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没有希望,也得谈
  分局门前。
  杨东听完孙建勋的一席话,掏出烟递过去了一支,同时伸手帮孙建勋点燃:“勋哥,你刚刚说的麻烦,指的是什么意思?”
  “之前分局这边,已经有人去医院了解过古长澜的情况了,他遭受袭击的时候,被李静波用烧红的烧烤钎子扎在了脸上,一共扎进去了四根,除了贯穿伤,还有烫伤,而重伤对于毁容的认定标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跟罗汉他们这个案子相关的内容,大概是是面部有明显块状疤痕,单块面积大于四平方厘米,两块面积大于七平方厘米,三块以上总面积大于九平方厘米,致使眼睑、鼻、口唇、面颊等损毁或者功能性障碍,或者面神经损伤造成一侧大部面肌瘫痪,口角歪斜,或者面部损伤留有片状细小疤痕,明显色素沉着或色素减退,范围达到百分之三十,或者面颈部深二度以上烧、烫伤后导致疤痕挛缩,并显著影响面容或者颈部活动障碍。”孙建勋的法律知识十分过硬,毫无停顿的对杨东介绍完了重伤鉴定标准的条款之后,又继续开口道:“目前来看,古长澜的伤情是卡在重伤基准线上的,而你现在所能祈祷的,就是古长澜的面部神经千万没有受到损伤,这样的话,古长澜还有可能被判定为轻伤。”
  “这些祈祷的内容,不是人力能左右的,我现在应该干些什么呢?”杨东闻言,也点上烟继续问了一句。
  “小东,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次罗汉他们几个伤了古保民的儿子,以古保民的社会关系来看,这件案子走了法律程序之后,只要他不松口,那么法院那边肯定是顶杠判决,轻伤害的话,参与案件的四个人,都会被判二到三年不等的实刑,如果是重伤害的话。”孙建勋停顿了一下:“四个人最低的五年,最高量刑线大约在七至十年。”
  “后果这么严重吗!”杨东听完孙建勋的话,不禁眉头紧锁。
  “现在这起案子的突破口,就在古保民身上,因为古长澜他们那伙人,之前喝醉了酒,本身就有寻衅滋事的嫌疑,加上动手的时候,也是他们先打的人,但是他们这群孩子,背景太特殊了,案件的进展势必会在无形当中受到各种各样的影响,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件事,如果古长澜的伤最终被确定为轻伤害,并且古保民同意调解,不予追究的话,那么罗汉他们还有缓刑的希望。”
  “你刚刚不是说,对面那伙人是去店里面打的架吗,罗汉他们难道就没有防卫情节吗?”杨东再次问道。
  “不能。”孙建勋听完杨东的话,微微摇头:“你要知道,法律上对正当防卫的界定是很清晰很严格的,只有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严重危害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才算正当防卫,就比如当初的王新明拿着枪去找你们,并且开枪了,你们还击,这可以,但是今天对面的人只是对你店里的员工抡了一拳,这种打一拳、踹一脚,或者扇一个耳光的行为,并不是法律中所谓的‘行凶’,根本不构成正当防卫的条件,法律上对于防卫的认定,是逃跑、挣脱、护体、格挡、紧迫反抗等一切急于脱身,自保或保护他人的行为,而罗汉他们呢?直接就把人全给放翻了!所以你说的正当防卫,在事实上根本不成立,所以并不是所有的‘还手’都是‘正当防卫’,你印象中的有人要杀你,然后你把人反杀,最后去局子里做个笔录就能走的情况,那是童话故事,法律跟你想的不一样,所以罗汉他们的行为,最起码已经构成了寻衅滋事,懂了吗!”
  “也就是说,罗汉他们这件案子,除了让古保民松口,我别无选择了,是吗?”杨东听完孙建勋的话,嘬着牙花子,神情烦躁的问了一句。
  “如果古保民死盯着这件事,谁都没办法帮忙运作。”孙建勋直言回应。
  “好,我知道了。”杨东沉默半晌后,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了一丝暴戾。
  “啪!”
  孙建勋看见杨东闪动的眼眸,拍了下他的肩膀:“东子,这个时候,你不能跟古保民起冲突,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罗汉他们必判无疑。”
  “嗯。”心中正在思考其他对策的杨东,听见这话以后,心中清明不少。
  ……
  当天晚上,杨东回到住处之后,林天驰和刘悦、张傲、黄豆豆也都没睡觉,看见杨东进门,几人顿时围了上来。
  “东哥,我哥怎么样了?”刘悦上前之后,第一个开口问道。
  “他没事,你们都别在这熬着了,该睡觉睡觉,现在小波进去了,从明天开始,你们先去烧烤店那边帮忙盯几天。”杨东话音落,率先向自己那个房间走去:“天驰,你过来!”
  “好!”林天驰应了一声,跟杨东进了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哎,我怎么感觉,东哥脸色有点不对劲呢?”黄豆豆看着杨东的背影,开口问了一句。
  “没事,睡觉去吧,汉哥他们就是打了个普通的小架,应该问题不大。”此刻张傲他们不知道内情,也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看见杨东回房间,也都转头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杨东卧室内。
  “汉子的情况不太好,今天小波他们伤的人,是古保民的儿子。”杨东看着林天驰,没有隐瞒的开口。
  “古保民的儿子?”林天驰做了个深呼吸:“就是当初站在龚小军和王明朗身后的那个古长澜?”
  “没错!”
