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镜子
  这所谓的审判游戏听上去就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胖子咽了咽口水,转头问队友:“现在怎么办?真的要玩游戏吗?”
  “显而易见,他们应该知道444号房间在哪里,我们想要获取这条线索,只能跟他们玩游戏,甚至可以获得他们的帮助。”白午虽是这样说,人还是站到平台的边缘,清隽单薄的身姿仿佛随时掉下去,事实上外面有一层透明却坚硬的幕帘,将他们完全困在平台上,根本无法离开这里。白午眼帘低垂,俯视下面的人:“我们拒绝玩这个游戏。”
  宁音几人噎了一下,默默瞅着他。
  这家伙说话也太不靠谱了。
  而这个时候,一个披着黑色兜帽的男人从人群中缓慢地走出来,却站在阴影里,帽子下只露出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盯着他们,声音格外沙哑阴沉:“进入这里的所有客人都必须参加游戏才能离开。”
  白午眉微挑:“是活着离开,还是死亡的离开?”
  “那就看你们自己了。”
  说话的功夫,又有人推着一个超大转盘出来,因为过于庞大,比平台还要高出一米多的高度,宁音他们用手电筒照去,可以清楚的看见转盘上最外围的一圈数字,黑白相间,一共八十个数字,对应每一间房间号。
  一行人看着这转盘,心里隐隐有些猜想。
  此刻兜帽男人站在转盘旁,随意转动了下,边说:“这游戏规则是:每一个房间号对应一个审判事件,你们一共有五人,那就随机抽取五个房间号,选中的房间号由该房主向你们提出事件,而你们将以此来审判他的问题。其间你们有五分钟的商量时间,之后让一人出来对房主进行审判,审判结果是否正确由房主判定,审判正确,可以活着离开,而审判结果错误,则留下来代替房主,成为这里的人。”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
  胖子人都傻了:“老子没听错吧,不是他们审判我们,而是我们去审判他们?这是什么怪事?”
  别说胖子了,另外几人都觉得这游戏听上去有点匪夷所思。
  “但不管怎样,我们都不占优势。”叶末流皱着眉说。
  白午沉静地望着台下那个兜帽男人,眯了眯眼,一边接过话:“没错,我们在这个游戏中的审判身份没有丝毫优势,从对方规定审判结果由房主判定这点来看,这个游戏对我们而言就是不公平的。”
  “而且这审判游戏类似于中世纪时期的魔女审判,充斥着罪恶和残忍,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事件,但我们一旦审判错误,如同亲手酿成一个悲惨,这是罪恶的施加和拷问,不过这个游戏受到悲惨遭遇的不是异端,而是我们这些审判者,我们的下场在这里两个,一个是活着逃出去,一个是死在这里。”
  胖子还是不死心,胖嘟嘟的身躯趴在幕帘上,扯着嗓门问兜帽男人:“审判结果让房主判定,我们怎么知道你们判定是不是公平,要是我们审判正确,你们说不正确,这种情况怎么算?”
  兜帽男人平静道:“我们就是这里的规则。”
  胖子骂了声无耻啊,然后一屁股坐下。
  “好了,我们开始游戏吧。”兜帽男人偏头,示意旁边的助手可以转动转盘。
  助手立刻用力转动,转盘顿时发出轰隆隆的转轴巨响,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屏着呼吸,全神贯注地凝望着它。
  宁音反应过来,快步走到边缘上。胖子也是一个鲤鱼打挺,连忙从地上跳起来。台上的几人都抬头望去,只见转盘在旋转,就连中间的转轮指针也像是失去控制一般,以顺着时针的方向跟着转盘一起旋转,速度极快,不停疯狂旋转。片刻之后,转盘终于缓缓停了下来,细长的指针指向一格数字。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格数字——311。
  兜帽男人看了眼,随即对他们说道:“审判事件一:311号。”
  就在宁音五人微愣之间,311号房主已经走到最前面,她很年轻,长得清秀,身上穿着修身妥帖的职业装,抿着唇朝他们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和丈夫结婚三年多,我们很恩爱,有两个小孩子,然而直到我发现两个孩子身上出现了很多被虐待过的伤痕后,我开始怀疑是丈夫做的,但丈夫说是我有病,每晚深夜起来就会虐待孩子,第二天醒来后又恢复正常,最后丈夫忍受不了把我送进南山医院。”
  311号房主说起两个孩子的时候流着眼泪,问他们:“请问你们认为我为什么会虐待孩子?我丈夫的做法正确吗?”
