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明云裳由红依扶着上了软轿,清菊山在京城之西,一行人到达的时候,立刻引起所有人的关注,那些没有见过谨夜风的官员也暗暗好奇他的模样,见过谨夜风的人则想知道她如今病的到底严不严重。
  只是当众人看到她一身黑貂皮大衣从软轿走下来,头上还罩着一个大斗蓬的样子时还是愣了一下,她这身装束倒是像极了平日里郁梦离的,只是郁梦离长年穿着狐皮大麾,而她的是黑色貂皮的而已。
  北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却是二十几岁的天顺帝的皇叔,他长的极像先帝,虽然有几分文人的儒雅之气,但是身上的贵气天成,让人不敢小视。
  明云裳来到清菊山的时候,他正好在凭栏上赏菊,站在凭栏上可以将半边山下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他看到明云裳那身装扮时,嘴角边微微勾起,看了一眼半卧在暖亭里的郁梦离一眼,然后笑了笑道:“阿离,你今日有伴了。”
  郁梦离淡淡的道:“你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她从屋子里挖出来,无非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此时看到了,又何必挖苦于我?”
  北王却笑道:“我可不敢挖苦你,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值得你那么费心,也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样的才华。”
  “她的伤还未好。”郁梦离缓缓的道:“别玩的太过了。”
  北王看着他道:“你为她倒是想的挺多的。”
  郁梦离不置可否,懒得回答。
  北王的眼睛微弯道:“朝堂上不需要弱者,坐到她如今的位置,若真的是弱者的话怕是连骨头都得被人拆了。”
  郁梦离淡淡的道:“我只是说她身上有伤,可没有说她是弱者。”
  “若是不弱的话,又岂会受伤?”北王反问道。
  郁梦离看了他一眼后道:“一个从未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书生,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而且我敢和你打赌,她上一次能活下来,往后就都能好好的活着,你瞧着吧,朝堂上的大局会因她而改变,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都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北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道:“你难得对一个人有如此高的评价,本王也有些好奇了,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很快你就会知道。”郁梦离缓缓的道。
  北王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上次在大殿上的相帮不过是因为郁梦离而已,他对谨夜风的印象并不佳,这一界的科考,不少的学子都在为前途奔走,谨夜风却并未做过那样的事情,这只能表明他很自负,在朝堂之上,自负的人一般命都不长。
  只是这几日谨夜风受伤之后的表现却是可圈可点,不与任何大臣私底下接触,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送礼,寒门出生的人,很少有人受得了地位的差异而能如此淡定的,但是这一切也许都和那一场刺杀有关,都可以理解为被吓破了胆。
  郁梦离看着北王的样子,心里对他的想法隐隐能猜到几成,却也懒得去解释一二,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最清楚。
  明云裳由于有伤在身,那不算太高的山路也没打算自己爬,她的手轻轻一扬,红依便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软椅出来,跟在是明云裳身边的大汉早已伏在地上,明云裳一坐上去,他们便将软椅抬了起来,那模样却惊了一群的朝臣。
  因为已经有人认出来了,抬明云裳的为首之人,竟是大内第三高手莫扬。
  莫扬极得天顺帝的信任,以前天顺帝出巡都会带着莫扬,没料到御前的莫扬竟甘心做起明云裳的轿夫来!这又如何能不让人震惊。
  莫扬对于那些人惊异的目光直接无视,稳定稳的托着明云裳上扬。
  众人看到莫扬后又去看明云裳其它的侍卫,那些侍卫虽然陌生一些,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那些人个个都是顶级高手。
  上一次皇宫的刺杀事件被瞒了下来,众人一看到这阵式只觉得明云裳还没有做出任何功绩便有如此圣恩,当真是让人吃惊。
  明云裳半躺在椅子里,斗蓬隔断一切的目光,她淡然处之。只这一番,她也发现了斗蓬的好处,不想看的东西全部都可以不看,倒也乐得清静。
  到半山腰处的赏菊斋前,莫扬半跪下落轿,红依伸手将她扶了下来。
  明云裳才站稳,便见北王竟亲自在赏菊斋的门口接她,她一上轿便行了个大礼道:“见过北王爷!”
