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逢良 第15节
  他的眼睛里盛满了午后细碎的阳光,不是很强烈,但却很盈满。
  她心尖发颤,屏息盯着他看。
  他又把头偏回去,撩了把头发,又捂了把脸,苦大仇深:“妈的,早知道给你妈打电话了,爬上爬下的,累死了。”
  姜之栩一顿。
  他换了个姿势,仰靠在椅子上,昂着脸,眼睑向下,瞟了她一眼。
  她顿时就笑了。
  他舌头顶了顶脸颊,也忍不住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风流。
  这顿饭吃得还算其乐融融。
  吃完饭之后,有一点半了,李衔九要去学校,姜之栩感觉昏沉,亟需休息。
  而小区群里通知说,电梯还在检修,姜之栩左右是爬不动20层楼的,就打算去孟黎的店里休息。
  李衔九自然要送姜之栩过去。
  孟黎的蛋糕店在万达附近的步行街,李衔九不熟悉路,姜之栩在后面给他做人工导航。
  从近路过去,恰好要经过一个技校,这所学校是青城有名的混混聚集地,在过学校后巷红绿灯的时候,恰好听到响动,一偏头,看到有人在打架。
  五六个少年都赤手空拳,开始的时候在推搡,后来有人急了,开始上脚踹,这时候形式才分明,原来不是群架,是五个人群殴一个。
  再看那被打的人……觉得眼熟。
  姜之栩一诧,拉了拉李衔九的衣摆,说:“是张家兴。”
  李衔九早就注意到了,盯着那边,像在思考什么,又对姜之栩说:“你报警。”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衔九从车子上下来,嘱咐她:“你先骑车过路,到对面再打110。”
  “喂……”姜之栩小声的唤。
  可李衔九还是没有回头的走了过去。
  前面的绿灯亮了,40秒的倒计时,姜之栩看了看绿灯,又看了看巷子。
  她急得脸色发白,拨号的手都在颤。
  她打着电话,紧紧盯着李衔九的背影。
  看他进了巷子里,那些男生停了下来,有人给他说话,他回了些什么,边说边走到蹲在地上的张家兴面前,把他扶了起来。
  这个举动让那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其中一个比别人都壮,染着红毛的男生问“你他妈谁啊”,撸着袖子想上拳头。
  李衔九看了他一眼,说了些什么,始终从容,仿佛是在路边偶遇好友,叙叙旧而已。
  说完话,他就拉着张家兴往外走,红毛男生忽然拉住他的胳膊,眼看着拳头就要落下来,李衔九忽然抓住那人的手臂,一个转身,一脚踹到那人的肚子上。
  那人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李衔九没有迟疑,又是几脚踹过去。
  姜之栩吓得发抖。
  情急之下,恰好看到路对面有正指挥交通的交警,于是赶紧跑过去。
  那会正是红灯,她狼狈又跌撞的跑到交警面前,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顺。
  李衔九到巷子里之后,原本想和那些男生好好说话。谁知道那帮人仗着人多,油盐不进,他话说一半就知道,免不了要动手了。
  果然,他才刚转身,身后就有人要动手了。
  第11章 熟稔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知道这种情况,唯有以暴制暴,他不仅不能怵,还要比对方更狠才行。
  本来以为会有恶战一场。
  谁知道筋骨还没松动开,巷口忽然有人大喝:“你们干什么呢?”
  那几个男生一见来人穿着警服,撒腿就跑。
  姜之栩见那些男生落荒而逃,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也没有想太多,喊着“你没事吧”,便踉踉跄跄往李衔九那边奔去。
  她笑着,泪珠还挂在睫毛上,整个人又惨又慌,好像刚才被欺负的是她。
  李衔九笑了笑:“你倒挺聪明。”
  姜之栩拧眉看他:“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李衔九吊儿郎当:“就他们几个?”意思是他看不上。
  “你……”姜之栩又气又恼,可好在他没受什么伤,于是也没有和他斗嘴的必要,又去看张家兴,问,“你还好吗?”