  “不是,他们几个怎么还打到一起去了呢?”林天驰闻言,十分匪夷所思的问了一句。
  “现在问题的重点,已经不在这了,我跟勋哥谈过了,他说这次咱们如果想保罗汉和静波,必须得让古保民松口。”
  “这事有困难啊!”林天驰听完杨东的话,沉默了半天,随后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以咱们跟民渔协会的关系,这种事运作起来太难了,昨天咱们公司的渔船刚刚被撞沉,还因此搭上了两条人命,这件事我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跟民渔协会那伙人脱不开干系,你说,古保民现在都用这种手段对付三合了,咱们还他妈凭什么要给他服软呢,怎么着,合着他古保民的儿子受了伤,这种事就成了了不得的大事,而咱们死的两个渔民,就这么拉倒了?他古家人的命,凭什么就这么值钱呢?”
  “你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啊。”杨东听完林天驰的话,掏出控制头痛的药,吞下去了两颗:“在我回来之前,汉子和李静波,还有店里的那个服务生顾北明,已经被签刑拘了,所以不论如何,等古长澜那边的结果出来,我都得去见古保民,跟他谈谈,给多少赔偿,才能让他放过汉子和静波。”
  “你也知道,古保民旗下的民渔协会,就是个摇钱树,古保民本来就不差钱,而且还跟咱们有这么深的矛盾,我现在担心的,是你即使跟古保民谈了,他也不会松口的。”林天驰虽然情绪激动,但思维很理智的回应了一句。
  “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想过了,但是现在汉子和静波已经被捕了,哪怕明知道希望渺茫,我也必须得去试试。”杨东似乎早已经猜到了林天驰的回答,面无表情的回应了一声。
  “他妈的,咱们明知道最近这些恶心事,都是古保民和他身边的人干的,现在还得把脸摔在地上,去给他低头,这他妈叫什么事啊。”饶是一向圆滑的林天驰,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也罕见的情绪失控了。
  “咱们这边死的两个船员,没有证据能指到古保民身上,可是现在罗汉他们打伤了古保民的儿子,已经证据确凿了,咱们不低头,遭罪的是进去的人。”杨东忍着头疼,低声开口。
  “跟古保民谈的时候,我去吧。”林天驰看着窗外已经朦胧的天色,一声叹息,林天驰冷静下来之后,也明白用三合去碰撞民渔协会,是以卵击石。
  “算了,还是我去吧。”杨东微微摇头,自己把事接了过来。
  话音落,房间内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其实杨东心里对这件事的抵触,比林天驰还要深,他更加知道自己此一去,都会经历些什么,但是此刻的林天驰可以抱怨,但杨东却不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选择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去把事情继续办下去。
  对于罗汉和李静波他们而言,自己心中的任何愤怒与不满,都可以通过拳头宣泄出去,此刻躺在看守所内大通铺上的他们,已经不需要再去关心这件事,但杨东却彻夜未眠,而且整个三合公司里面,也只有他,没有肆意妄为的资本,因为在他这个位置的意义,就是要对所有人的行为负责,也要顶住其他人顶不住的压力,咽下其他人咽不下的委屈。
  ……
  古长澜做完手术之后,是在第二天上午醒来的,因为铁钎子刺破他皮肤时候的温度过高,导致伤口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油污感染,所以古长澜的半边脸颊红肿不堪,左眼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是也肿成了一条缝隙,不幸中的万幸,古长澜最终没有伤到面部神经,虽然还需要进行下一步的伤检,但目前的这个结果,不管对于他来说,还是对于已经被采取强制措施的罗汉、李静波等人来说,似乎都值得庆幸。
  古长澜躺在单人病房中,睁开眼睛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守在床边的古保民,因为舌头也受了伤的缘故,所以古长澜的喉结蠕动了半天,才含糊不清的吐出了一句话:“爸……我疼……”
  “该!怎么不他妈疼死你呢!”古保民看见古长澜醒了,声音粗重的骂了一嗓子:“你他妈说说你,从国外回来才几天啊,前些天被人捅进了医院,差点把命给丢了,这才刚离开医院,脸又被人给毁了!你就不能务点正业!给我争口气吗!”古保民说话间,双肩不住耸动:“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呢!”
  “爸……”古长澜躺在病床上,两行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淌落。
  “操!”古保民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儿子,喝骂一声后,也跟着红了眼圈:“澜澜,就当爸求你了,别再瞎折腾了,行吗,你想要什么,爸都能满足你,可是唯有命,你只有一条,爸爸就算再有本事,没办法给你第二次活过来的机会,知道吗!”
  “爸……这次……我没惹事……真的是他们……招惹的我们……”古长澜躺在病床上,无比憋屈的解释了一句。
  “行了,你好好养伤吧,这事你别管了,你务必记住我的话,等这次事过去,你千万长点心吧,澜澜,爸爸已经不再年轻了!”古保民苦口婆心的说完一句话,抬头看了看已经见底的输液瓶,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键,随后起身向病房外走去,打算出去抽支烟,古长澜就算再不争气,可他也是古保民唯一的儿子,更是他唯一的血脉,而古保民看见孩子这副惨状,又怎么能不心疼呢?
  “咣当!”
  古保民拽开病房的门,刚迈步到了走廊,就跟迎面走来的杨东打了个照面,抬头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杨东本来是准备去病房敲门的,等他看见古保民出门之后,先是一怔,随后脸上瞬间换好了一副笑容,迈步迎了上去:“古哥,你在呢。”
  “你来这干什么?”古保民看见杨东到场,面沉如水的质问了一声。
  “我听说你儿子住院了,所以过来看看,顺便跟你谈一下赔偿的事。”杨东比划了一下手中的果篮,又指了一下古长澜的病房:“方便我进去看一下吗?”
  “没必要,你走吧。”古保民压根没接杨东的话茬:“这次的事,我一分钱医药费都不用你们出,还有你所谓的赔偿,我也不需要。”
  【ps:本章四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