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入驻望京,鹣鲽魔魅!
  从忻州至望京只需要一日半的路程,熙王的大军惨败,熙王自己也战死,如此这一场勤王之战便落下了帷幕,商王本也是为了清君侧而起兵的,最后时刻却和朝廷化干戈为玉帛,一时间西楚朝内朝外流言四起,皆言西楚要变天了。
  沈苏姀是在两日后的清晨到的望京,刚下过几日的小雨,天气凉爽而清透,灰白的曦光之下,望京城比沈苏姀想象之中的更为精致秀美,做为国都,他或许没有君临的厚重巍峨,可那雕梁画栋的坊市依旧显示了帝都的繁华,待到了皇宫之外,迎面而来的矜贵之气并不比秦帝宫输了分毫,消息早已送回了望京,宫门口早早便有仪仗候着,微生瑕坐在最前面的马车之中,在他身后是连着数十辆的马车,沈苏姀便坐在其中。
  入了宫便是极其悠长的宫道,沈苏姀掀开车帘便能看到飞檐斗拱连绵排布,她也并不多看,不多时便放下了帘络,两柱香的时辰之后,沈苏姀忽然觉得自己身后的马车声音忽然和自己离得越来越远了,沈苏姀一皱眉当即掀了帘子,回头一看,便见后面的马车果然和她走的不是一个方向,沈苏姀眉头一皱,前面的墨檀却已走上前来……
  “郡主,司命大人要见您,是以眼下请您先和司命大人回宫。”
  到了望京,自然是客随主便,沈苏姀点点头,落了帘。
  又走了一炷香之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此刻天光还未大亮,天穹仍然是灰蒙蒙的,沈苏姀走下马车,当即看到前面一道身披纯黑色大斗篷的身影,微生瑕从头到脚都被罩了住,径直朝一处看起来十分华贵的宫殿走去,沈苏姀定了定神,跟了上去。
  入了宫殿,正殿是如她所料的漆黑一片,幽兰的灯火亮起来,角落里还有袅袅的青烟,门扉被人关上,微生瑕这才将身上的斗篷取下来,他眼上的乌黑已经褪去,此刻双眸已能视物,墨绿的幽瞳看向沈苏姀的方向,而后径直在主位落座。
  “既然眼疾已去,看来宋先生很有法子,我不日便会回西楚,为了信守承诺待问过宋先生的意思之后可让他留在你这里,往后如何也全看宋先生自己的意思。”
  沈苏姀沉定说着,微生瑕眉头微微一皱,“你要走?”
  沈苏姀点头,“当然,我的家在大秦。”
  微生瑕稍稍眯眸,不知怎地眼神有些深沉,沈苏姀心底立刻戒备起来,“在我走之前,我要看到禅位诏书,还要你将禅位之事公布于众,司命大人总不会是想出尔反尔吧?”
  微生瑕微微向后,靠在了身后金色的椅背之上,他身上仍然还是一身白袍,此刻坐在那处宝座之上的姿势却半点儿都不儒雅出尘,反而带着一股子威慑邪气,他的目光幽幽落在沈苏姀身上,“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商王登位,他也不过是我的傀儡。”
  沈苏姀冷笑,“所以你还是想不守信?”
  微生瑕唇角微抿,幽绿的眸子暗沉而鬼魅,却不言。
  沈苏姀浅吸口气,“幸而你的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宋先生虽然对你的病十分感兴趣,可他到底是秦人,他忠于我的夫君,我让他离开他自然不会说不。”
  微生瑕忽的一笑,竟道,“你想走,可你那弟弟会让你走吗?”
  沈苏姀皱了皱眉,深深看着他并不语,严格来说,沈君心并未见过微生瑕,便是在前日上马车之时微生瑕也是捂得严严实实的,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沈苏姀沉了眸,微生瑕好整以暇的摇了摇头,“你放心,禅位的诏书明日便可给你,一月之后便可举行登基大典,只是有一样你要告诉商王,微生家动不得。”
  沈苏姀一时怔住,没想到他如此利落,微生瑕又接着道,“那小老头先留在西楚吧,等他治好了我再说别的,唔,你走了,可若我需要你的血如何是好?”