  “你身子不适,那些礼数便免了。”北王含着笑截住了她的大礼。
  明云裳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北王,之前牡丹给她的那些资料她都细细看过,知道这个北王看似温和,却不见得是个好相处的主,且也不是目前的她能得罪和起的人,当下却依旧将礼行完道:“礼数不能废。”
  北王微微一笑道:“谨相染了风寒还来参加本王的赏菊宴,实是本王之幸。”
  “早前就已听闻王爷贤名,早想拜见,却因为门第太低,有心无胆。今日一听到王爷有请,这样的机会又岂能错过。”明云裳微笑着道。
  北王听到她这句话觉得这人和他以前的认知还真有些不同,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合时宜,又哪里有半点寒门学子的寒酸扭拧之态,心里顿时觉得郁梦离的眼光还真不错,他微笑道:“那些终究只是外人给的名声罢了。”
  “王爷居高位,所作所为自有天下百姓看着,百姓的眼光却是雪亮的。”明云裳马屁一拍到底。
  北王笑道:“百姓的眼光雪亮,本王喜欢谨相这句话。”
  明云裳微言淡然一笑,然后微微一躬,态度十分谦和,仿佛北王真的是她心目中的偶像一般。
  北王阅人无数,对她倒也起了几分兴趣,之前觉得郁梦离的话不关边际,此时倒觉得有些靠谱了,虽然此时明云裳斗蓬遮面,可是周身流露出来的气度却是极为不凡,短短几句话说出了她对他敬佩却又不卑不亢,这态度当真是拿捏的极好。
  他素来爱才,对这种主动上来示好,又是文人出生的学子最是喜欢,而明云裳又是千古以来第一人只凭借状元出身直接做到首辅的位置上。
  纵然苍澜王朝平日里为了限制首辅的权利而设了三书六省,但是首辅就是首辅,终是在天顺帝面前说的上话来的人,而且如郁梦离所言,这朝堂的局势也许真的会因为这个瘦弱的书生而改变。
  正在此时,郁梦离由仲秋扶着也从里间走了出来,他轻笑道:“谨相如今身子弱,还在病中,王叔怎的不请她进来坐坐?”
  北王微笑道:“瞧本王光顾着说话,心里一高兴,倒忘了谨相尚在病中,里面请!”
  明云裳轻声道了个谢便走了进去,她一进去便看到了郁梦离戴着斗蓬的脸,心里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牡丹这几夜天天在她那里教她东西,她知道郁梦离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只是两人明明是夫妻,此时这般遮面相见,实在是有些怪异,她不知怎的又想起大婚夜里他对她说的话:“三个月后到兰陵王府来找我,我会还你一个新郎。”
  还她一个新郎?如何还给她?
  她心里有些好奇。
  算算时间,如今距之前的相约之期也不过只有半月的时间了,她如今是一朝重臣,还丢了他给她的八宝琉璃簪,纵是他知道她的身份两人间还有一个翠偎相阻,最最重要的是,她对他的感情到此时还很迷离,除了感激之外实没有过多的男女之情,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一个人坐那么轻易的爱上一个整日斗蓬遮面还病的要死要活之人。
  相反,另一个人倒是在无声无息间走进了她的心里,他美艳无双却又惊才绝艳,京中之事,他更是了若指掌,这一次的相伴,更是做的细心周到。
  她微微敛眉,却行了一个大礼道:“见过世子!”
  郁梦离也不扶她,只是的淡淡的道:“今日见着你倒是让我觉得亲切的紧,今日的宴席上病秧子就不再只有我一个了。”
  他这句话原本是笑话,明云裳却听出了一分苍桑,她轻声道:“世子的身子可好些呢?”
  “我这身子骨怕是难好。”郁梦离微笑道:“不过习惯了也就好了。”
  明云裳抬眸看他,两人隔着斗蓬原本是不可能看得到对方的,她却似乎能透过那厚重的斗蓬看到他那双温和眼睛,那眼神似乎还有些熟悉,这种感觉极为奇妙。
  北王看了两人一眼后道:“你们两人倒真是相见恨晚啦!”
