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入膏肓
  贺穆兰要下场“玩玩”,一下子跳出来不下十几个勇士。
  黑山军出了名的身材魁梧,每一个都是肌肉虬结的壮汉,而高车人们在草原上从小玩这个玩到大,出来的虽不是膀大腰圆的汉子,但一个个脖子都粗壮无比,一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贺穆兰呢,还和之前在梅园一样,只是别起了下摆,挽起了袖子,什么都没露出来。
  就算他是将军,这般瞧不起人也让他们气炸了肺,一个肌肉虬结的汉子先跳了出来,抬手就去抓贺穆兰的衣襟。
  若是之前,如狄叶飞、陈节等人只会笑盈盈的看着,陈节这样好事的甚至会大叫“将军干翻他”云云,可到了现在,那肌肉男一去抓贺穆兰胸前的衣襟,陈节直接跳了起来,狄叶飞却是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贺穆兰的表情。
  他猜测过贺穆兰喜欢的是魁梧的男人,有可能是陛下和颍川王那一种类型的,那么在肌肤相触的时候,肯定会有细微的表情变化。
  可惜连什么肌肤接触的机会都没有,那男人手还没碰到衣襟,已经被贺穆兰抓住手臂甩了出去。
  他哪里知道贺穆兰的力气有这么大?一下子被丢出了白圈,半天都爬不起来,等到同伴们把他搀起,他只能羞红了脸甘拜下风,再不提“挑战”云云。
  摔角时脱掉上衣是为了让对方无着力点可以抓,抓胸肌和抓衣襟是两回事,前者很容易滑开避让开,后者有衣襟做弱点,抓到衣襟被牵制住也是常事。贺穆兰连衣服都没脱,而那摔跤者连她衣襟都没碰到就输了,足以震慑住绝大部分的将士。
  那罗浑笑着在旁边摇头,当年黑山军多少人想要撂到花木兰,反倒被他撂了个干净。他们一群火伴当初下注压木兰挣了不少,现在没人愿意开这个盘口了,他倒是无聊的很了。
  “将军的苹果,实在是不容易吃……”一位高车虎贲抄着不怎么熟练的鲜卑话,突然一指狄叶飞。
  “不过我们和将军比斗,确实不够资格。我们的右司马和花将军您一样是将军,将军对将军,够格!”
  一时之间,众人的眼神齐刷刷望向了狄叶飞,那罗浑这样知道狄叶飞从无胜绩的同火当场就偷笑了起来。
  狄叶飞摔角也很厉害,不过和他摔角的黑山军大多是为了占他便宜,久而久之,有人挑战狄叶飞,都是贺穆兰代了。所以贺穆兰这种从不主动出风头的人会有摔角上的名声,其实都是被逼出来的。
  那罗浑知道这其中的关节,所以觉得结果实在是有意思。当年是别人挑战狄叶飞,贺穆兰代替他出战;如今是有人挑战贺穆兰,见打不过,又指了狄叶飞出战。
  贺穆兰当然也想到了过去在黑山的日子,眼神里一下子柔了起来,再看那罗浑和狄叶飞时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怀念之色。
  狄叶飞那些烦恼的心思在这种怀念的表情里也渐渐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黑山无尽的苍凉和呼啸而过的狼嚎之声,似乎连那把人脸都能吹成两半的大风,都已经离开很久了。
  “将军对将军,确实够了。这样吧,我当年在黑山从军时,同火十人,除一人死了,其余众人皆得了封赏而回,我和他们先角斗一番,你们看看我们的本事,再想想自己差距在哪里。那罗浑!”
  “在!”
  那罗浑含笑脱着上衣。
  这世上一点他名字就能让他脱衣的,除了贺穆兰,便只有坐在御座上的那位陛下的。
  “你是除我外同火之中武艺最好的,陪我来练一练。”
  贺穆兰指了指脚下的白圈。
  “好久没和火长角斗,我也技痒的很呢!”
