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永不眠
  两强大佬站队,除了哀求,余下的人再也找不到冠冕堂皇挤进来的理由了。
  “我对组队没兴趣,除非谁手里有价值的线索来交换。”千梧淡淡道:“不必哭丧着脸,如果能顺手保人,我们不会袖手旁观。”
  他和江沉在一片死寂中沿着楼梯向上,直到五楼,他忽然停下脚步。
  “你有没有觉得这些玩家都有点怪?”千梧低声说道:“那个又高又胖的汉子常常爆发式狂躁,穿皮衣的有点反社会人格,第一天晚宴上有人说原本在蹲监狱,还有人要拉着贱人一起去死的……”
  江沉点头,“神经毕竟属于灵异世界,突然被拉进来,亲眼见证两个同伴惨死,情绪有波动也很正常。不也有一些心智还算坚韧的人吗?”
  “或许只是看起来心智坚韧。”千梧低声喃喃:“我总觉得每个人都不太对劲。”
  江沉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认真盯着他,语气温和问,“看所有人都不正常,那你看我呢?你看我怎么样?”
  千梧蹙眉盯了他半刻,恹恹地扭过头去,“你最不正常。你就没正常过。”
  “……”
  楼梯下忽然传来两道脚步声,他们驻足向下望去,是戴鸭舌帽的小伙跟另一个高瘦的男人。高瘦的男人戴着一副银色冷光细框眼镜,皮肤很白,气质斯文。
  在千梧印象中,这人总带着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平时玩家们喜欢凑在大厅窃窃私语,而他从不出现,只在面试和晚宴上露脸。
  “两位大佬。”眼镜叫住他们,“请留步,我们想跟你俩说几句话。”
  “我们不是一起的。”鸭舌帽连忙摆手,“就刚才一起上楼碰到了。”
  “又刚好有相同的目的。”眼镜淡笑着倚在墙上,抬头说道:“我特别理解大佬们不愿意被蠢货拉后腿的心情,我也一样。刚才千梧说有线索欢迎交换,我刚好知道点东西,这位小帅哥也是,不如大家来交换下?”
  “我叫钟离冶,在外头是个兽医。”男人推了下冷光眼镜,“为表诚意,我先说我的。”
  江沉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这庄园里曾有一个病人。”钟离冶敛起严肃神情,“每个房间药箱里都有白色盒装粉末药剂,性状不属于任何常见药。一楼沙发旁、宴会厅、甚至面试间里都摆着那玩意,大多数已经潮了,至少有一两年没被打开过。”
  “庄园主身强体壮,也许只是从前病过。”千梧平静道:“目前听来这条线索价值不大。”
  “但搭配这位小帅哥的发现就很耐人寻味了。”钟离冶说着勾过鸭舌帽的肩膀,笑道:“彭彭,给大佬们展示下实力。”
  “算不上算不上,雕虫小技。”叫做彭彭的大男孩摘下鸭舌帽捋了捋爆炸的卷毛。他很瘦,有好似混血的深眼眶,不话痨时表情总是垮着,一脸颓丧。
  一头卷毛被捋得更炸了,他只好又重新扣上帽子,神神秘秘说:“我在林子深处发现了一间灵堂。”
  “林子深处?”江沉挑眉:“你进过花园?”
  “就是第一天晚上嘛……”彭彭哆哆嗦嗦地回头看了眼空荡无人的旋转楼梯,压低声说:“那天深更半夜进来庄园,我一眼就觉得那个花园好诡异好阴森好怕怕哦,所以决定进去看看。”
  千梧:“……”
  江沉平静发问,“有没有人说过你思路异于常人?”
  “嗐,我进去时还碰见被管家捏掉脑壳那哥们了。”彭彭提起那人又露出悲戚神色:“一进去是个四岔口,我看他往右走,那我就往左嘛。结果别说,里面岔口还不少,我一通瞎拐,拐到后来看到的第一个房子就是一间灵堂。死者遗照是个老太太,灵牌上写着老夫人之位。”
  千梧问,“然后呢?”
  彭彭两手从裤兜里伸出来,一摊,“然后我就感觉时间不早了啊,怕错过面试,赶紧出来了。”
  江沉严肃盯着他,“怎么出来的?”
  “就原路返回啊。”彭彭无辜地摊着手,“怎么进就怎么出,难道你们平时走路都不记路吗?”