  沈苏姀蹙眉,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她一心想回大秦去,又怎能为了这一点留在西楚呢,沈苏姀一叹,“我留下的这几日可每日取血与你,可我是一定要早日回去大秦的。”
  微生瑕了然的点头,“你是大秦的太子妃,自然要早日回去。”
  如此善解人意沈苏姀简直有些咂舌,可接下来微生瑕道,“你可以回去你的大秦,大秦眼下战事将起我没那个心思,若是大秦未曾战败,我自会去大秦寻你!”
  沈苏姀一愕,整个人顿时惊愣了住。
  微生瑕见她全然一副意外且排斥的样子面色一沉,语气亦变得危险起来,“怎么?难道你不打算让我痊愈?!若是如此,你岂不也是出尔反尔?!”
  沈苏姀想到嬴纵就不觉得微生瑕这点子好,犹豫一瞬道,“宋先生医术高明,瞧你的眼睛不过三日便可视物了,有他在定然能治好你,倘若实在……实在……”
  沈苏姀一派推辞之语,微生瑕眼底的寒意越重,沈苏姀想来想去只好硬着头皮道,“实在非需要我的血不可,那也只好如你说的这样办了。”
  一边说着,一边在心底祈祷宋薪一定要将这人治好!
  微生瑕闻言才稍稍满意了半分,沈苏姀略带戒备的看了看他便道,“西楚内政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可你既然说了这样的话,明日我便等诏书了。”
  说着便要走的样子,微生瑕也未拦着,只看着沈苏姀走出那殿门之后才寒了眸子,不多时,墨檀返回,有些犹豫的道,“大人,当真要写禅位诏书?”
  微生瑕眯眸看了他一瞬,“他怎么样了?”
  墨檀一愕才反应过来微生瑕问的是当今皇上,赶忙道,“不太好,这几日太医院的太医日夜守着的,也未见起色。”
  微生瑕点点头,“既然没有起色那就不必再治了,去将内阁几位大人召入宫中来。”
  墨檀心底一惊,已知道微生瑕想做什么,犹豫一瞬还是低声提醒,“大人,您如此决定是否该和族中的几位长老商议商议……”
  微生瑕面色顿时一沉,眯眸冷笑,语声阴狠而邪气,“他们算什么东西!”
  墨檀吓得身子一颤,再不敢多言,当即行了个礼转身而去,刚走出几步,微生瑕又吩咐道,“两个时辰之后去将商王请来,本座想知道上阳郡主的这位弟弟是个怎样的人物。”
  墨檀连忙应了,推开门走了出去。
  微生瑕坐在那灿金的宝座之上,目光扫到一旁的香炉下意识的就要去点燃香炉内的东西,可手刚到一半他的动作便顿了住,愣了愣,几乎是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屋子里一片漆黑,空荡荡的一片死寂,微生瑕长长的呼出口气,挺俊的身子有些无力的养倒在座椅之上,面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再呼出口气的时候身子已明显的松快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落在额角的手又往自己眼上抚了抚……
  沈苏姀被送到一处十分雅致的宫阁,回去的时候孟南柯和沈君心、嬴华庭等人已经等着了,见她回来众人方才松了口气,嬴湛气呼呼的走上来,“早就说让我和你坐一个马车你不愿意,刚才人忽然不见了你知不知道吓死人了?!反正从现在开始我要跟着你,你若是不愿意我就跟七哥告状,就说你在西楚一点都没想他……”
  嬴湛口气恶劣,沈苏姀瞬间从他身上看到了几年前那个绑了她的顽劣十殿下,想也不想抬手便揍他一拳,“没大没小!你又想挨揍了不成?!”
  当年沈苏姀和嬴湛第一次见面便被他算计了,后来便将他痛揍了一顿,这么一说嬴湛仿佛也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抿了抿唇悻悻道,“这不是为你着想吗?”