  那罗浑赤/裸着上身跳进圈子,将全身上下无数的伤疤露于所有人的面前。黑山军还好,那些柔然来的高车人齐齐变了颜色,似是不了解一个人受了这么多的伤,为何还能好生生的在这里角斗。
  贺穆兰和那罗浑在那白圈里,就像是教练赛一般向众人展示了什么叫做“角斗”。
  那真像是两匹可怕的野牛在用角互抵一般,那罗浑轻盈,贺穆兰勇猛,两人曾经都如此对练过几百回,都熟知对方的弱点和长处,你来我往之下,竟斗了一刻钟有余。
  围观的虎贲军和高车虎贲军早就叫破了嗓子,但凡使出“锁喉”、“投术”这样高难度的动作时,更是爆发出一阵掀翻大地的叫好声。
  “抱脖子了……抱脖子了……”陈节惊慌失措的喃喃自语,“啊,从裤裆里钻过去了!那罗浑居然钻将军裤裆!啊!抱一起了!将军快把他甩出去!甩出去!”
  陈节在那边指手画脚,那罗浑的一位部下、也是负责护卫贺穆兰安全的一位亲卫忍不住讽刺他:“那是你们家将军还是你儿子啊?你怎么跟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烦不烦啊!”
  “你管我说什么!”陈节皱着眉,没空理他:“那罗浑!你别抱我们将军大腿!抱了也摔不倒的!”
  那罗浑闻言大概觉得是摔不倒,干脆一个倒地露出裆/部,用双腿向贺穆兰的大腿踢去。
  这一下天马行空,贺穆兰也没意料到对方会直接踢下腹,立刻往后击退了几步。
  “好!左卫率威武!”
  “将军退了两步!”
  “啊啊啊啊啊!我艹!老子要疯了!”
  陈节将一头头发抓的如同稻草,好在他一直都是忠犬的样子,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看不到花木兰失利,当场就有人对他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小陈节,莫哭,你们家将军不会因为输了不要你的!”
  “哈哈哈,小陈节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腿短了?这个可没办法了,除非你再被生一次!”
  “滚你们的蛋!”陈节连连跳脚,“老子心情不好,别逼我也下场!”
  “来来,下场下场!”
  一群人看的技痒,顺势就把陈节也拉了下水。
  可怜陈节刚看着贺穆兰一个背后摔抱,脸贴着那罗浑的腹部将他摔出白圈,就被一群人拉下了场子,心头震惊还没过,就被摔了个七晕八素,差点站不起来。
  “妈的,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也不看看能当将军亲兵的都是什么人!老子当年好歹也号称黑山新兵第一人!”
  陈节一脱上衣,抖了抖膀子,狞笑着对着众人扑了过去。
  “有什么遗言,赶紧的现在就留!”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那罗浑身心舒爽的下了场,贺穆兰随便抓了个绵苹果吃了几口当做是休息一阵,就迎来了狄叶飞的下场。
  和所有摔角者一样,狄叶飞在贺穆兰面前不敢托大,也不愿意贺穆兰轻视,所以他也脱掉了上衣。
  军中和各处对狄叶飞性别的猜测尘嚣日上,许多人也经常拿这个暗地里取笑狄叶飞。但今日狄叶飞在这么多将士面前解了战袍,究竟是男是女一望便知。
  这般一马平川,是男人才有鬼。就算是女人,这么袒胸露乳在众人面前,恐怕也不必做人了。
  不知为何,刚刚还在叫好、大骂、各种欢叫的氛围,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许多老光棍小光棍望着迈着轻盈脚步进入白圈中的狄叶飞,竟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狄叶飞的毛发及其稀少,贺穆兰曾猜测他母亲的那支血脉来自于中东地区,所以他的皮肤才会是这般的情况,而不是北欧人的一身毛发。
  拓跋焘和库莫提等人大概就有西伯利亚人那边的血统,一身体毛不忍直视。
  在营火的映照下,浑身上下光洁如玉又充满弹性的肌肤和肌肉反射着柔和的光线,看起来让他整个人犹如踏着光环进入圈中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贺穆兰,当时心中升上来的感触,都浑似对方不是下场来角斗的,而是来跳舞的。
  而且他和贺穆兰都还是赤脚,若论脚掌的纤细和美观,其实贺穆兰更胜一筹,无奈狄叶飞整个骨架纤细有致,流线感极强,谁也注意不到贺穆兰的脚其实也不太像男人。
  “老子为何还没看到他们打,就觉得心跳的这么厉害……”
  一个虎贲军悄悄对同火咬着耳朵,“我觉得我们家将军怕是一下子就把他压倒了。”
  他的同火一想到自家将军将这传说中的“血腥美人”压倒在身下的场景,竟觉得喉头一干,看着白圈的眼神更加炽烈了。
  狄叶飞看着愣在原地的贺穆兰,不自在地挑了挑眉:“你让我?那我就先出手了!”
