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大学生 第77节
  “呀,领导咋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准备准备啊。”
  靳阳摆摆手:“不用准备,我们就是路过,来找矿长随便聊聊。”
  总不能说我们来找你们矿长一起算命吧?
  “随便聊聊?”
  看大门有点不信,最近这个的风头可紧,全城的矿没一个不是提心吊胆的,就连他们这样的公立煤矿也好不到哪里去。
  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每天的安全检查要多做一遍才能下井,下井作业的工人们谁要是有个磕磕碰碰的,能把矿长吓个半死。
  求爷爷告奶奶的让工人们注意安全。
  这会儿领导来找你随便聊聊?
  妈耶吓死了好嘛……
  “咱们矿没事吧?是不是出啥事了?”
  看大门的担心自己饭碗不保,试探着问道。
  靳阳摇摇头:“我真就是路过,你们矿长在不在?”
  “在在在!”
  看大门的隔着玻璃往矿里头指,不知道靳阳的话能不能信,反正先把路指了:“您朝着这条路走,走个十几分钟就能看见小白房,矿长应该在那儿呢!”
  “行!”
  靳阳转身就要离去,看大门拎着热水瓶问:“领导您不喝一口?”
  “不喝了!”
  靳阳刚刚说完就后悔,折了回来:“给我倒一杯吧。”
  看大门的本就是客套一下,没想到领导真的应了,连忙把被子涮了涮,往里头掐了点砖茶。
  拔开热水瓶的木塞,滚烫的水将茶叶冲开,杯中变成了金棕色的茶汤,热气蒸腾而起。
  靳阳双手端起杯子前用袖子把杯壁的水迹擦去,抬脚踢开门又用后背把门靠上。
  一滴水也没有撒,走到车旁,吆喝萨楚拉摇下车玻璃,稳稳的把杯子递了进去。
  萨楚拉捧着杯子吹开茶梗,几口下去身上暖洋洋的,喝完后把杯子递出去,后头的大车按了几声喇叭开始催促。
  靳阳赶紧把杯子送了回去,跑出来钻进车按着看大门的指的方向开去。
  矿里头的路远比外头好走,一路都不怎么颠簸,十来分钟后终于看到了门房口中的小白房子。
  靳阳开到跟前停稳车子,在萨楚拉自己下来之前帮老婆打开了车门。
  “我扶你嘛!”
  萨楚拉推开他扶过来的手后,靳阳还有些委屈,不放弃的再度凑了过来。
  达旗煤矿的矿长在屋里往外一瞧,看见这两口子来了,瞬间血气上涌。
  啥意思?
  他俩来干啥?
  战战兢兢的出来迎,笑容僵在脸上咋看都别扭。
  “哈哈哈领导们咋来了?”
  矿长走过来和靳阳他们要握手,靳阳扶着老婆歪头示意不方便,矿长就收回了手。
  “进去说!”
  外头的风呼呼的吹,雪花还飘着没有要停的意思,不是说话的地方。
  矿长领着他俩进了小白房,以为是领导有啥指示,特地找了间没人的屋子。
  靳阳两口子刚刚进了房间,矿长立刻把门紧紧的关上,后背靠住门,心里慌。
  “领导咱有话直说,这几天可是经不起吓啊!”
  矿长一手搭在脖子上,做了个刀的手势:“上头突然下了这么个命令,多少小煤矿的矿长赔塌了。”
  他认识一个赔不起钱当夜就跳了楼的,现在搞煤的人哪一个不是坐立不安,吃不好睡不好,没一个能过好年的。
  萨楚拉也怕吓着他,直截了当的说:“矿长,我俩想再见见那位大仙爷。”
  “你俩也觉得神叨是吧?那天我领着去还不信。”
  一听这话矿长的心跌进了肚子里。
  从门口走到了里面,找了把凳子坐了下来。
  “您带我门去看看?”
  靳阳问道。
  矿长坐在哪里面露难色。
  靳阳举起一只手:“我肯定尊重他。”
  “不是我不带你们去,老头子不知道藏到啥地方去了,那天我带着他回来,要不是村里人亲眼看见我把人送回家,现在早来跟我闹事了。”
  “人没了?去哪了?”
  靳阳追问,人还能蒸发了不成?
