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这幅是前朝墨韵的万马奔腾,画□□计有三百余匹骏马,各个神态不一,堪称奇作。”她早前想画一幅,结果提笔容易,火候差得太多。
  至于最后一幅,阮婉倏然笑开,眼中一抹流光溢彩,“是陆叔叔的新作,石斛兰。”
  陆康近来少有出新画作,邵文槿有耳闻。陆康惯以山水写意盛名,他画花草,邵文槿还是头一次见到,与他惯来的喜好大相径庭,自然疑惑。
  阮婉却是高兴得很,“陆叔叔平日里待我就亲厚,这幅石斛兰是特意画来送我,祝早日康复的。”
  石斛兰寓意早日康复,更有象征慈父一说。陆叔叔是同她亲近的长辈,才会花石斛兰送她。
  邵文槿就摇头,陆康画作万金难求,旁人煞费苦心都求之不得,却肯费心思给阮婉画石斛兰。圈内圈外,果真天差异别。
  她是公子宛,自小就喜欢这些画作,捧在怀中便爱不释手。
  邵文槿就随口道起,他去年去过司宝楼几次,时常听那里的文人墨客叹息。不知公子宛是江郎才尽了,还是意外亡故,一整年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外界猜测纷纷,大抵都是惋惜,公子宛不作画了,南顺京中最伤心的便属自诩公子宛头号知音的陆子涵。
  阮婉噗得笑出声来,想起陆子涵对她避之不及的模样,要是知道她就是公子宛会不会一头撞死在司宝楼。
  “你去司宝楼作何?”笑过之后问他。
  邵文槿也不相瞒,“阮少卿不肯告诉你的下落,我只能想旁的办法。没有昭远侯消息,公子宛兴许有,就时常去司宝楼打听。”
  阮婉心头温暖,却佯装不觉,又道,“那后来,少卿如何肯告诉你的?”阮少卿那幅性子,她又不是不知。
  邵文槿应得淡然,“我同他在禁军大营打了一架。”
  “打架?”阮婉无语,眉间微蹙,便退口而出,“你可有吃亏?”(阮少卿旁白:喂喂喂!你应该先关心你哥哥!)
  邵文槿擅长的是带兵打仗,阮少卿的身手阮婉却是见过的。邵文槿便笑,“唔,吃了不少。”
  阮婉微怔。
  邵文槿就继续,“他是内兄,我自然该让他些,被他痛揍了一顿。”(阮少卿旁白:讲实话!狗血喷人!妹妹他骗人!)
  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不算吃亏。”
  寻到她,就不算吃亏。
  阮婉眼中些许氤氲,“死阮少卿,我要去把他养的乌龟清炖了!”(阮少卿旁白:你怎么不把我一起炖了,胳膊肘外拐!)
  乌龟养在苑中冬眠,她就恼意匆匆往苑中去。邵文槿啼笑皆非,顺手带回怀中,下颚抵在她额头,问道,“公子宛为何不作画了?”她的伤势早好,要拿笔该是没有差错。
  阮婉唏嘘,脸颊倏然透出一抹绯红,如实言道,“心中有近旁的记挂,不安稳,就画不出来。”
  邵文槿垂眸,唇畔浮起入水笑意。
  ……
  正月里,春意渐暖,虽然比不得南顺,却较之腊月好了太得多。
  犹是到了二月中,冰雪初融,野郊有些嫩芽都发了出来。少虽少了些,却是一缕新意,看得人心情大好。
  骑马,踏青,赏梅,作画,便是十指相扣,时间也从指缝里溜走。
  临行前,依依不舍。
  小别胜新婚,但别时滋味言语前岂能道尽。香帏拥吻,芙蓉帐暖,辗转彻夜,“文槿……”遍遍唤他,他便将唇间的印迹烙进她心底。
  ☆、第一百零一章 战事起(上)
  第一百零一章战事起(上)
  三月初,邵文槿返京,京中顿时沸腾。
  年前,昭远侯同邵文槿在禁军大营中大打出手,打得惊天动地,惨绝人寰,一跃成为南顺京中最热话题。
  经久不息。
  昭远侯同邵文槿不合,京中多少有听闻,但他二人从未正面冲突过,结果一冲途就一发不可收拾。
  听闻昭远侯在府中将养了整整一月,年后都还一脸怒气。邵文槿更是气得离京出走,不知去了何处。
  昭远侯过往在京中惹是生非,高入平和陆子涵虽然有怨言,却都不足以与之抗衡,京中一惯是昭远侯独大。
  而邵文槿是将军府大公子,背后有邵家军支持不说,便是在禁军之中都素有威望。从前是邵文槿不愿出面,此番邵文槿同昭远侯公然撕破脸,局势就峰回路转。
  可想而知,一旦邵文槿回京,京中势必闹得天翻地覆。
  光是想想,京中百姓都觉热血沸腾。
  虽然昭远侯近来人气急剧拉高,但他若同邵文槿针锋相对,就比单纯看昭远侯的热闹有趣得多。
  至于那些个贵二代,更是擦亮了眼睛等着看好戏。
  阮少卿嚣张惯了,是时候有人出头了。先昭远侯与邵将军本就不和,从前是邵文槿避让着,如今既然容忍不了,干戈一起,后续肯定大有看头。
  谁赢谁输都不要紧,幸灾乐祸之人就不在少数。
  京中有名的赌坊更是自年前起,开始常年设局。
  阮少卿对邵文槿,哪个先整垮对方台!这种常年局的盘子,一般的小赌坊都开不起,老板大攒了一笔,又在京郊投资建起了生态住宅,竟然很受追捧欢迎,老板还要赠送一套给阮少卿。
  阮少卿就闹心不已。
  想想就心生后悔,便宜邵文槿那臭小子,他是连妹妹都赔进去了,还在京中收拾这个烂摊子。
  要命的是父亲身前那些亲信旧部,各个信誓旦旦,老侯爷生前就同将军府是死对头,侯爷要同邵家抗衡,我等誓死追随。
  追随大爷的!