  郁梦离笑了笑道:“其实也不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份,缘份到了自会相见,缘份不到免强相见还易成怨家。”
  北王也是极为精明之人,总觉得两人这简短的对话里似乎还暗藏着其它的讯息,他甚至觉得,郁梦离和明云裳很久之前就已相识,而且这相识中似乎还有一丝暧昧,只是两个男子间若存了暧昧,那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北王微微一笑道:“阿离今日这句话怎的说的满是惮机?”
  郁梦离笑道:“我说话素来极富有惮机,王叔到今日才发现吗?”
  北王闻言哈哈一笑,正欲说上几句,门外却传来侍从的声音:“王爷,宴会已经准备好了,何时开宴?”
  北王想了想后道:“午时开宴,这事不要再来问本王。”
  “是的,王爷!只是楼下的万菊王还得等王爷前云揭幕。”侍从又道。
  北王淡淡的道:“这是每年历行之事,本王知晓,这便下来。”
  侍从这才退了下去,北王笑着道:“你们好好聊聊,迟些到一旁的大厅用膳,本王去去就回。”
  两人都轻轻点了点头,明云裳轻声相送却被北王阻了下来,然后他大步离开。
  北王一走,屋子里便极为安静,红依知道两人有话要话,当下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郁梦离轻声道:“你今日要小心了,容景遇和六弟都来了,请你是六弟的意思,却一定是容景遇的主意,我估莫着他必是已经猜出了你的身份,席上必定会借机发难。”
  明云裳看着他道:“我知道。”
  郁梦离平日以牡丹身份见她时尚觉得亲近,此时两人这番都戴着斗蓬相见的样子倒让他有些不太自在,他见她看来,便也看着她道:“可怨我?”
  明云裳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当下轻声道:“你为我做了很多的事情我都知道,又岂会怨你?再则翠偎之事,想来也非你所愿。你没被她所骗我已觉得甚是安慰,我实不想再因我给你带来任何灾难。”
  “我知她心思,只是她自小就跟在我的身边,本性并不坏,那一日又有红依跟着,我以为一切妥当,又哪里知道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又哪知道她竟和容景遇同流合污。”郁梦离幽幽的道。
  这是郁梦离第一次在她的面前解释这件事情,她其实也不怪他,只是他说起来时终究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若不是那一日的差错,她这几个月怕也不会受那些苦,两人也不必明明是夫妻还得装做不识,只是这个结果她倒因为自己心里的那分小心思而并不讨厌。
  她淡淡的道:“无妨,我终究没事。”
  郁梦离轻叹了一口气道:“谁说你没事?你如今已成了谨夜风,这一场局又打算如何收场?”
  “杀了容景遇就收场。”明云裳简短的回答。
  郁梦离的眸子微眯道:“你知道他的身份吗?知道他如今的势力吗?”
  明云裳不答只看着他,他轻轻的道:“他的野心极大,六弟于他只是利用工具而已,朝中的大臣,不乏有他的人,这些是我故意不让牡丹告诉你的。”
  明云裳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却依旧没有出声询问,郁梦离又低低的道:“因为我认为他那样的人不值得你去恨。”
  明云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郁梦离却已轻轻抓住了她的手,悠悠的道:“容景遇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你只需想办法保护好你自己。”
  他的手很冷,冷的如冰,明云裳的心里却不知怎的泛起了一股暖意。
  她轻声道:“他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要保全自己必须除掉他,我也不会去恨他,因为如你所言,他根本就不配我去恨他。”
  郁梦离的眸光幽深,没有说话,她又笑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从未怨过你,只是你我之间订下的三月之期,怕是遥遥无期了,我想我们之间怕是再难在一起了。”
  这些话她想了许久,今日终是说出了口,她自己觉得说这种话显得她实在有些忘恩负义,也会得罪郁梦离,只是对着这样处处为她考量的郁梦离,她觉得还是不要骗他的好,尤其是不能骗他的感情。
  她的话说到这里,便伸手欲将手抽回,不料他却握的极紧,她一抽之下竟然没动,她微怔,微微抬头,心里却又有几分忐忑不安,他那样聪明的人,想来是能猜到她之所以这样对他说是为了什么。她想到那张如花一样妖冶的容颜,觉得纵然要得罪他也得把话说清楚,否则日后他怕是会更恨她。
  郁梦离轻声问道:“你有意中人呢?”