  沈苏姀凉凉扫他一眼不再多说,便看向一旁的沈君心,却见沈君心眉头微皱着将一种略带阴沉的目光落在了嬴湛的身上,嬴湛背对着沈君心,而其他人也都将注意力落在她的身上,是以只有沈苏姀一人瞧见了,见沈苏姀看过来,那目光一闪而逝,沈君心笑着走过来,“阿姐,微生瑕都说了什么?你刚才去了别处我们都很担心。”
  沈苏姀对他安抚的笑了笑,而后便道,“明日他便会给禅位的诏书,一月之后便是登基大典,君儿,待你登基之后少不得需要他的辅佐,微生家的人,暂不可动,至于往后,且看他有没有反复之心,眼下朝中你根基尚浅,当想法子将自己的人安插进朝中。”
  沈苏姀一边说着一边朝正厅去,沈君心的目光十分专注的听着,眼底皆是仰慕崇敬,沈苏姀话锋一转又道,“禅位诏书颁布便是大局已定,待将此令公布天下之后我便会带着嬴湛和华庭先回大秦,还是像从前那样,让沐沉帮你。”
  说着看了沐沉一眼,沐沉点点头,“主子放心,属下明白。”
  沈君心的眼神顿时便沉了两分,却是抿着唇道,“阿姐,既然一个月之后便是登基大典,你……你不留下来看着我登基为帝吗?”
  沈苏姀有些抱歉的看着他,“我很想留下来,可是你知道大秦眼下正值征战,北魏虎视眈眈的,他独自在漠北我委实不放心,所以我只能先回去了,这一次得知你有事我顾虑重重,最终还是他让小十陪我一起来的,君儿,你不要怪姐姐。”
  他是谁沈君心当然清楚,沈君心拢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攥紧,面上却只是有几分失望的可怜,点了点头之后便道,“我怎么会怪阿姐,阿姐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沈苏姀面上欣慰一笑,转而看向其他人,“昨夜行路,大家都先去歇着吧。”
  几人便又说了几句话,而后各自去到各自的房间住下,嬴湛快走几步凑到了沈苏姀身边问她,“照你说的,咱们几日之后走呢?”
  沈苏姀想了想,“至多再留三四日吧,等诏书公布天下,便成定局了。”
  嬴湛呼出口气,“再好不过了,我可还想回漠北立功呢!”
  沈苏姀失笑的打击了他两句,当即引得嬴湛回击,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斗嘴,走在他们身后的沈君心微微垂眸,目光愈发阴沉了下去,沈苏姀若有似无的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将他这表情收入眼底,眉头微微一皱,沈苏姀回了自己的房间,香词跟在她身后走进来见她站在屋子里发怔便道,“主子不累吗?快些歇下吧,我这就去打水。”
  沈苏姀骤然摇头,“先不必打水,你帮我去办件事。”
  香词一怔,转身站住了脚步。
  墨檀来请沈君心的时候这个只有十三岁不到的小王爷竟然十分平静,好似早就料到了今日有这一遭,且他竟然一个近身侍卫也未带,墨檀压下心底的波澜走在前领路,便见身后之人年纪虽小可通身的气势已是不凡,沉稳的步伐亦不见半分慌乱!
  墨檀心底暗暗点头,径直将沈君心领到了微生瑕的殿阁之前,“商王殿下请进吧,司命大人还在见几位阁老,劳烦您稍等片刻。”
  沈君心闻言才微微蹙眉,那双眸子里闪出一点幽绿的光,而后他便迈步进了屋子,屋子里漆黑一片,绕过屏风方才借着幽蓝的灯火能够视物,沈君心只知道微生瑕有病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病,见这屋子这样奇怪便猜想是不是和他的病有关。
  微生瑕不在,屋子里便只有他一人,这屋子有种奇异的森冷,他下意识的向前走动了几步,这么一走顿时看到一本从长案之上落下来的书册,那书册摊开在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字,沈君心本不想理,可他一个人干站着实在没事干,没多时便朝那书册走去想捡起来翻开翻开,可等他刚捡起来一翻他面上平静的表情便起了变化。
  那书页之上写着醒目的三个字,鹣鲽咒。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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