  贺穆兰还未回过神,只觉得两只胳膊挟着劲风直抓她的前襟,狄叶飞长得像个女人,力气和武艺却不是那么柔弱,这一下被抓到真有可能在大众广庭之下被撕开前襟,贺穆兰立刻架住双臂反他关节一扭一退,贴上了他的身前。
  狄叶飞许久没和贺穆兰角斗过了,上一次角斗还是在柔然高车大会之时,那时候他掀翻了一干高车男人,许多高车虎贲军里的士卒还记忆犹新,待看到贺穆兰贴了上去,立刻用高车语为他打气。
  同族们一起高喊,狄叶飞心中的豪气不由得充盈了全身,摔角中力量虽然关键,但力量却不是全部,花木兰虽然力大,可他也不是毫无取胜之力!
  狄叶飞如此想着,伸手环住贺穆兰的上身,在贺穆兰挣扎的时候却猛然袭击她的下盘,逼得她退了开去。
  再一挺腰,继续抓向她的前襟!
  这一下贺穆兰看出来了,狄叶飞大概对她那天晚上强行将他衣襟扯开胡乱施为依旧有怨气,所以也想着掀掉一次她的衣襟。
  他大概觉得自己取胜没有可能,干脆退而求其次,以这种办法来向她无声的抗议了。
  想清楚这一点的贺穆兰也不觉得好玩了,狄叶飞要固执起来的时候实在是要命,原本想要和那罗浑那样你来我往打的漂亮让众人欣赏的心思也全部收起,开始正儿八经地和狄叶飞缠斗起来。
  “真是奇怪,狄叶飞今日怎么看起来像是拼命了一样……”那罗浑皱起眉头,“难不成他怕在高车军面前丢脸?以火长的实力,便是败了也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啊……”
  盖吴则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贺穆兰和狄叶飞缠斗,一边飞快的削着手中的木块。盖家的刀法需要很细腻的手指触感,所以从小他的父亲盖天台就让他学着从木雕中找到窍门。
  不过后来他父亲倒像是忘了这件事一般,再也不提木雕的事情,改由让他穿针引线。盖吴怕师父嫌弃他穿针引线太像个女人,所以到了贺穆兰身边之后,又把木雕捡了起来。
  只是这么多年没有雕过了,再上手就没有那么容易。
  贺穆兰和认真的狄叶飞交手后也觉得头疼。若说那罗浑的动作犹如狡猾的灵蛇,那狄叶飞的动作就轻盈的像是狐狸。贺穆兰毕竟不是从小摔角的胡人,又不能真的在大众广庭之下摔了狄叶飞跌落他的脸面,就只能以护住自己的衣襟为目的和他在小范围内周旋。
  反观狄叶飞就彻底没有了这方面的顾及,对着贺穆兰抓、抱、搂、环,无所不用其极,看起来倒像是贺穆兰落了下风一般。
  渐渐的,连贺穆兰也觉得自己不太对了。她每一次伸手,触及的都是狄叶飞结实而腻滑的皮肤,年轻的身体充满了生气,像是流动的生命一般吸引她不停的去碰触他的身体。
  狄叶飞先前精神高度集中,没察觉到贺穆兰的动作,等他频频主动攻击而疲累起来时,却发现贺穆兰竟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四处触摸他的身体!