  明云裳轻轻点头,郁梦离又问道:“牡丹?”
  明云裳没有说话,郁梦离却笑道:“我也觉得你和他那样相处的不错。”
  明云裳愣了一下,郁郁离缓缓的道:“我曾说过,你的去留我不会过问,再则我觉得他也挺好。只是你如今这般跟我说这些,其实是有些早,你如今的根基未稳,就不怕我生你的气?”
  “我欠你很多,只是不想骗你。”明云裳轻声道:“这段日子你为了我更是费了很多的心,我都知道。你若是对我只是一味的利用的话,我想我也会继续骗你骗下去。”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能和郁梦离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这些事情,最重要的是,他似乎也心平气和。郁梦离为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她觉得她于他实没有什么利用价值,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对她有情,而他若是真的对她有情的话,此时又岂能做到如此的坦然。
  她的心思微转,原本只是顺口而出的话此时已变成了试探,另一个不是太成形的猜想终是她的脑中成了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郁梦离的心里一时间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沮丧,这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本质的改变,他轻笑道:“难得你如此光明磊落,我原本还以为这些话你永远也不会告诉我。”
  明云裳轻轻一笑,郁梦离看着她道:“不过你既然说不能骗我,那么我也不能再骗你了,你对我是那样的心思,那么我的样子对你而言想来也不是太重要。”
  明云裳微愣,他却已轻笑着伸手去掀自己的斗蓬,只是他的手才扬起来,门却被人推开,一个侍从道:“世子,谨相,宴会的时辰到了,王爷让奴才请两位下去。”
  明云裳看着郁梦离微微掀起的斗蓬,只看到了一个极为精致的下巴,原本还满是期待,不料却再次被人打断,她心里微微有些可惜,对于他的容貌,她的心里的确满是好奇,只是如今只能把好奇心收起等下一次的机会了。也许下次再见在她的心里对他已无了好奇吧,也许她该再找个机会试试他了。
  郁梦离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也许老天爷觉得两人此时坦诚相待还不是时候吧!
  他轻应了一声道:“这就来。”
  郁梦离依旧由仲秋扶了出来,明云裳则由红依扶着,宴会厅就一旁的房间里,那房子倚山而建,山中有一个极大的溶洞,此时稍做修改就变成了一个独特的宴会厅,溶洞与房间相连,倒是别有一番特色。
  门廊的四周满是用雏菊装饰,摆成一个环形,看起来颇为特别。
  屋子里设计了极为巧妙的地暖,一进去竟觉得甚是温暖,屋子里也摆满了菊花,甚至还有极为特别的墨菊和绿菊,花的形状也由普通的圆形变成了极为巧妙的重瓣挂勾,曼妙生姿。
  明云裳见过很多种类的菊花却并未见过这么美的菊花,一时间也有些喜欢,此时若不是装病和危机四伏,依着她以前的性子,怕是要凑到花朵上去闻闻是否有花香了。
  明云裳缠过门廊走到里间的时候,只觉得豁然开朗,全然没有料到那看似狭小的房间里竟是别有洞天。
  北王早已落座,她一进便看到了容景遇和一个身着宝蓝色棉袄,用金线嵌暗纹的男子身边,她只看到了那男子的背面,并未太过留心,只是当那男子转过身来的时候她还是愣了一下。
  那男子长的不若郁梦离那样国色天香,却另多一分妖冶的味道,那眉眼妖邪无比,却双明丽生姿,同是美的让女子抓狂的男子,却远没有郁梦离那般清新自然,只一眼,明云裳便知道那人心术不正。
  同样是倾城倾国的的男子,两人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另一个却让人看到就觉得恶心。她想起方才郁梦离的话,便已猜到眼前的人必定是郁梦心。
  明云裳的心里有一股别样的感觉,只觉得那郁梦心才是什么天煞孤星,放在那里就是用来害人的。
  她微笑着上前和容景遇打招呼道:“容兄,你怎么也在这里?”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似乎是见到了老熟人一般,其实她心里是真的有些好奇,郁梦离把京中所有官员的资料都给了她,却独独没有见到容景遇的,她知道这场宴会,只请那些新科进士,容景遇铁定不是考生,那么必定就是能影响后续仕途的某个关健人物了。
  容景遇对于她的打招呼倒是一片坦然,他淡淡一笑道:“我以前就跟谨兄说若能再高中,就会再见到我,谨兄却并不信,如今可信呢?”
