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相师 第59节
  那城隍娘娘一愣,像是不敢相信,接着,凤眼里满是感激,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方才臣妾因为犬子受伤,口无遮拦,现在才知道,真是我主亲临,臣妾告罪!”
  那公子哥本来不信我是什么主,一看连母亲都跪下了,也慌了神,赶紧翻身跪了下来,再也不是之前的跋扈,而是十分明显的后悔。
  装也装的差不多了,我就开始旁敲侧击,打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那个朝代叫景朝。
  这就奇怪了,唐宋元明清我倒是知道,什么时候有个景朝了?
  可看着这个城隍爷这么为自己的朝代光荣,我也没好意思细问——细问就要露马脚,要送命。
  而这个城隍爷,就是景朝的重臣,手握兵权,位极人臣,后来天下大乱,群雄逐鹿,这个城隍爷为了疆土出征,杀了无数敌军,军功不在白起之下,立下了汗马功劳,这块土地就是城隍爷争来的。
  但可惜那场大战让他身负重伤,赢来这块土地不久,就重伤致死。
  当时的国君给他追封为定国公,将这块土地划给了他世袭继承。还给他建造了一个占地辽阔的大墓,来表彰他的军功,当时车马随葬无数——那个城隍爷生前在这里还杀死了不少敌军,敌军的尸体,也成了天然的陪葬,也就是那些数不清的阴兵。
  城隍爷夫妇伉俪情深,他这一死,他夫人也慨然殉葬,带来了数不清的珍宝陪葬。
  而这块地虽然饱含了那城隍爷的鲜血,在这里立葬看上去很有意义,可这偏偏却是个吞天之地,葬在这里,是要断子绝孙的——之前口含三块肉的老爷子就是一个佐证。
  所以那位擅长游猎的独生公子不久之后也死了,而那公子生前养的那些牙关细狗,也就跟着陪了葬。
  这下,这个家族全入了土,谁还能继承这块地呢?而他们也认定了这块地是皇封给自己的,一直拿着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但凡有人误入,他们就要杀之后快。
  所以这些年来,林家沟子时常有人亲眼见到城隍犬和阴兵,认定了这里有城隍爷,时常会烧纸祭祀,求“城隍爷”保佑。
  他们这些死人本来就又贵又凶,加上得到了当地人的香火,更加壮大,视当地人为自己封地上的子民,也就自称城隍了。
  我说他们怎么伤人——正统的城隍是本地的父母神,掌管阴阳生死,只计算功德,决定福祸,绝对不可能随便杀人,律法是非常森严的。
  他们这个,虽然身受贵封,却不可能掌管本地人的生死,最多算是“野城隍”。
  而现在地上的活人要修隧道,隧道又刚好是从大墓之中穿过去的,这一家人怎么可能甘心,当然是要警示一下活人的,这才有了隧道坍塌压死人的事情。
  可惜啊,他们不知道与时俱进,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这地方换了多少名字都没人数的清,怎么能永远属于他们呢。
  看着这个城隍爷忠心耿耿的模样,我不由也是一阵脑仁疼,这事儿我要怎么整?动员拆迁?
  也多亏他们认错了,不然就凭他们的能耐,我是个九尾狐都得把命全搭在这里。
  而那个城隍爷似乎也看出来了我的来意,又行了一个大礼:“此地为我主所封,倘若我主想把此地拿回去,臣绝对不敢有异议!”
  我顿时一惊,这是何等的赤胆忠心啊!
  而那个城隍娘娘也低下头,一副随我处置的模样。
  其他的那些随葬阴兵更别提了,似乎也是忠心耿耿,随时能为我卖命。
  这样……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赶他们了。
  可这个时候,那个公子忽然又往前抢了一步,带着点不甘心说道:“主上明鉴,臣父无罪,为何缴封?父亲当年立下汗马功劳,主上莫要寒了臣子之心!”
  “放肆!”那个城隍爷冷了脸:“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你说话的份儿,莫要看主上慈悲,便如此胆大妄为!”