  这一察觉实在太过惊悚,惹得狄叶飞连脚步都站不稳了。
  火长在吃他豆腐!
  以前连他在营中遛鸟他都不会抬眼看他一下的火长,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悄悄的揩他的油!
  为了证明自己猜的不错,狄叶飞在贺穆兰又一次将手伸向他胸膛的时候不避反迎,大大方方的撞了上去,任由贺穆兰的大掌从他的胸前一直滑向左肩,然后被他握住。
  狄叶飞也趁此机会欺进了贺穆兰的怀中,一只手反搂住贺穆兰的脖子,看上去倒像是欲拒还迎,想要去亲吻贺穆兰一般。
  莫说贺穆兰吓傻了眼,离得近的诸人都觉得裆部一热,脸色更是红的可怕,不知道碰到这种“狄美人当众示爱”到底是看呢,还是避开视线比较礼貌。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狄叶飞作势想要压下去的时候,另一只手疾如闪电的抓向面前贺穆兰的前襟,准备将它彻底掀掉,好狠狠击碎贺穆兰先前说的“你们还没有让我脱衣服的本事”……
  “狄将军!”
  刚干翻一个虎贲军的陈节从地上爬起来,抬眼就看见这足以让他魂不附体的一幕,惊得高吼出声:
  “你敢!”
  狄叶飞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他的手已经碰到贺穆兰的衣襟,只要用力一扯……
  “别闹!”
  贺穆兰察觉到狄叶飞的意图,顿时哭笑不得。
  只见她经验老道的拆解着狄叶飞的攻击,伸出一只手绕向脑后,固定住狄叶飞搂着自己脖子的手,让他无法退开,另一只手则用同样快的速度抓住了狄叶飞正准备作怪的右手,将他彻底禁锢在自己怀里。
  如此,狄叶飞只能进,不能退,什么向外用力扯开贺穆兰的衣襟,则是想也不用想。
  这一下,刚刚狄叶飞“投怀送抱”的情景倒变成了“霸王硬上弓”,再加上狄叶飞被扣住无法动弹的姿势凝固成仰脸凝视贺穆兰,竟生出一股暧昧的气息。
  “这……老子脑子一定是坏了……”
  一个虎贲军莫名的觉得菊花一紧,悄悄松了松自己的衣襟。
  还好他没去向将军挑战,否则要是被压成这个姿势,真是自尽的心都有了。
  想起两个大男人面对面“深情对视”的样子,这个虎贲军浑身打了个哆嗦,再想想自己满身胸毛……
  呕。
  狄叶飞在被贺穆兰扣住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必败无疑。胜利即将到手却被粉碎的沮丧让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不退反迎,那只按住贺穆兰胸前的手竟往衣襟内伸了进去!
  贺穆兰的皮肤并不细腻,但胜在年轻所以摸起来也十分舒畅。狄叶飞像是报复一般将那天贺穆兰对他做的也在她身上施展了一会,趁着贺穆兰已经惊呆了飞快的摸了她胸前一把,然后抬起下巴轻轻一笑:
  “火长,我打不过你,我认输。”
  贺穆兰呆若木鸡地将他往外一推,似是没想过狄叶飞会如此疯狂……如此……
  不要脸!
  “看到没有,我就说我们家将军是个汉子,都是狄将军调戏他……”蛮古啧啧舌,和一旁的虎贲军小声说道:“你别说,就以我家将军的名声和本事,男的女的都自荐枕席也不是什么怪事……”
  另一个被吓傻了的虎贲军默默地点了点头:“可是……可是用这种办法惊吓将军取胜,狄将军也太过……太过……”
  他没敢说“卑鄙”,只是挤出两个字来:“怪诞!”
