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邵文松原本想问他阮少卿之事,却被他生生抑在喉间。陈皇后的病,他听娘亲提起过,却不知陈皇后病重。邵文槿问起,他顺着邵文槿的话思量起,近来京中的大事,只有阮少卿在西秦失踪。
  再有便是,泾遥——西昌郡王府的世子没了。
  邵文槿猛然驻足,西昌郡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九十一章 团圆饭
  第九十一章团圆饭
  自宫中折回,已是入夜。
  晌午便听昭远侯一行已然回京,邵文槿兄弟二人入宫面圣,邵母就翘首盼到现在,晚饭都没好好吃口。
  席生在府门口候着,见的邵文槿,便慌忙跑在前头报信,“将军!夫人!大公子回府了!”
  邵母就倏然起身,便是惯来冷面的邵父也难掩眼中喜色。
  邵父腿脚不利索,未同邵母一道迎到苑中,便竖起耳朵听。片刻,闻得苑中母子三人声音,心中遂也迫不及待。
  邵父性子本就急了些,明知他腿脚不便,他母子三人在苑中耽误作何!
  邵父想挣扎起身,席生见状,赶紧上前搀他。恰好邵文槿扶了邵母进屋,邵父微顿,就将席生推开,重重咳了两声,继而无事一般,正襟危坐。
  不待细看邵文槿,却见邵母眼圈微红,邵父心底猛然一滞。
  再看向邵文槿,他恭敬上前低头行礼,“父亲,文槿私自北上,还请父亲责罚。”
  邵父如何不晓他是私自北上西秦的,此时哪里有心思责罚于他。方才见他上前,腿脚稳健未有异端,邵父心底才稍稍缓过几分。本是夜里,先前离得远,邵父来不及看清,眼下他又一直低着头,邵父有些急躁。
  邵母不会无缘无故这般,他腿脚又没有伤处,莫非,是眼睛?
  邵父心中一凛,故作低声唤他过来。
  邵文槿抬头,他才看见他脸上的伤疤,也是怔住。但邵父毕竟久经杀场,何种情况不曾见过,又有方才的心里预期,就不似邵母这般深闺妇人。见得儿子眼睛无碍,只是脸上留了刀疤,犹如变了模样,心底却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又不好表现出来,便直接问起,“脸上伤疤怎么回事?”
  “被刺客追杀,伤了脸,对方认得我,却不认得昭远侯,只得出此下策。”
  自己划的?邵父愣住,邵母有些痛惜。
  邵文松从前就听他提起过,并不意外,但此番从他口中再道出,邵文松便又想起他同阮少卿间种种,就似沉石搁在心中份外不快。
  不待邵父反应,邵文槿抱拳下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文槿不孝。”
  邵父眼底却隐隐浅笑,也不多言,只道回来便好。邵母就俯身扶他,邵文槿才起身,再拜谢。
  邵父也不看他,目光瞥至别处,低声道了句,“做得好。”
  竟是赞誉!
  邵文松微怔,邵父素来严厉,莫说是赞誉,平日里勉强过关的时候都甚是少有。邵文松目露喜色,大哥,轻唤出声,便知父亲已然消气,邵母也才破涕为笑。邵父自然还需故作严肃,“脸上伤疤不重,一年半载便可消去多半!让你娘亲去请大夫来瞧。”
  邵父征战无数,过往这般哪里见得少。邵文槿能当即立断,顺利回到南顺国中,他其实高兴。就好比两军交战,懂得如何舍弃弃子而退守。邵文槿有这份魄力,便有几分他盛年模样。
  邵父自然欣慰。
  而邵母听闻邵父所言,先前才将止住泪水,当下又喜极而泣。“娘亲。”邵文松就上前宽慰。
  邵文槿便也低眉笑开。
  邵父才似随意道起,“你二人在宫中用过饭没有?”
  邵文松点头,他是同阮少卿一道在凤鸾殿陪陈皇后用的晚膳。邵文槿却应道不曾。
  邵父竟还高兴得很,“听闻你今日回京,你娘亲下厨做了你爱吃的菜,席生去让厨房热一热,文槿,你陪为父小酌一杯。”
  邵文槿浅笑应好。
  邵母知晓邵父定是心中欢悦,邵文松也趁势道,先前在宫中拘谨,并未吃饱,还是娘亲做的饭菜可口些。
  这回便连邵父都笑开。
  ……
  说是小酌,却同邵父喝到夜深,父子二人都意犹未尽。
  邵母边替二人夹菜,边是笑容款款道,“今日算是晚了些,难得一家人聚在一处,改日再做顿丰盛的团圆饭。”
  邵文松只管道好,邵文槿微怔,愣愣看过娘亲一眼,也应声道好。
  邵母尽收眼底。
  伺候邵父歇下,又行至邵文槿苑中,轻扣房门,半晌无人应答。
  喝多歇下了?略有迟疑。
  邵文槿常年跟随邵父在军中,夜里警觉,今日父子二人虽然高兴,却未多饮,不该如此。
  “文槿?”邵母又唤了声,方才推门而出,屋内没有点灯,是易认为歇下了。邵母掌灯,床榻上被子是铺好的,屋内却空无一人。
  将军府大门早已落钥,也没见府中小厮来报。
  文槿是偷偷溜出将军府的。
  邵母略微拢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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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得宫中,邵文槿和邵文松是往将军府去,阮婉就同江离回昭远侯府。
  岔路口,阮婉正沉浸“训斥”江离中,全然将邵文槿和邵文松抛在脑后,邵文槿啼笑皆非。
  想起西秦作别,她哭得止都止不住。
  刚回慈州,便听肖跃道起江离消息,更激动得语无伦次。她有话同江离说,他也不扰她。
  待得行至昭远侯府不远,阮婉才恍然想起邵文槿,身后却无人跟来。
  昏黄灯火下,少了一袭身影,心中就似怅然若失。三月来,她已习惯他处处同她一道。如今回了京中,她是阮少卿,他是邵文槿,哪能时时一处?
