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回 明月归碧海,愁色满苍梧(上)
  126回明月归碧海,愁色满苍梧(上)
  于苍悟看着远处的田野说道:“有一个人,我一见之下就忘不了。她的钟声,幽远神秘,她的人也与钟声一样。听说天下无人能破七情合击之术,在宗门大会上恰好我有与她切磋的机会。我本想夺不夺魁无所谓,试试不出手能否静坐相抗她的七情合击?可惜天不随人,她自知道法修为在我之下,主动避战没有出手。”
  于苍梧说话的时候眼中有神彩在闪烁,这种神彩我认识,那是一个人见到心爱之物的时候才会有的光芒。难道,于苍梧对七心有了仰慕之情?否则为什么连天下第一的名号都打算不要,非要去试试七情合击?我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我没猜错的话是终南派的七心童子。听说七心童子从不以面目示人,外人甚至还以为她是个男的。”
  于苍梧仰头望向天边叹道:“是啊,她一直戴着面具。我听说她有天人绝色,只有破了七情合击才能一睹芳容。其实,我是被钟声吸引才注意到她,其后只觉得她每一举手投足都有世间无二之风采。……”
  七心举手投足有世间无二之风采?我怎么没看出来!于苍梧的话夸张了,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老话从来不假,他是喜欢上她了。可惜啊,七心有天人之誓,以身心相许风君子,这是她亲口所言。就算没有风君子,于苍梧修为虽高恐怕也破不了七情合击。至于现在,他没什么机会了。我这个旁观者看的明白,不论因不因为天人之誓,如今七心对风君子已是一片痴心。那一句“白云洒金天心动,扇随君子携风流”已经说的明明白白。
  可是这些话,我没有办法对于苍梧说。看着他沉思的样子,我有点不忍心,转移话题打断他的浮想:“于道友,宗门大会早已结束,你怎么没有回海天谷?你一直待在芜城吗?”
  于苍梧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师父告诉我宗门大会之后不用着急回去,在天下多游历一番。我本来想顺道拜访终南派,不料在半路上听说了一件大事。这才赶回芜城去找正一门的前辈,刚刚路过此地。”
  “什么大事,你去而复回?”
  于苍梧:“我在半路遇到修行人相互以门派信物传讯,有一件大事发生。据说忘情宫的天月大师不久前已经羽化仙去。天月大师在如今修行界地位超然,普通弟子了解的不多,可是前辈高人都是知道的。天月并无弟子传人,她这一去,忘情宫就成了一座空府。……修行人很少对俗尘中的事物动心,但那忘情宫可不一般。忘情天宫是修行门派梦寐难求的仙家洞府,不在正一三山之下。……忘情九门传承千年,所留下法器、灵药、秘籍不计其数,如今成了无主之物,天下修行人如何能不动心?……”
  于苍梧还在那里说,然而听在我耳中不亚于旱地里起惊雷。我不认识天月大师,对忘情宫也没什么了解,但这对于另外一个人的意义就不一样了。我早已猜到风君子是被天月大师逐出忘情宫的传人。他前不久收服白龙,赐名云中仙,并且派云中仙带着九转紫金丹到忘情宫中去侍奉“天师”。风君子口中从来没有提到天月的名子,但是很明显他对她崇敬至极,给柳依依的法器就叫思月蝶。
  羽化仙去,这是修行人离世的一种敬称,并非都是指飞升成仙。这句话的意思是指天月要不然就真的飞升了,要不然就是寿数已尽离世而去了。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我想风君子听说之后心里都不会很好受。而我听于苍梧的意思,似乎天下修行门派对忘情宫这座洞府以及宫中的修行宝物都很感兴趣。
  心急之下,忧形于色,伏身向前问道:“他们,天下那些修行门派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又要来找正一门,你自己不去忘情宫吗?”
  于苍梧:“石真人也感兴趣了?其实我和你一样也很好奇,很想见识见识修行界最神秘莫测的洞府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是就算天月大师不在了,忘情宫的守护法阵非一人之力可破。所以天下很多修行门派相约在五日之后,齐集忘情宫外,大家一起商量此事,以免起无端的争夺损伤。……我师父在我出来前就告诉我,若有大事,尊从正一门长辈的调遣。如今正一门是修行界第一大派,守正真人也是当今修行第一人。如此大事,恐怕还需要正一门到场领导主持。我这才赶回芜城,想和正一门前辈一起出发前往忘情宫。”
  “原来你也想去,只是要和正一门一起?”
  于苍梧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也可以先去,到地方再听从正一门长辈的指点。但是,我不知道忘情宫在什么地方……石真人,你怎么了?我瞧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站起身来拱手道:“于道友,今日虽是初见却相谈甚欢,本来这个机会应该多交流亲近。可是现在听说了这件事,与我一位至交有莫大干系,我要赶紧去找他。对不起,先告辞了。”
  我转身下山赶回芜城市区,于苍梧在山上喊道:“石真人不要着急,忘情宫之会是五日之后,你去早了也没用。我们在忘情宫外再见吧!”
  ……
  我没有直接去找风君子,如此大事先要找个人商量商量。当然不能去找柳依依,我直奔知味楼。韩紫英见我眉头紧锁的把她拉进了君子居,也吓了一跳:“小野,出什么事了?很少看你这副表情。”
  “紫英你坐下听我说。不是我出事了,是风君子出事了!”