  张家兴的伤不在脸上,看上去还好,咧嘴笑笑:“死不了。”
  几句话的功夫,交警走过来,询问缘由。
  姜之栩说:“我们报了警了。”
  没一会儿警察就到了,因为姜之栩是报警人,便去所里做了个简单的笔录。
  出来的时候,李衔九和张家兴在外面等她。
  她刚才去叫交警,不注意磕了一下,手肘被蹭掉一层皮。可奇怪的是,她当时竟没有觉得疼,这会儿,那股钻心的疼才冒了出来。
  张家兴见状,摸了摸后脑勺,抱歉的说:“我对不住你。”
  姜之栩说:“没事。”心想,我不是为了你。
  李衔九没有姜之栩那么好的脾气,对张家兴冷言道:“平时一群人围着你,看起来很威风嘛,看到谁不爽就能上去教训一顿,可你别忘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张家兴嘴角抽了一下:“哥们儿,你怎么比警察话还多?”他舔了舔嘴角的伤口,说,“我今天就是落单了,才让那帮人缠上,我都做好挨揍的准备了,大不了明天再还回去,可是你……”
  “你要是这么想,我今天就白折腾。”李衔九冷冷说完,扭头就走。
  姜之栩一愣,干巴巴冲张家兴笑了笑,也赶快跟上去。
  李衔九走得很快。
  姜之栩小跑着才追上他。
  警局附近有一家药店,他走到药店的时候忽然顿住,她也停下。
  他说:“你站这别动。”然后进了药店。
  她便真的一直站在门口等他。
  时光悄无声息的流淌,像电影的慢镜头,48幅拍出来,要换成24幅来放。
  从前最讨厌等待,可现在不这样想。
  如果等的人会来,那么等待时的煎熬,不过是让最后纵情奔向他的那一刻变得更欢喜。
  李衔九买了一袋子药出来。
  他先是左右瞅了瞅,最终坐在台阶上,才喊她:“坐过来。”
  她听话的坐过去。
  他拆开药盒,要出棉签,先沾了酒精,又给她擦了碘伏,最后把纱布取出来,给她包上。
  这期间他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他没有安慰她,没有问她你疼不疼,没有说疼了就说出来。
  但他动作很轻,丝毫没有弄疼她。
  她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哼一声。
  或许用沉默回应他的沉默,也算是默契的一种。
  姜之栩发现其实李衔九很有生活经验,不知道是否和他的家庭有关,总之,当他给她上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已经很擅长处理这种事儿。
  他给她包扎好之后,已经两点多了。
  她问他:“你还去学校吗?”
  他说:“去。”
  电动车还放在那个路口。
  他去骑,她等着。
  没一会他就到了,她上车,车座被太阳烫的发热。
  路上有很长一会,他们都没说一字半句。
  直到眼看快到孟黎的店了,姜之栩才忍不住问出来:“你怎么那么会打架?”
  李衔九微微偏头:“练出来的。”
  姜之栩:“……”
  他顿了顿,解释:“没爹的孩子不是被揍就是揍别人,你觉得我像是傻站着被揍的那个?”
  姜之栩一懵,心坠了下去,小声说:“抱歉啊。”
  他浑不在意:“这有什么。”
  她抿抿唇,又沉默了一会。
  他似乎察觉什么:“还想问什么?”
  她沉吟了一阵,才说:“就是……那次在体育课,张家兴挑衅你,你不生气啊?”
  那天女生们失望的叹息,和“他是不是怕了”的揣测,一度成为她脑海中的回音。
  她早就想问他了。
  他对她的提问没什么波澜,笑笑:“你跑倒二,我跑倒一,怎么着,给你垫底了你就不丢人了吧?”
  姜之栩整个呆住,心像被人攥紧了一般。
  但他好像并没有更深的意思,哼笑回答她上个问题:“他并没有惹怒我。”
  姜之栩微愣,只听他顿了两秒,变了语气:“人吧,不能经常生气,对肝不好。”
  姜之栩只觉得一头黑线,想笑又笑不出来,咬咬嘴唇,说:“你能不能正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