  矿长摊手:“那我可不知道了,反正是跑了,估计是看到自己说的应验了,吓得不行藏哪个亲戚家了吧。”
  萨楚拉对此颇为失望,跟靳阳对视一眼:“那咱俩还见不到了。”
  “见不到咯!”
  矿长话顶话,给他们下了结论。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这个矿长说话藏着掖着,估计是不想带着他们去罢了。
  什么藏了跑了不见了的,都是骗人的。
  这种天气能藏到哪儿去?雪地里一晚上正值壮年的汉子也得冻个半死,老头子还不得真没了?
  不就是不想带他们去嘛,靳阳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不见就不见吧,扶着老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那也没别的事了,我俩还得回鄂旗去。”
  矿长心中有些怨气,远了不说,就连白音,那个挺有本事的小伙子这几天都在收拾东西了。
  估计年前也得撤,当初开矿是上头同意了的,现在朝令夕改,随便一个决定就能害得人喘不过气来。
  诚然矿区出事不假,但无数小煤矿的贡献就全看不见了?
  可他一个体制内的人,又能说啥呢?
  只能阴阳怪气的在靳阳和萨楚拉出门之前说:“没啥事那领导慢走。”
  也不是达旗煤矿的矿长一个人有意见,靳阳和萨楚拉两人现在不管是去哪个煤矿,除了白银会给个笑脸,谁也不会给他俩好脸色的。
  两口子吞了个软钉子,心里不怎么顺畅。闷头走了出来,上车坐好,发动汽车就要朝外走。
  “怪力乱神的事情不信也罢。”
  靳阳哼了一声,那矿长竟然待在白房子里头,都没有出来送送。
  雪越下越大,靳阳的车也越走越慢。
  刚出了矿区还能稍微撒开了跑一跑,现在每行一步都要担心。
  积雪路上怕车子打滑,风雪交加又看不清方向,如果不是这条路他熟悉,还真怕找不回去了。
  明明还是白天,正是晌午最亮堂的时候,但因着下雪,天气阴沉的活像傍晚。
  “雪真是大的吓人了。”
  两地之间的路途本就不短,现在被大雪一耽搁,更是走的慢。
  直到晚上九点,两人才回了鄂旗的房子。
  靳阳又是劈柴又是生火,好在卡其尔没有让灶里的火灭了,炕上还有些热乎气。
  捅出了火星,把碎煤送了进去,屋里一会儿功夫就热了起来。门紧紧的关着,白天穿在身上的大袄子,现在堵着门缝,不让冷风钻进来。
  萨楚拉坐在炕头,被子裹着身子,靳阳烧好热水先给她倒了一杯,喝了几口,被热气一蒸,后背还出了毛毛汗。
  靳阳安顿好这一通活,披上外套出了房门,绕道房子后头,把吊在墙上的肉解了下来。
  这年头城里已经有人用上了冰箱,可在伊盟的野外,零下二三十度,要啥冰箱?
  肉往墙上一挂,冻的硬邦邦的,掉下来比砖头还硬,砸人脑袋上绝对一个血窟窿。
  手里提着肉,虽然已经是晚上,但荒原被白雪覆盖,白雪映照之下也不觉得暗,反而比平时的夜晚更加亮。
  脚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响,大雪整整下了一天,已经没过了小腿。
  靳阳走起来有些吃力,拔腿的时候分外费劲,没几步的功夫他后背已经汗湿,回了屋子气喘吁吁的。
  “这么晚了还要炖肉啊?咱们凑合一口算了。”
  萨楚拉围着被子坐在炕头,看靳阳在忙活,说道。
  靳阳高举菜刀:“那可不行,我能凑合吃一口,老婆孩子不能凑合。”
  大冬至的,别人家都吃肉,我老婆孩子也得吃肉。
  靳阳狠狠的朝着肉一刀劈了下去,咣的一声,是金玉碰撞之声。
  肉纹丝不动,倒是靳阳的手震的发麻,再低头一看,菜刀都卷了刃。
  “嚯!”
  这天气可够劲儿啊,肉都冻成这样了。
  靳阳放下菜刀仍不死心,把劈叉用的斧头举了起来,打算继续和这块生肉死扛。
  “不信剁不开!”
  说着就要往下劈,萨楚拉赶紧拦住了他:“可不敢,你这劈完还能吃吗?”
  靳阳放下高举的斧头,抬眼去看萨楚拉:“那咋办啊?”
  “死心眼儿吧你,放锅里,隔着热水化一化不就能切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