  紫英:“风君子能出什么事?他前脚才从知味楼出去,放假又偷偷跑来喝酒了。”
  “此事复杂,今天我也不瞒你了。风君子其实是忘情宫天月大师的弃徒,而近日天下传言天月大师已经羽化而去不在人世……”
  于是我将风君子如何收服云中仙,我因此猜到风君子的来历告诉了韩紫英。接着又讲了我今日在句水河边偶遇于苍梧的经过。最后告诉她五日后有很多修行门派将在忘情宫外聚会,正一门将会去主持。他们商量的事情就是如何进入忘情宫。
  紫英听完之后也是花容失色:“这对于风君子来说可是天大的事!上次他以画作法我就怀疑是忘情宫的法术,没想到他真是天月的弟子,这小子辈份可够高的。……石野,此事关系重大,需要从长计议。”
  “可天下修行门派忘情宫之会就在五天后。”
  紫英:“先别急。风君子的神通有飞天之能,此去忘情宫半日内可到。而以你我的速度,两三天也足够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想那些修行门派想干什么,而风君子去了又能做什么?”
  那些修行门派想干什么?无非有两个目的!大门派可能想占忘情宫这个洞府,小门派也想在宫中捎带一、两件修行法宝。如果大家一拥而去局面就会很混乱,甚至会起无端的争斗。所以于苍梧的想法是对的,要以正一门为首,要有一个大家都能服的门派来主持此事。这样一来,正一门也不得不出面。就算守正真人不图谋忘情宫,也不能眼见天下修行人内乱。
  而从风君子的角度,感情上他恐怕很难接受这件事情的发生。以他的脾气,也不可能容忍其它门派的修行人闯入忘情宫。天月虽然不在,云中仙还在呀。可天月与风君子、云中仙的关系,天下人不知。就算到时候他出来阻止,恐怕也说服不了某些人,很有可能会起冲突。
  我提到了云中仙,韩紫英很疑惑。因为就算天月出了事,风君子门下的云中仙也应该回芜城禀报他才对。风君子到现在不知道,那可能是谣传。可现在天下修行门派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就算是谣传忘情宫也会有麻烦。一旦事态失控,风君子就算神通再大,手拿黑如意也挡不住天下人,更何况还会有很多高手到场。
  而我和紫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发生冲突,尽量说服一些人不要与风君子相斗,能有人帮忙更好。可是以我的交游范围,认识的修行门派很少,交情过硬的就更少。商量的结果是:我去九林禅院找那三位高僧以及张先生,说明情况希望他们能到场援手,最不济也不要与风君子为难。而韩紫英去轩辕派,目的与我是一样的。此时凡夫子掌门的药材早已送来,两炉黄芽丹已经炼成。紫英决定顺便送去一整炉黄芽丹。想那风君子对轩辕派也曾帮过忙,当初用黑云罩住炼丹峰的人就是他。把话说清楚,至少丹霞生夫妇不会与他为难。
  至于正一门,还是不要先找了。守正真人与我私交再好,他的身份也应该以天下修行界的大局为重。到时候只能尽量应变了,希望正一门出面的人能够很好的控制事态。当然这些都是最坏的打算,不出事更好。如果天月大师仍然安好,那这场麻烦也就没了。
  商量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风君子,这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他。就算我不想让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也能知道。这小子不在什么洞天结界修行,而是住在新华书店后面的居民小区中。虽然认识他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去他家。
  ……
  芜城老城区的地势很有意思,以古来形成的“十字街”为中心,东、西、北三面地势向下渐低,南面缓缓上行。古城的面积东西较窄,南北狭长。如果做成沙盘,状如一只鳌龙伏地。十字街是鳌背,东西两门大街是鳌足,北门长街是鳌尾,城南芜城中学一带是鳌峰。而龙首塔,则坐落在鳌峰的地势尽头。风君子家所在的这个小区地处芜城老城区的中心地带,也就是古城“十字街”的位置附近。他家住在三楼二单元,这一栋居民楼南北朝向,他家位于三楼最西侧。
  在风君子家南面的阳台外,有一棵高大苍翠的广玉兰树。这种四季长青树的叶子成椭圆形,非常厚实,有巴掌大小,摘一片下来可以当小扇子。广玉兰一般在农历春节前后开花,花瓣片片洁白,整朵花有海碗大小,气息清幽。这棵广玉兰树岁初开花可以说是传统的芜城一景。可惜现代芜城居民大多已经不知道了,我是在《芜城州府志》上读到过这棵树的记载的。这片小区所在的地方是芜城州府的旧址,此树曾经就种在公堂的院中。
  建国后芜城经过一次城市新建的高潮,八十年代以来又经历了不断的推倒重建。水泥的城市盖住了黄土,绿色是人工的点缀。走遍十字街附近的大院小区,可以见到不少冬青、月季,那都是花坛中的园艺。可是百年大树,一棵也见不着,除了这一株硕果仅存的广玉兰。当初建造这个小区时唯一留下了这棵树,仅仅是因为此树是文物。它使我想到了九林禅院门前的那一株龙柏。
  走到楼下第一次看见这棵广玉兰,我发出了一声赞叹。山区长大的我见过的树当然不能少了,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广玉兰。这棵树的树干至少有两人合抱粗细,向上生长约两层楼的高度开始分叉展开,茂盛的枝叶摇曳。广玉兰并不是空间很高的乔木,这棵树的树冠并没有超过楼顶,甚至没有伸到四楼的窗外。唯一可以伸手摘到广玉兰花叶的地方就是三楼这户人家的阳台,而阳台后的房间住了一个人,就是风君子。风君子曾经笑称,这数百年的苍翠如今只留他一人对赏,满树花海也只为他一人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