  明云裳自是不信他的话,她敢打赌,他以前绝对没有对谨夜风这样说过,当下便笑道:“容兄总是爱开玩笑,我哪里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还有,你真的对我说过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呢?”
  “谨兄是今时不同往日,又哪记得以前那此细碎之事。”容景遇缓缓的道。
  郁梦心在旁问道:“容太傅,这位难道就是你之前常在我面前提起的谨家少爷,如今的新科状元,答对前朝传下来三题的谨相?”
  “正是。”容景遇微笑道。
  明云裳却被郁梦心那一句“容太傅”给雷的皮焦肉嫩,容景遇这个人渣竟然是当朝太人傅?有没有搞错?他若是太傅的话,又怎么可能长年呆在宜城?
  她忍不住反问道:“容太傅?”
  郁梦心微笑道:“容太傅,难怪你能如此得皇上的宠爱,行事果然低调的很,谨相和你是同乡都不知道你这一重身份,当真是难得。”
  “遇感受圣恩,太傅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好宣扬的。”容景遇淡淡的道。
  明云裳听到这一番对话,终于明白容景遇在宜城只是商户之子为何却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毫毛了,也终于知道为何他能在京城和宜城之中穿梭自由,为何他的身边有那么多的高手,为何他的势力如此之大,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有这个太傅的官职打底。
  太傅之位在历朝都是一个极为有趣的职位,是朝中的一品官阶,但是一般情况下手中并没有太大的权利,很多在傅都只是在做教书育人之事,而且通常只有一代鸿儒才能做到太傅之职。
  可是太傅必竟是能在皇帝身边说的话上的人,而他的学生大多都是皇族的嫡系子女,身份自然也就水涨船高,更多的时候教习的都是太子,这样的人只要太子一登基称帝,便是帝师,那身份自然又不可同日而语。
  而在中国历史的科考史上,很多时候那些中榜的进士都由太傅亲阅的试卷,所以普天之下当官的学子又大多了成了他们的门生,那些人只要假以时日在官场中厮混的久了,大多都能有些名堂,因那教导之宜,便又有了无数的眼线和力量。
  明云裳只觉得容景遇就是人精,就是变色龙,只是他如今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没有参加过科考,不能进翰林院,又哪里能做得了太傅,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情。她在此时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来了谨夜风的话“他是先帝的外生子。”
  她以前觉得谨夜风被骗了,如今看来却也只有那个理由能说得过去了。
  她到此时也终于明白郁梦离为何不让牡丹告诉她容景遇身份了,她极度讨厌容景遇,若是以前知道他的身份,此时见面就算是她的演技再好也必然瞒不过容景遇那个人精,而若是上容景遇知道她之前早就猜到她的身份时,怕是很容易就能猜得出那件事情是谁告诉明云裳的,也自然就能知道郁梦离早就看透了她的身份,到时候容景遇自然就会起戒心,两人要联手对付容景遇也就更难了。而且这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方式,只要两人没有联手,容景遇就算是要对付她也会缓和一些,不会那么狠厉和着急,郁梦离是在为她争取时间。
  她暗叹郁梦离处事果然有他自己的一套方式,谨慎而又周密,基本上是面面俱到,论到这些细处,她自认不如郁梦离。
  容景遇对是明云裳发自内心的在惊讶暗暗留了心,心里也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却轻笑道:“倒也不是有意要瞒着谨兄,只是觉得太傅之位不过是否身外之名,不用太放在心上。我觉得这一点谨兄也做的甚好,这一次一举成名,却没有半点骄躁之色,遇昨夜见到皇上,皇上对谨兄也是赞不绝口。”
  明云裳听他的话说的谦逊无比,却又字字点到为止,她顿时明白以前为何郁梦离不将容景遇连根拔起了,这和根怕是深的很,直入皇脉,根本就不能轻易去动,而是要寻到合适的机会一并拔走,否则必会伤及自身。
  她也忙打着哈哈道:“我之前若是早知道容兄是当朝太傅,少不得要来拍些马屁来换个锦绣前程。”
  “依谨兄的本事,根本就不用拍我的马屁。”容景遇微笑道:“我信谨兄的本事。”
  郁梦心也在旁笑道:“谨相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已成了比当年安相还要年青年相爷了。”
  “这位公子是?”明云裳装做才看到郁梦心的样子问容景遇。
  容景遇微笑着介绍道:“这位便是兰陵王府的六公子。”
  明云裳忙道:“失礼了!”