  屡次要致阮婉于死地的幕后黑手他都没找出来,哪有闲情逸致去管邵文槿?要说抗衡,纯粹是无稽之谈,同邵文槿联手的可能性倒还大些,这些自然都是后话。
  最闹心的,当属睿王宋颐之。
  从前是每日到昭远侯府哭闹,眼下更盛,“你把少卿藏起来了,又把文槿藏起来了!”
  宋颐之窝火得很,旁人劝都劝不住,不闹得天翻地覆他都不走。
  阮少卿心烦,就勾了勾手指,朝他悄声道,“对,他们两个都是我藏起来了,只能还你一个,你要哪个?”
  宋颐之怔住,伸手抓了抓唇角,饶是认真思索,“我要少卿。”
  阮少卿缓缓敛了笑意,幸而宋颐之是傻的。
  “我要少卿!”嘴角耷拉,怒目看他。
  阮少卿便又挑眉笑起来,猥琐道,“我不喜欢真少卿,就把她藏起来了。邵文槿同我过不去,我也把他藏起来。你日日来府中烦我,我还可以把你藏起来,信不信?”尾音上扬,好似恶言相向。
  宋颐之瞪大眼睛,倏然便信了。
  叶心无语至极。
  宋颐之却又低声问道,“是同少卿和文槿藏在一处吗?”
  噗,阮少卿全然跟不上他天马行空的思维,就托腮笑道,“想得美,我把他们两人藏一处,再把你单独藏一处!”
  宋颐之眼眶一红,哇得哭了出来,“骗子!假少卿!”
  叶心只得上前哄,一边哄,一边责备看他,“侯爷……”
  阮少卿悠悠转眸,待得宋颐之抽够,抬眼看他,他就狠狠剜眸,吓得宋颐之嚎啕大哭跑出了府外。
  如今,府中已然清净了十余日。
  阮少卿听禁军侍从道起,邵文槿今晨回京了。
  呵呵,未免尖酸一笑,自从邵文槿去成州,有人就没有给他写过一封家信,胳膊肘往外拐!
  禁军侍从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昭远侯先前的表情,酸得让人慎得慌。
  ……
  邵文槿回京,京中翘首以盼。
  臆想中的势不两立全然没有发生,反是井水不犯河水,朝堂之上也好,京中偶遇也好,连一丝别扭都没有。
  两人好似心照不宣,走得既不算远,也不算近,惊掉了京中一地下巴。
  其中最欢喜的要数京兆尹,菩萨保佑啊,年关的高香没有白烧啊!
  这昭远侯和邵文槿,一个背后是京中禁军,一个背后是邵家军,谁人勾勾手指都能将他碾平十余次啊!想到他俩要大动干戈,他在中间被反复碾压,根本不是陆子涵和高入平之间的争斗啊,就愁得京兆尹整宿难以入眠!
  京兆尹都聪明绝顶了!
  前日听闻邵文槿回京,翌日就将家中十余房妻妾唤到厅中,交待了她们日后的去处,哭哭啼啼了一屋子的人,好似整个家都散了。
  硬着头皮早朝几日,却发现他两人相安无事。
  起初还以为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想这一静就静了两月有余。
  晚春过去,五月天便入了夏日。
  阮少卿同邵文槿竟然还在一处饮酒喝茶。
  奇葩!!
  陆子涵字斟句酌,高入平也恼得很,他真心看不管这两人,相互整死一个才好。
  赵秉通却是随兴的,不打不相识,说不定他二人早打早好了!
  四围嘘声一片,阮少卿同邵文槿的热闹没得看了,就将目光投向高大上的文人雅士圈中。
  ……
  近来文人雅士圈内的头等大事,便是销声匿迹的公子宛出最新画作了。
  还是在司宝楼,还是拍卖!
  婉约风格却震惊四座,分明就是公子宛的真迹,画风却大有不同!
  倒像是,女子一般!
  公子宛不会真是女子吧!
  世风日下,女扮男装出来作画简直可恶至极!
  众人纷纷复议,一旁也有打抱不平的,你们这些人,平日自诩公子宛知音,如今稍微变了些风格,你们就在背后诋毁臆想,人家公子宛出来承认自己是女子了吗?
  赞同的便大有人在,就是!公子宛师承纪子,纪子一门画风俱佳,偶尔切磋,换换画风也是好事,凭何就见不得婉约风。男子能画婉约风才更为难得!你行你上,唧唧歪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