  “他们是同火,打闹惯了,你不懂。”那罗浑脸色也是古怪,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望着狄叶飞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火长脾气方正,我们都以逗弄的他颜色大变为乐事。”
  “那花将军还真可怜,欺负老实人什么的……”
  几个虎贲军窃笑,纷纷以这种方式遮掩他们已经爆红的脸面。
  贺穆兰被隔着衣服摸过无数次胸,昏迷时被那罗浑贴着皮肤听过心跳,但这些都不是故意的,也没有人存着刻意的心理。
  哪怕后来陈节无意间发现她的女子之身,由于她了解陈节的脸皮,就算看到了也不敢再看,最多就是那惊鸿一瞥,这辈子也不会再提,所以也不以为意,就当是为了救命了。
  唯有狄叶飞,胆大包天到真的主动伸手去触摸她,让她惊愕的同时也彻底了解到了,当时她对狄叶飞不管不顾动手动脚,狄叶飞是有多么的受惊。
  原来真的不是恶心,而是一种羞惭和难堪,还有莫名的不悦。
  狄叶飞用这种方式对她抗议,告诉她自己不愿意她想当然的“试验”,而他也确实成功了,让她开始后悔。
  已经认输的狄叶飞开始步出圈外,一件件的穿起自己的衣衫,旁边的儿郎们竟有些不敢上前。
  贺穆兰光着脚走了几步,也离了圈外穿起鞋袜,似是不经意般开口对狄叶飞说道:“之前……是我鲁莽,我还欠你一句‘抱歉’。如今你虽没赢我,但总算是做到了别人没做过的事,我们就算两相平了,都不提这件事,可否?”
  这件事,自然是指双方都摸过对方……
  狄叶飞穿着衣服的手一顿,大约过了几秒钟,贺穆兰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嗯”,这才松了口气穿起了鞋子离开。
  贺穆兰离开去发水果,虎贲军们却是一下子看看贺穆兰,一下子看看狄叶飞,总觉得两人之间怪怪的。
  但好在军中男儿大多是糙汉子,而高车虎贲军有许多连鲜卑话都听不懂,自然也听不懂有些调侃的话,有些甚至觉得狄叶飞能逼的贺穆兰退步而且连衣服都差点被扒了很是武勇,竟大声夸赞他的功绩。
  他们不夸还好,一夸倒把陈节气个半死,待从盖吴口中得知他们是高兴与狄叶飞碰到了贺穆兰的胸,顿时气得冲向了狄叶飞。
  “主辱臣死!你羞辱了我的主将,我要和你比试!”陈节捏紧了拳头,“敢不敢与我一比?”
  狄叶飞脾气好,那是对着同火之人,对待外人,向来是有“冰霜美人”之称的,当年被打爆了蛋蛋的黑山刺儿头们就是证明。
  听到陈节的“戏言”,狄叶飞连眼皮子都没抬一抬,他的本事也是从战阵里杀出来的,和这个花木兰护着的小毛孩有什么好比?
  当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擦着他的肩膀就越了过去。
  “你给我……”
  “陈节,你偷什么懒!你想要老兄弟我一个人扛这么多水果?”蛮古一声大喊,赶紧把脑子不正常的陈节叫了回来。
  “还有许多人眼巴巴等着吃呢!”
  “奶奶的!这次就饶了你!”
  陈节气的一甩手,回头放声大吼。
  “叫什么叫!来了!”
