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女孩儿和魔鬼(一)
  一路没说过话的女人犯了酒瘾:“再给我点,求求,求求你。”她刚伸手拽住高个蝼蚁人买主的袖子,就被一把推开!
  “滚!”买主破口大骂。
  “嘻嘻,把她便宜卖给我吧。”刚才免费给他们酒瓶的全白蝼蚁人一直站在边上没走,他望着女人,一种令人感到恶心的粘稠液体从他的嘴角流出。
  高个蝼蚁人用手拼命抓了抓脑门,似乎那个决定无比痛苦。
  “好吧!两百币。”
  “太贵了,她什么活儿都做不了,酒瘾那么大,活不过一年。”
  那女人似乎毫不在乎到底被卖多少钱,被卖到哪里去,她也毫不在乎自己活不过一年这个事情。
  “那你说多少?”
  “二十五通用币。”
  “什么?”高个蝼蚁人不高兴了,脸色沉下来。
  “别急,别急!除了这个以外,我再给你透露个绝好的消息,你在这个烂货女人身上就算损失了点钱,过几天就可以完全补回来!再说……”全白蝼蚁人踮着脚尖把嘴伸到高个的耳边说了几句。
  “那好吧,她就给你了。”看来这个悄悄说的消息果然有价值,高个蝼蚁人同意以二十五通用币的低价把有酒瘾的女人转让出去。
  两个蝼蚁人交接通用币和“货物”,女人被铐在新主人掏出的铁枷和链子上。扮猫再向四周望望,周围还有很多手里拿着酒瓶和铁链的蝼蚁人,他们是二手的奴隶买主,专门寻找牵着奴隶的蝼蚁人商议价格。这些二手买主几乎专盯女奴隶,并且免费递给她们酒精,但真正成交的并不多,一手买主大多不愿搭理他们。然而,二手买主会跟在一手买主后面喊些奇怪的话。
  “嘿,你那个肯定是逃出来的,卖给我吧。”
  “二逃还可以,你这三逃的女人一定有酒瘾。干不了活儿,给我吧!”二手买主们像轰都轰不散的一群苍蝇。
  “她会被带到哪儿去?”
  扮猫注意到二手买主拿出的枷锁和铐着自己的这副不太一样,跟集装箱里用的也不一样。在集装箱里是手铐加脚镣,高个儿蝼蚁人为了牵着她们走路只上了手铐,而二手奴隶买主这副枷锁却是直接夹在女人脖颈上。他用力收紧铁链的一端,枷环喀拉喀拉作响,紧紧卡住女人的脖子,越收越紧的脖枷勒得她从嘴里吐出一截舌头,下巴上还有些残酒。
  扮猫的问题当然没有得到回答,但那酒瘾女人最后的结局被两个蝼蚁人通过聊天透露出来。
  “哎!什么时候让她去死?”
  “嘿嘿,也不一定会死嘛。”
  “行了,行了。被买去爬天梯早晚都是个死。啊,真恶心!赶快把她弄走!”女人没穿衣服的身体流出一片黄色尿液,高个蝼蚁人立刻捂住鼻子。
  “哎,这样勒一下就小便失禁,爬不了多久也会摔下来,一点观赏性都没有。工厂里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会押给她?二十五币都给你多了!”
  “我才不管。快把她带走,臭死了。”
  “退我五通用币,这女人……”二手买主向高个蝼蚁人伸出手。
  “给你,给你,快走吧!”
  二十通用币,就是这个不知名的女人最后的价值。
  “等等,我有东西想给她!”扮猫喊道。
  “什么?给她东西?”高个的蝼蚁人觉得那女人就是最便宜的“东西”。
  扮猫那戴着铁链的手很不灵活,她用尽力气才把它们弯到腰间的口袋,掏出一个麻袋。她努力挣扎着把麻袋围在女人腰间,不顾刺鼻的尿液味,用力把麻袋的两边打了个结。
  “这是干什么?好好一个麻袋,沾上尿了……”二手买家本想把麻袋从女人腰间解下来,但伸了伸手却又缩了回去。女人呆滞的眼神一如以往,没有对扮猫做出任何反应。
  “行了,各走各的路吧!”高个蝼蚁人猛拉铁链,本来拴着两个人的铁链现在只剩扮猫一个了。
  离开二手买主后,高个蝼蚁人居然第一次主动跟扮猫说话,“你浪费那个好麻袋干嘛?”
  “给她点尊严,如果等待她的是死亡。”在集装箱里目睹了那么多死亡的扮猫觉得,在这不见天日的一片盐壁的世界里,死亡也许还不是最糟糕的境遇。
  “果然是刚从地面上抓来的鲜货!尊严,哈哈哈,尊严!”高个蝼蚁人笑得走不动路,“蝼蚁城没有尊严这个词!”
  “蝼蚁城!”她现在就在蝼蚁城,这满是盐壁的地方就是蝼蚁城!马波和切两年前所谈论的地方,那个隐藏在地表以下的蝼蚁城。虽然扮猫早就开始怀疑,但当这个词真的从高个嘴里蹦出来时,她还是震惊得连身体也抖动起来。
  “嗯,欢迎来到蝼蚁城。你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蝼蚁人吧?我们到了。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等几年你也会变白,干活干不到三年就会器官衰竭而死。除非去爬天梯。这里的工厂都归一帮叫泥浆天使的蝼蚁人管。有个叫莫莫的设计了一个很长的铁楼梯,爬上几天几夜就可以通到上面。谁愿意去爬就去爬,爬上去了就自由了!”高个蝼蚁人鄙夷地看了一眼扮猫小孩儿般瘦小的身体,“你这样的,哼,就别想天梯了。要不是现在工人不好找,我才不要你。活得过一年吗?”
  “有人爬上去过吗?那个天梯。”扮猫追问,“为什么要有那个东西?”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高个蝼蚁人一甩铁链,他们在一个巨大的没有门的房间前停下。空气里弥漫着浓度极高的酒气,扮猫用衣袖捂住自己鼻子。
  “把这个戴上。”高个蝼蚁人递给她一个大口罩,自己也套上同样的一个。
  他们进入没有门的房间。虽然拥有用盐做成的屋顶,但在面积和高度上,这个房间远远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房间能及的。这个房间如同一个广场那么大,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这里其实是个烈酒加工厂。无数的酒缸和机器轰隆作响,穿梭其间的人们脸上大都带着一样的口罩,口罩很厚,里面似乎还有夹层,本来浓重的酒气在经过口罩过滤后居然清新宜人。扮猫觉得似乎回到了橘镇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酒气被口罩过滤后变成了湿湿的空气。
  一眼望去,工厂里少说有几十个粗壮巨大的酒桶,高度和直径都足有十几米。每只酒桶的边上都有黑铁楼梯,几十架黑铁楼梯再往上被距离酒桶顶端五米左右的黑铁走廊连接着,形成了一座形状怪异的黑铁立交桥。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里面的工人分为两种,大部分戴着口罩的负责劳作,少数几个不戴口罩的在高高的铁架子上来回走动,模样像是监工。即便大多数工人都戴着口罩,扮猫也能看得出在这里工作的大部分是半白的蝼蚁人。他们或是手和胳膊上,或是脸上都还残留着一块块正常皮肤的颜色,像她这样仍是正常肤色的人也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