的事情,自己又琢磨了一二之后,便想着来菖蒲园和周贞娘做个了断——他原就想着要分家,这时候周贞娘提出这样的要求,便成为了他最好的切入口。
  沈珉到了菖蒲园,见到沈淮还有沈琼沈琇沈玉媚还有沈琼之妻张氏都在,于是便道:“今儿正好人也都在,下午时候太太托二叔跟我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大姐这样无辜枉死也十分可惜,去官府打官司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人命关天。”
  周贞娘喜道:“有珉哥儿这句话便好了。”
  沈珉道:“太太且慢,这事情既然我来出面,便还有件事情要说给你们知道。”
  周贞娘道:“珉哥儿说便是了。”
  沈珉道:“再过几日就要启程去吴郡,之前我已经与父亲说过,也与二叔商量过,老太太走了,咱们家也便可以分家了。三房先是要分开,二叔已经把两个庶子分出去单过,三叔如今还在涯洲,三婶也只有一个沈玳,都比我们这一房清楚得多。”
  沈淮听着这话看向了沈珉,道:“分家之事,是不是太早了一些?就连你也还未成家立业。”
  沈珉笑了笑,道:“父亲说的是,我还未成家立业,但大哥已经成家立业了,按道理说就应当分出去单过。我身上有爵位,愿意奉养父亲。”
  沈淮慢吞吞道:“那你的四姐和七弟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