  兜帽男人说:“现在你们有五分钟商量时间,商量完毕由一人站在独立台上进行审判,回答正确可以先一步离开这里,回答错误则留下来替代房主。”
  声音落下的瞬间,由宁音他们的平台向外延伸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正通往那个独立台。宁音见胖子伸手摸了摸,咂舌地说了声过不去,她闻言,也轻轻碰触了下,发现幕帘还在,现在还无法走过去,估计等他们商量结束后,回答的人才可以过去。
  因为时间有限制,他们连忙收回目光,开始商量第一个审判事件。
  “从事件来看,她患有精神病才会虐待孩子,可能某种程度上她排斥和讨厌孩子,譬如孩子分走丈夫的爱,又或者本身就不喜欢孩子,而丈夫还发现她有精神问题,将她送去南山医院是正常的行为。”叶末流分析。
  “不过她的问题会这么简单吗?”胖子问。
  另外几人沉思,没有一个人认为问题会简单。
  “她问我们认为她为什么会虐待孩子?还有,她丈夫的做法是否正确……”宁音说着,见他们都看向自己,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事件本身应该是像叶队说的那样,但她让我们判定,是不是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她说到怀疑丈夫,但是丈夫告诉她有病,究竟哪个说的才是事实,我们无法判断。”
  白午点点头,手指微曲,轻轻敲着腿侧:“这牵涉到事实真相,假设丈夫说的是真相,那么他的做法正确,反之房主说的是真相,那么丈夫的做法就是错误。”
  “也就是说我们面临二选一的问题。”
  说到这里,五人才发现这问题的恶意。
  而这时候他们商量的时间已经到了,兜帽男人让他们派出一个人去独立台进行审判,几人商量了一下,叶末流决定自己第一个试探回答,他打算判断丈夫是正确的,就算这个回答错误,他们后面几人还有机会发现问题的漏洞和陷阱,到最后至少还能活下来一两个人。
  叶末流大步走到独立台。
  兜帽男人说:“现在请你对着镜子进行审判。”
  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台上浮现出一面镜子,叶末流看着出现在镜中的311号房主,莫名的感觉到一丝怪异感,总觉得镜中的人不是房主,而是自己。
  他勉强压下这丝怪异,开始回答:“我认为你是因为讨厌孩子,同时患有精神病才会虐待孩子,所以你丈夫做法是正确的。”
  311号房主一张哭脸,却笑着说:“审判错误。我没有虐待孩子,相反我很喜欢孩子,我丈夫生意失败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酗酒、烂赌,脾气也格外的暴躁,动辄打骂,后面一次他醉酒后杀死了两个孩子,为了躲避追捕,他把我送进南山医院,我被折磨死了,但他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我恨他啊……”
  “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啊……”
  叶末流耳朵里只听见她幽怨恨毒的声音,然后发现眼前的景象在扭曲软化,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正被镜子里吸进去,而他却生不出半点挣扎的念头,甚至觉得这里很温暖,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宁音几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到了,连忙走到边上,然而不管怎么叫叶末流都没用,他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
  直到他的身体完全进入到镜子里。
  几人只觉得惊悚恐怖。
  胖子吸着凉气,害怕得直抖腿:“我的妈呀!”
  “这就是审判错误的下场。”兜帽男人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继续转动第二次转盘,“审判事件二:201号。”
  201号房主缓缓走出来,身体像是木偶一般僵硬迟钝,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但她很努力的想要微笑:“我和丈夫出外游出了车祸,我受伤很严重,几乎死去,丈夫为了救我,把我送进南山医院,你们知道的,南山医院什么病都可以治好,我再醒来就发现自己不仅活过来,身上还完整无缺,一开始我很高兴,但后来我发现是丈夫每个月都要杀死一个人才能吊着我的命。”
  她问:“请问我丈夫的做法正确吗?”
  五人听完,脸色都沉了下来。
  又是这样的问题。
  “叶末流已经死了,我们不能让他白死,必须让剩下的人活着出去,估计这一次活着出去的人可以破解这个密室。”白午在这个时候俨然成了队伍的主心骨,他提醒大家。
  他们都知道白午说得对,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出去,都有极大的可能破解这个密室。
  现在不是为叶末流的死难过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可能会是这样的死法。
  这时,胖子摸了一把脸,腿也不抖了,慷慨赴死的英勇表情:“这次我来吧。”
  白午点头,随即跟他们讨论第二个审判事件。
  因为宁音和白午去过南山医院时间节点,可以确定事件是真的,现在的问题是201号房主的丈夫做法是不是正确,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是不正确,然而胖子的回答依旧判定为错误,脑子甚至来不及思考,整个人就被吸进镜子里。
  剩下来的三人彻底沉默了。
  而游戏还在继续。
  “审判事件三:416号。”
  416号房主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脸色格外苍白,身形单薄消瘦,他抬头望向台上的三人,唇角掀起,似笑非笑:“我家里多了一个弟弟之后,爸妈就把我送进南山医院,那里的人割着我身上的肉,吸着我的血,每一个月又每一个月,而我的家人拿着南山医院的高级待遇过着优渥的生活。”
  “请问我爸妈的做法正确吗?”
  三人听着,这一刻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白午安静了半瞬,叹着气说:“这问题明显比前两个问题简单直白,按理来说是不正确,如果这样回答还是审判错误,那么我们的审判结果不一定是重要的,可以理解为我们只是这些人弄进来的玩具,至于输赢全凭对方的心情。”
  宁音看向白午和红围巾,相处下来,白午的能力毋容置疑,而红围巾虽然存在感极低,但到了这种情况,作为他的队友会下意识的、自然而然地相信他。
  她站起身:“这次我来。”
  这一次由宁音回答,她独自走去独立台。
  站在独立台上,镜子里便出现416号房主的样子,他与宁音对视:“你的审判结果是什么?”
  宁音深吸一口气,回答他:“不正确。”
  “审判错误。”
  错误吗……
  下一刻,镜子里的人忽然变成了自己,然后镜面像柔软的水面,潮湿的、温暖的,很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恐惧,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如同浸泡在被阳光照耀的湖面上,四周荡漾着金色的波澜,耳边是细微的水流声,滴答、滴答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