  郁梦心淡淡的道:“谨相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以后还得仰仗谨相多多关照,又哪里敢受谨相这个大礼。”说罢,忙避开了明云裳的礼。
  明云裳知道他是在计较那一日明云端的事情,心里也着实看不起郁梦心,只是如今两人见面,面上却也不能太过难看,当下忙道:“六公子这话我哪里承受的起,如今是封了相,但是又哪里及得上六公子是皇族中人,往后还得六公子多加关照才是。”
  郁梦心看了一眼明云裳道:“谨相聪明过人,又哪里看得上我?”
  明云裳忙赔罪道:“想来六公子还在为上次三夫人的事情生气,那次的事情实在是抱歉,我和三夫人一起长大,实在是不知道她如今是六公子的妾室,言语间难免有些冲撞,这事若不是事后有人告诉我三夫人的身份,我还不知道六公子对我的关照。”
  她这一番话说的极为巧妙,没说明云端半点不是,却指出了她出身低微,行事不太周全,有辱他的身份。她之所以这样说是知道明云端那日回去之后必定对郁梦心说了什么,而那些话必定不是什么好话,郁梦心她是很讨厌,但是她更讨厌明云端,如今的明云端,只有借郁梦心之手才好对付,今日里纵然不能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来,至少也要在郁梦心的心里埋下一个祸根。
  果然,郁梦心的眸光微变,但是面上却不露分毫,他浅笑道:“终究只是妇道人家,她那日对我说谨相高中,想去探望一二,我便允了,不想却是个不知分寸的。”
  明云裳微笑道:“六公子絮罪,我没有一分其它的意思。”
  郁梦心只是微微一笑,见明云裳的态度恭谨,完全没有半点明云端所说的傲气,而且她的说法和明云端那天说的又完全不一样,他想起之前明家和谨家的事情,只道是明云端对谨夜风有成见,不过是借他的手来对付谨夜风,他的心里不禁又有些着恼,这个明云端还是个生事的,看来日后不能再宠她了。
  明云裳看到郁梦心那样的笑容,心里便知道那种子她今日里是埋成功了,日后的事情她再慢慢去处理。
  郁梦离在一旁看到这些情景,嘴角微微一勾,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今日里明云裳的第一关算是过了。
  北王在一旁道:“别站在那里说话了,都落座吧!”