  ***
  这一夜可以说达到了贺穆兰原本想要的目的。
  虎贲军和高车虎贲们都有了茶余饭后可聊的话题,由于一路上骑马射箭角斗,双方都对对方的武力有了认可,也就不存在什么“我们带你们赢战功”、“你们别给我们拖后腿”之类的问题。
  高车人以前是奴族,对于养马、修缮兵器铠甲、治病疗伤、甚至于制造弓箭都有了解,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帮了贺穆兰所在的虎贲军多少忙,就连贺穆兰也夸赞过他们犹如“百宝箱”,随时都能派上用场。
  而昨日角斗,论得到水果的数量,反倒是高车虎贲更胜出一筹。这大概和黑山虎贲后来都被吓傻了,而高车虎贲却跟打了鸡血一般也有些关系。
  至于第二日清早有多少士卒偷偷爬起来洗了自己的裤子云云,鉴于陈节那可怕的脸色,也就不再多赘言。
  就这么一路相处融洽的继续行军,约莫过了十几日的时间,终于到达了豫州地界。
  前来迎接贺穆兰一行的,乃是豫州都统,和高深差不多职责的一位武将,名唤薛安都。
  大军出行,都有斥候和伯鸭官提前开道,各地粮草都要为大军准备,而军队驻扎的地点也都会提早安排好,以免战马无处放牧与喂养,或者扰乱百姓的生活等等。
  这是大军出行的规矩,莫说贺穆兰一万大军,便是几百人行军,也是一样的流程。
  只是这一日贺穆兰左等右等,怎么也没等到应该早在豫州地界相迎的薛安都。眼看着日已西斜,很快就要傍晚时分,贺穆兰这才面色不佳的抬手命令大军继续前进,否则错过日头,露宿在野外,很容易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扎营地而腹背受敌。
  大军前进了没多久,这才等到了一行气喘吁吁骑着马赶来的武官,待他们到了贺穆兰面前滚鞍下马上前见礼,贺穆兰脸色才稍微好看了点,对着最前面的那位武将抬了抬下巴。
  “薛安都?”
  这一问,前来的武将皆是苦笑,那为首之人摇了摇头,一咬牙。
  “末将乃是薛都护的副将,豫州卫尉刘元。”
  “那薛安都呢?”
  薛安都是因军功获升的秦、豫两地都护,但因为秦州最近有朝中下去的朝臣和武将颁行新政,所以薛安都多在豫州卫戍。
  薛安都是一地都护,名义上和贺穆兰的品级相同,但贺穆兰的军功远高于他,又是京中皇帝直属虎贲军的左司马,按理应当薛安都这地方守官先来拜见,如今却只派了一个副将来,整个虎贲军都露出忿色。
  刘元见情况不好,赶忙急着解释:“花将军,并非薛都护怠慢,而是我们豫州境内近一年来屡屡有平民百姓和流浪子失踪,薛都护已经为此探查了大半年的时间,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正好又碰到虎贲军入境,我们都护是个……是个……”
  他抓耳挠腮,他身后一同前来的一个武官阴阳怪气都说了一句:“是个任侠脾气。”
  刘元脸色一僵,点了点头。
  “是……所以……”
  他原以为花木兰会勃然大怒,却没想到贺穆兰闻言却只是点了点头,竟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说道:“那确实是该先去查探线索。我们虎贲军有手有脚,没人来接又不会走丢,竟然有人来迎就行了,你们上前带路吧。”
  这一番话说的豫州武官各个又惊又疑,有几个不够老成的干脆就抬头去看贺穆兰的脸色,看看是不是说反话在讽刺。
  无奈贺穆兰大部分时候是个面部表情极其匮乏之人,一干人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不对,一个个只能在心里感慨果然陛下重用的年轻人城府都深的可怕,涵养也养的惊人,担惊受怕的在前面开路。
  直至贺穆兰的虎贲军已经安营扎寨,开始休整,这些武官们也不敢离开,倒让贺穆兰有些过意不去了。
  营帐中,贺穆兰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长成了一副可怕的模样?
  怎么一个个武官看了她,都是诚惶诚恐的模样?
  她明明是个很随和的人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