  这拆迁办主任,是真不好当!
  我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可这个地,现在另有他用……”
  要拆迁总得谈谈补偿,可我身无二两银,拿啥发补偿?
  “真要是这样,那请主上听臣一言!”那公子立刻说道:“我父有一事,引为毕生之憾,若是主上能赏赐下来,完成我父遗愿,那我们整个定国公府,愿意随时听主上差遣!”
  真的要拆迁补偿了!
  那个大城隍抬手就要打人,可看着我又不敢轻举妄动。
  我还看出来了,对这件事情,似乎这个大城隍还真的颇有执念,隐隐竟然还真像是带着点期盼一样。
  我虽然暗暗心惊,但还是勉强说道:“讲来听听。”
  那个公子磕了个头,接着就说道:“我父一生,最敬重汾阳王,为人处世,必定要以汾阳王为标,可惜,我父虽然也是战绩彪炳,终其一生,却只封得定国公,临终泣血,以为憾事……”
  汾阳王,郭子仪?那郭子仪可真的是位极人臣,自己封王,儿子娶了公主,跟皇帝做亲家,可以说是无比殊荣了。
  他要让这个断指公子娶我女儿,那是没影的事儿,看这个意思,是想着要个王当当。
  对了,古代人最注重的就是“荣誉”,我封他个王,他就能安心拆迁,听上去倒是不难——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程星河却有点担心,用肩膀撞撞我,低声说道:“装逼当心遭雷劈。”
  你知道毛线,现在两条路,要么是活着完成这件事儿,把哑巴铃砸到了乌鸡白凤他们家,要么是被砍死,我当然要选前者了!
  就算要死,被雷劈死也比被磔刑砍死好得多。
  于是我咳嗽一声,就下了“口谕”:“爱卿汗马功劳,我怎么会忘记,来人,敕封定国公为……”
  我本来想说定国王,但再一想,这个地可能就被他们称为“定国”,那不就没法让他们挪地方了吗?一寻思博物馆在城北,我索性就说道:“城北王!”
  程星河低声吐槽:“你这名儿,起得是不是也太随意了?”
  就你屁话多,你行你上。
  反正牛逼已经吹到这个程度了,索性来个见者有份,让大家高兴高兴,我接着就说道:“为庆城北王敕封,凡在场之人,皆升三级!”
  而我这话一出口,周围先是一片沉静,接着声音雷动:“多谢主上!”
  阴兵欢呼,公子哥惊喜,城隍娘娘喜极而泣,那个大城隍则呆若木鸡,半晌才磕了个头,激动的说道:“多谢主上隆恩,成全臣下夙愿!”
  而等他再抬起头来,我一下愣了——他刚才还是满身浓重的紫气,可现在,竟然转变成了淡淡的金光!
  这是……王者之气?
  就连城隍夫人身上的紫气,也比刚才浓重了很多。
  我不禁傻了眼,不对啊,为什么我随口一句话,就真的能让这个定国公成了城北王了?
  第79章 背后有手
  这时程星河赶紧就用肩膀撞我:“你装个差不多也就得了——你没忘了乌鸡白凤的事儿吧?”
  那怎么能忘——对了,我还真的忘了,这死人的世界里,时间跟活人的时间是不一样的!上次金器店老板鬼打墙,在树下转了三天,找到他的时候,他说他只觉得自己在树下转了三个钟头左右。
  我们也在这里耽误了不小的功夫了,万一出去之后,都特么过去半个月了,这城北王的事情就算解决了,那我也只能挂一辈子哑巴铃了!
  于是我赶紧说道:“爱卿平身,我……”
  其实说“我”貌似也不是很妥,是不是更应该说“寡人”“朕”“孤”之类的?
  选择太多,也不知道那个跟王八蛋爹很像的国君自称什么。
  正脑壳疼呢,没想到那个城隍娘娘竟然还挺善解人意,立刻说道:“是臣妾有罪,拖延陛下这么久,现在看陛下是活人,想来陛下长生之术已成,莫要在臣妾这等地方沾染了秽气,碍了龙体,臣妾这便将陛下送回地上!”