  便是暖语暧昧,也是要背着旁人的。
  阮婉心思微沉,踱步至府门口,守门的小厮便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侯爷!侯爷回来了!”
  “侯爷可算回来了!”
  任凭昭远侯在外如何,对府上的人却是不差,从未有过苛责打骂,甚至护犊子得很,与京中传闻的昭远侯大相径庭,府上一众人等其实大都维护他。
  声声问候,阮婉心中微暖,都是他侯府的人,逃亡在外,她日日想起他们。
  阮婉轻笑出声,傻丁,胖头,杨贵……反正她记得记不得的,从明日起,工钱都翻一倍,去找阿莲领。
  杨贵等人纷纷应声,感恩戴德。
  只消片刻,阮婉和江离却都滞住,阿莲已经不在了。
  阮婉攥紧双手,去找阿心这一句却如何也道不出。尚在怔忪之时,“侯爷!”叶心迎出门口。
  阿心……阮婉喉间轻颤。
  她若不带阿莲出府,阿莲此时便该同阿心一道笑呵呵出府来迎她。阿莲向来更笨拙憨厚些,她让做何她便作何。哪怕当年给邵文槿的战马喂巴豆这些荒唐事,也都是阿莲代劳。
  阮婉不知如何开口向阿心道起。
  踟蹰之时,叶心却已扑上前来。两人紧紧拥住,婉心中内疚倾囊而出,“阿心,对不起,阿莲她……”
  “侯爷,江大人都告诉我了。”叶心轻咛,也不作旁答,“侯爷回来便好,……”
  阮婉稍许呜咽,才从袖袋间掏出那枚丝花制的簪子,递于叶心。
  彼时在西秦,叶莲喜欢得很,就买了一对丝花制的簪子,要和叶心一人一根。半夜逃离京城,邵文槿和江离分道走,叶莲掉出的那枚,便被她拾起收好,原意是想重逢时给她,不想最后竟是她来交予叶心。
  叶心接过,眼中朦胧就似将要看不清一般,“阿莲知道我从小就喜欢流苏穗子,便是簪子也都喜欢这般样子的……”一边言道,一边伸手将这枚丝花制的簪子□□发髻间。
  “好看。”阮婉应声,心中就似钝器划过,闷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
  一路逃亡,真正回到昭远侯府,才觉稍许安稳。
  沐浴时,全然沉入水中,屏息半刻,脑间的杂念也挥之不去,即便一身疲顿消散,还似心有戚戚。
  明明已然安稳,躺在床榻却辗转反侧。阿心,陈皇后……今日种种,就像胸间簇了团火焰,噬得心慌难受。
  秋夜晓寒,披了身外袍起身,不想惊动他人,便倒了杯水压惊。
  稍稍推开窗户,让空气透进屋中,才似缓和些许。
  窗台旁是宽敞的高脚案几,结实可以容她爬上去,阮婉便和衣倚在窗口。明明有困意,却还难以入眠,脑中不知思量。
  偶尔清浅入眠,片刻又醒,再等入睡又不知要多长时候,只得将外袍合得更拢些。
  再稍晚些,闻得苑中草木窸窣作响,阮婉微醒。
  想起苑中是有狗洞的,说了几次都未堵上,那时小傻子觉得好玩,便时常从狗洞里钻入,也不大爱走正门。
  苑中虽有灯笼,灯火昏黄,阮婉却看不真切。阮婉悠悠一叹,缓缓爬下案几去开门,要问小傻子这般晚跑来作何。
  一席话到了喉间,开门时却愕然怔住。
  竟是邵文槿?
  邵文槿随意拂了拂衣袖上的草叶,抬眸便笑,“下次,还是翻墙好些。”身上沾染些许酒气,苑外时有侍卫巡夜走过,阮婉便心虚扯了他进屋。
  若是被旁人看见,断然又会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的。
  邵文槿惯来是忠的,她这个昭远侯一向是奸的,阮婉没好气,“先前在明巷不打招呼便走,方才去了何处陪人饮酒?”
  邵文槿一手揽过腰间,俯身将她抵至门后,“方才回了家中,陪父亲饮酒,不打招呼是因为稍晚会来寻你,还有何想问的?”
  屋内漆黑,苑外灯火也透不进来,便全然看不清楚,只知他的呼吸就贴在她颈侧耳畔处,酒气便透着肌肤渗入四肢百骸。
  阮婉心中就似揣了一只麋鹿乱窜,砰砰作响,“没有……”她原本是想问他来这里作何,此刻却全然问不出来,亦或是,这个时候,该如何问?
  遂而起身离开,却贴到结实身躯,他是不准备让开的。他左手撑住门后,她过不得,往右,又会贴上他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