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宣和二十一年,八月末。
  萧国,萧亲王府。
  初秋凉意渐浓,几个主子都不在,一向肃穆的王府也有了几分萧瑟。
  忘月居里却是乱哄哄的。
  忘月居是世子妃的住所。
  六个月前世子大婚,娶了宁远侯府的三姑娘做了正妃。又娶了宫贵妃的侄女和英国公的妹妹两个侧妃。三女同一天进门。
  大婚那日的十里红妆,一度成为京城的笑谈。
  是的。笑谈,萧亲王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新婚之夜,世子爷就睡在了书房。三个娇滴滴的美人,一个都没见。
  半个月后,世子妃被诊出了身孕。消息传出去后,萧亲王府的脸面又被人踩了个稀巴烂。
  谁不知道宁远侯府的三姑娘为了能进萧家的门,不惜自荐枕头,给世子爷下药,主动爬上了世子的床。
  这个孩子的存在就是个耻辱。王府里本就没人喜欢。只是念着是萧家血脉,才容忍着。
  结果现在好了。孩子不是世子爷的!
  忘月居的下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面上带着惶恐。
  世子妃怕是要凉凉了,也不知会不会累及他们。
  “我说妹妹,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宫灵美目含笑,得意非凡。
  地上跪着的是世子妃身边的二丫鬟彩云,桌子上有刚搜到的纸条。旁边还绑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怎么看都是铁证如山。
  兰姨怒道:“彩云,平日里世子妃待你不薄,你良心被狗吃了,来陷害我们?”
  兰姨是宁远候府的家生子,世子妃的陪嫁嚒嚒。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护着身后的女子。
  女子身量不高,大着肚子更显得臃肿。许是吃多了补品,脸庞特别的圆润,五官勉强能看出几分清秀。此刻,一张圆滚滚的脸惨白惨白的,满脸的失魂落魄和不知所措。
  正是已经怀胎七个月的萧亲王世子妃。
  宫灵看见她神色,心中畅快。也怕夜长梦多,不耐烦的道:“再狡辩也没用了。这个孽种是不可能留下的。来人,把打胎药给世子妃喝下去。其它的,等世子爷回来再说。”
  说罢,便有下人端着早就准备好的打胎药过来。
  屋外的大树上,两个人静悄悄的蹲着。枝叶浓密,院子里又喧嚣,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行云:“啧啧,这女人真狠。这碗药下去,那蠢女人还能有命?要不去管管?怎么说也是世子爷的孩子。”
  流水:“要去你去。反正爷也不喜欢,既闹腾又碍爷的眼。当没看见得了。至于孩子,爷想要多的是女人生。”
  行云:“也是,这么蠢的女人出生的孩子估计也是蠢的。”
  屋子里,世子妃大约被吓傻了,呆愣愣的。宫灵带来的人推开兰姨,就打算强灌。
  兰姨见状,知道再无挽回的余地,狠下心叫到:“麦儿,带小姐走。”
  麦儿是兰姨的干女儿。也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正在和那些人拉扯,力气大的惊人。听了兰姨的话,原本杂乱的动作利索起来,没几下就带着世子妃逃出了门。
  再看兰姨,出手干脆,眼神锐利,一个人挡着门尽没人能近她的身。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风。
  宫灵惊呆了。这还是那个年近四十的老妇人吗?气急败坏的吼道:“一帮蠢货,快把人抓回来。人跑了,你们都得死!”
  忘月居的下人们互相看了几眼。都低着头不出声。这个世子妃又作又蠢,不过对他们还是不错的。他们可不是彩云,能够卖主求荣。
  行云目瞪口呆:“看走眼了,这两个居然是练家子。深藏不露啊。人要跑了,拦不拦?”
  流水:“我什么都没看见,拦什么。做人要公平有原则,刚才不管,现在也不能管。”
  行云:“不是你说留着她爷看着烦吗?”
  流水:“那是爷的事。何况,她肚子里还有爷的种呢。”
  行云翻了个白眼:“真是善变的男人。”
  忘月居的后门通着街道。兰姨打算回宁远侯府寻求庇护。一直失魂落魄的世子妃忽然有了反应,失声痛哭,不停的摇头:“不要,不要回去。兰姨,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我不想回去。”
  她为了嫁进萧家,早和家里闹翻了。气昏了祖母,和父亲决裂,胞姐断了关系。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谁才是真心对自己的。却也再没脸回家了。她一直任性不懂事,就让她再最后任性一回。
  兰姨被她哭的心疼,又见她满脸的惨然,只抱着安慰:“好,好。不回去。兰姨带你走,走的远远的。”
  世子妃捧着肚子,最后看了一眼巍峨耸立的王府。泪水太多糊了眼,王府也朦胧起来。她不知道,这就是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