  从来不记路的千梧闻言沉默。
  自诩方向感绝佳但一进花园就懵逼的江指挥官也随之沉默。
  “我那天好难过啊。”彭彭又陷入巨大的悲痛中,“就尼玛离谱!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因路痴而亡?我好恨!早知道那哥们不行,我该拖着他和我一起的!”
  “你在外面是干什么的?”钟离冶问。
  “我打两份工。”彭彭回答说,“主业红白事典礼策划,副业导游。跟团导到哪就在哪顺便帮人筹办婚礼葬礼,很灵活的。”
  钟离冶也沉默了。
  彭彭接着开始话痨,“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件往事,有一次啊我的游客爬猴山时跟着猴子走丢了,那都是我给找回来的,知道么?那次才真特别惊险,老子都进猴窝看见猴王了,你们知道山上野猴子多凶么?”
  千梧打断他,“带我们去灵堂看看。”
  钟离冶站直身子,“那你们两个的线索?”
  千梧淡淡道:“花园里说吧,这到处是神出鬼没的女佣。”
  *
  进入花园后,江沉用老方法,把掐过形状的灌木叶片留在重要路口角落里,以防万一。
  彭彭一路疯狂叹气。
  “没必要啊大指挥官,你对手下的兵就没点信任吗?区区小花园……”
  千梧对“小花园”一词深表怀疑。他也试图用心记路,却还是在拐过第二十个弯后再次放弃。
  “所以,真正杀人的是女鬼。”钟离冶把江沉告诉他的信息理顺一遍:“如果前半夜顺从了庄园主,就会触发后半夜的女鬼。只要前面反抗跑出来,就没事了?”
  “我们猜测是这样,女鬼杀人的依据是有没有成为夫妻。”千梧说道:“但庄园主发作时力气很大,柔弱点的女生进去基本没可能逃生。”
  和对屈樱一样,千梧只交代了生存法则,没提红烛和浴室,也没描述女鬼的细节。
  “还有一些信息没理顺,先不提了。”千梧说道:“但基本生存法则告诉你们了,你们不亏。”
  “简直赚死。”钟离冶笑着说道:“这劳什子神经里能偶遇两位大佬真是好啊。”
  “到了。”彭彭指着右边路口说道。
  路口进去没几步,果然看见一座祠堂。大门洞开,巨大的棺材摆在正中央,透着肃杀。
  四个人走进去,千梧一眼就盯住了墙上正中间的遗照。
  眉眼确实和庄园主很像,应该是已故的老夫人没错。但照片上老太太气质却与整个庄园格格不入,不仅不诡异,反而甚至很慈祥,让这座放死人的屋子比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更有阳间气。
  “风水真好哎,上次黑灯瞎火也没敢细看。”彭彭到处转着,“摆布真讲究,难怪一点都不瘆得慌。”
  “你懂风水?”江沉问。
  “毕竟要做白事策划嘛。”彭彭大大咧咧地到处摸,“多少得知道怎么糊弄人,你们大佬不知民间疾苦,这年头客户可不好搞哦,一个典仪策划都恨不得要求你专业十级加八个证书。”
  “你业绩一定很牛。”钟离冶笑着说,“如果我是你老板,我会把你当宝一样捧着。”
  彭彭怪不好意思的,“嗐,别夸我,我脸皮薄。”
  千梧走得离他们三个稍微远了点,把香案桌下窄平的抽屉一个个拉开检查,在拉开最后一个抽屉时动作停顿。
  “兽医哥哥。”彭彭声音忽然严肃,“你不要用这么跃跃欲试的表情看着棺材行不?”
  “怎么办。”钟离冶站定在棺材前淡淡地笑着,“我有点想打开看看。”
  “这不好吧!万一开出鬼来?”彭彭顿时双脚并在一起往后蹦两下,还捎带着把眼睛也捂起来了,从指缝里偷偷看着钟离冶,“要不你们开棺,我先撤?”
  钟离冶嗤了一声,转头问千梧道:“女鬼多大岁数?不会是这老太婆吧。”
  千梧背对着他低声说:“二十出头,和老太婆完全不像。”
  “听吧,你大佬都说了,和女鬼没关系。”钟离冶边宽慰彭彭边把手伸向棺材盖。
  刚触碰到滑腻的木漆,千梧忽然又说:“要不算了,别开了。”
  “为什么?“钟离冶停下动作回头看着他,“你干什么呢?”