  长生之术……这么说那个国君跟赵老爷子一样,也追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不过,我都没听说过那什么景朝,估计下场也不是很好。
  这可是就坡下驴的好机会,我连忙答应了一声:“有劳爱卿了。”
  城隍娘娘十分激动,连忙叫人抬了一个金色的车辇来——那个车辇跟她坐的还不太一样,她的车辇,四柱是精致的孔雀头像,可这个车辇比她的那个要大很多,四柱是栩栩如生的龙头!
  我不禁一阵心虚——坐这种东西,不能折寿吧?
  程星河左看右看,两眼放光:“这东西得值多少钱啊?”
  公子哥这会儿也赶过来献殷勤,对程星河说道:“就有劳公公伺候了。”
  程星河的脸顿时就给黑了:“不是,你说谁是公公?”
  我瞬间憋笑憋的肚子疼,摆手就让程星河扶我,程星河是想骂街,但一想到磔刑,到底没敢骂出来,表面上扶我,估计肚子里不知道怎么骂我。
  车辇起来,可这个时候,那个“城北王”又过来了,对着我跪了下来:“主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现今得了主上如此恩典,臣下冒死,还有一事要谏!”
  别冒死了,你已经死了啊。
  城隍娘娘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禁露出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这就好像比干给纣王进言一样,想必是个“忠言逆耳”。
  我可要赶紧回去了,不管啥事儿赶紧说完算了,于是我说道:“爱卿直言。”
  那“城北王”立刻说道:“臣下知道,主上为千秋万代,欲求长生,可那江仲离乃是一介妖道,那四相局更是匪夷所思,臣下希望,主上万勿轻信!”
  我和程星河一下全愣住了——四相局?
  怎么……连这个城北王,也知道四相局?
  我只知道,四相局跟我和程星河息息相关,但没想到,它是从这几百年前的朝代开始,就出现了!
  我张嘴就想问,江仲离是什么人?他姓江……我一身鸡皮疙瘩立了起来,难不成,是江瘸子家的祖宗?
  这么说,四相局就是江瘸子家,在那个什么景朝修的?
  这四相局到底是干什么的?
  程星河也愣住了,扶着我的手死死就掐在了我的胳膊上,倒是把我给掐清醒了——我问出那话,保不齐要露馅,于是就试探性的问道:“爱卿为何称那江仲离为妖道?”
  那城北王确实是个以死相谏的模样,沉痛的说道:“臣下也知道,陛下见那妖道不费一兵一卒扫平阳明关,又见妖道明断几人生死,深信妖道,可臣以为,将国运生死,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风水之说上,难免儿戏!”
  国运生死……四相局能起这么大作用?
  显然,那个江仲离,也是个风水师——莫非,是个特别厉害的阴面风水师?
  我立刻就想问四相局到底设在什么地方,干什么用的,可城北王接着就说道:“臣在沙场听闻此事,本想待班师回朝,便死谏主上,万毋轻信此局,可惜时不待我,未捷身死,不知那妖道有何作为,臣枉为人臣,便一直在此等候,想谏言主上,一等,便是这许多年。”
  我不由一阵失望,原来这个城北王在江仲离做四相局之前,就已经死了,也只是听见点风声,不知道更多内情。
  他只觉得国君应该重视的是文治武功,黎民农桑,而相信风水,简直是搞迷信。
  在那个年代,可以说是很刚的了。
  我只好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回头去看程星河,程星河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辇起来,众人长跪,山呼万岁,我在升腾而起的车辇之中,起身往前走——我记的鬼打墙的忌讳,绝对不能回头。
  不过,说也奇怪,我竟然觉得这个帝王专用的车辇,竟然无比熟悉——好像我以前坐过很多次一样。
  不可能啊……难道我被他们给催眠了?
  这时我忽然注意到程星河一直在看我,我让他看的发毛,就问他看啥?
  他勉强笑了笑,这才说道:“我胡思乱想呢……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