  众人忙称了一声是,然后按照之前排定的席位坐下。
  明云裳今日的身份大不一样,首席上自然坐的是北王,北王的下首左边是容景遇,容景遇的身边便是的明云裳,右边是郁梦离,旁边是郁梦心。
  其它的人则根据名次来排,一行人落坐之后,北王微笑道:“皇上对今日的成绩极为满意,容太傅功不可没。”
  容景遇微笑道:“王爷过奖了,微臣不过是食君之碌,担君之忧罢了,不敢居功。”
  明云裳一听到这句话顿时明白今年的科考试卷的优劣,竟大多由容景遇来评定,她想起和容景遇分开的时间,顿时明白容景遇若是要赶回京城主持科考也不无可能。她又想起容景遇对谨夜风的威胁,顿时明白他也不是空穴来风,还真有那分本事,只是状元卷一旦被朱批了下来,他就再也没有更改的权利,而后谨夜风又答出了那三道题,这一切都在容景遇的预期之外,这一点怕才是容景遇真正动杀的原因,是因为容景遇觉得谨夜风难以掌控了,而她又在谨夜风的身边,她和容景遇太熟悉彼此的性情,自然不会再留下下谨夜风。
  明云裳叹道:“容兄真是公道之人,这心胸寻常人实难拥有。”
  容景遇微微一笑道:“谨相过奖了,谨相的文是皇上亲点的,和我没有任何干系。”
  明云裳浅浅一笑,容景遇却又问道:“我只闻谨相染了风寒,这里已没有一丝的风,你的身子又不像世子那样,那斗蓬便摘下来吧!”
  明云裳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当下便微笑道:“还是容兄关心我。”说罢,便将斗蓬揭了下来,露出了绑满了绷带的脸。
  四周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怪,她的眼睛微微一转后道:“昨夜里夜猫闯进屋来竟将我的脸给抓伤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悍的野猫。”
  在京中,但凡男子在家中被妻妾抓伤脸都称被野猫所伤,她这句话一说出来,顿时引得满堂窍笑,她不和其意,只是看着一旁的容景遇。
  容景遇却也只笑不答,一双眸子却更深些,郁梦心笑道:“真没有料到谨相还有这个爱好。”
  明云裳闻言也能隐隐猜到什么,当下只是微微一笑。
  容景遇却又道:“其实这也是闺中乐趣,也无伤大雅。”
  他不说众人倒不觉得有什么,一说众人便开始想明云裳说自己染了风寒,只是托辞而已,竟还在相府里和小妾行那种事情,想来人品也是平平。
  明云裳暗骂容景遇是个王八蛋,就算是没事也要掀出点事情来,这样一来她还没上任就得被抹上好色的污名了。不过这也没关系,让他得意一下,迟些她自有法子解决这个麻烦。
  北王微微一笑,郁梦离只是半躺在那里喝茶,一边喝着茶一边轻声咳嗽。
  郁梦心看了郁梦离一眼眼里满是恨意,却微笑道:“三哥当真是极得皇上欢心,每年这样的宴会都会让三哥前来,只是三哥身子已成这副样子了,还是多休息为妙。”
  “有劳六弟挂心了。”郁梦离浅浅的道:“谁都有生病的时候,只是我病的比寻常人久一点而已。不过通常病的越是厉害的人,反倒因为注意饮食而能活的更久一些,相反那些从来不生病的人,因为不注意细节而更容易出事。”
  郁梦心的面色微变,北王在旁看着,却看着众人道:“宴会只是吃饭喝酒也是无趣至极,不如行酒令助乐吧!”
  众人忙称好,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怕才是真正比试的开始,北王最得皇上信任,只要得到他的推荐,日后仕途必定坦荡,而就算得不到他的欣赏,还有容景遇和兰陵王府的世子和六公子在,也是一番出路。
  明云裳听到北王这样说,自然也没有意见,容景遇在一旁道:“依我看这酒令也不能行,因为世子和谨相身子都不适,不能饮酒,不如这样吧,谨相文采出众,先赋诗一首,然后就不用管我们行酒令之事了。”
  明云裳知道他之所以提出让她呤诗,不过是她这前在宜城的诗会上没有做出诗来,容景遇便认为她腹中并无才学,而真正的谨夜风却是真正的学富五车,一首诗自然不在话在。
  容景遇见她迟疑,心里暗暗好笑,却问道:“谨相,可有不妥之处?”
  “没有。”明云裳微笑道:“我和容太傅是同乡,太傅果然对我关照有加,我感激不尽。”
  容景遇微微一笑,手一扬,然后朗声道:“取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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