  千梧没吭声,他轻轻把抽屉关上,“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做有点冒犯。”
  “人死为大。”这回是江沉开口说道:“不确定跟线索有没有关系,就别没事找事了,先回吧。”
  钟离冶犹豫片刻后还是点头听从了江沉的指挥。彭彭如释重负走到门口,又回头问江沉:“我的线索能告诉别人吗?”
  江沉说:“如果有人需要,你可以点拨下生存法则,但祠堂先别提。玩家资质良莠不齐,信息共享给蠢人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
  “噢,我知道了。”彭彭点点头,“都听你的。”
  千梧跟在后面,在江沉身后静静地打量着他。
  分别三年,江沉身上的气质变化很大。
  当年江家翻覆,江元帅与夫人离奇惨死。江沉断然放弃研究法律的梦想,回去收复江家即将失去的军权。他合上法典,摘下镜框,将衬衫领带换成一身军靴戎装。两年后,已去的江家已去了,新的江家变成了一个人的符号——帝国护卫军指挥官,江沉。
  他不再是那个捧着法典高谈阔论,严谨又浪漫的将门后生。他变得沉默,铁腕,甚至专.制,身上笼罩着一层强权气场,走到哪都压迫人于无形。
  将门后生已独成将门。
  “想什么呢?”江沉放慢脚步等他,“我看你白天精神头总是不好,在园子里走路也敢走神。”
  “无所谓啊。”千梧收起思绪,淡然道:“走丢了就站在原地,彭彭能把我捡回来。”
  “嗷嗷!!”前面哼着歌领路的彭彭一蹦三尺高,兴奋得捶胸顿足,“大佬抬爱!”
  “嗤。”钟离冶伸手在他帽子上压了一下,“上蹿下跳的,我看你就是那个猴王吧。”
  *
  回到古堡,各回各屋,江沉紧跟着千梧进到他房间。
  千梧站在床边回头挑眉,“干什么?”
  “东西,拿出来。”江沉严肃地伸出手。
  千梧和他对视一会,片刻后偏开头轻轻一叹,黑眸中浮现一丝天真的笑意,“这都能被你发现。”
  “好奇心会害死乖宝宝。”江沉和小时候抓住他偷溜进江家书房时一样严肃,“你要是没发现什么,恐怕第一个就要带头开棺,还会拦着钟离冶?”
  千梧抽出从最后一个抽屉里找到的旧本子,丢过去说道:“扉页有惊喜,开卷需谨慎。”
  江沉沉默地翻开书皮。
  挂着诡异笑容的老太婆照片赫然出现在夹缝中,嘴角咧到和鼻子平齐,阴险恶毒的笑意仿佛能穿越生死位面,下一秒就要从照片里走出来把人嚼碎。
  江沉的扑克脸上露出一丝嫌恶,当即皱眉把照片掀起来扣了过去。
  千梧:“……”
  页眉隐约可见日期,是本陈旧的日记。但纸页黄得厉害,还泡过水,墨迹洇得没法读。
  江沉耐着性子往后翻,一直翻到最后,终于看到了一行还算清晰的文字。
  “病痛终于……离我而去。”千梧指尖轻轻戳着那行字辨认,“什么委屈……最后是什么?”
  “只恨委屈吾儿。”江沉认出了最后几个字,“看来钟离冶没猜错,老太婆就是从前患怪病的病人,庄园主费了大力气为她治病,看起来治好了。”
  “可她还是死了,不是病死的,难不成是老死的?”千梧自言自语地发问。
  “不知道。”江沉把日记啪地一合,揣进风衣兜里。
  千梧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没收了。”江沉表情严肃,“什么东西都敢往回带。一个女鬼不够,就不怕再开出个老鬼来?”
  千梧舔了下嘴唇,天真地看着他说,“实不相瞒,我原本打算带回来放进你房间的。”
  江沉:“……”
  千梧有些期待地轻笑,“你不是要大喜了吗?万一今晚女鬼来找你玩,她不杀你也没事干,你俩可以一起读读这本日记,如果真能开出老鬼来,就让她俩打一架,看看谁更厉害。”
  江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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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神经不满地翻滚着。
  可不可以对鬼怪有一点点恐惧!
  哪怕装一装样子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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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解释下,神经可以理解为创造一系列副本位面的主神,但它没有实体。神经的由来会在后文逐渐揭开。而小神经是我捏出来水剧场的形象,可以想象成它具备神经大多数特质,但由于它只生存在小剧场,所以比神经更加可爱搞笑亲人无害。
  换言之,不用太把小神经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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