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浮出水面
  夏芍连夜返回京城的时候,京城一家会所的房间里,气氛冷凝。
  地上,十几人横七竖八地倒着,已经失去意识,其中包括两名警卫人员和四名保镖。满桌啤酒后头的沙发上,一名三十出头的男人坐着,五官称不上帅气,但眉宇深沉,颇具稳重气质。
  男人望着门口,目光慑人,“你们是什么人。”
  门口,一小片空地上,一名戴着口罩的老人坐在轮椅上,露出的眼睛和额头上都有深色疤痕,像是刀伤般。老人头发苍白,身后一名年轻女子推着轮椅。两人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爷孙俩,但沙发里的男人知道,正是这两人来到屋里,造成了地上的现状。没看到他们动手,这些人就像是自己倒下的,这么离奇的事,男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来谈合作的人。”门口的老人开口,声音低哑苍老。
  “合作?”男人轻轻挑眉,在他面前提出这两个字的人不多见,一瞬间他脑中掠过数道念头——绑架、威胁,无论是什么,这场面都不像是求合作该有的。
  老人却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女子,女子悠然一笑,把门关上。
  男人眉宇间的沉肃又深一分,望了会儿紧闭的大门,又扫了眼墙角的监控设备。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笑意慢悠悠,带着轻嘲,“姜少真有趣,我们们既然敢来,这些又怎么会让你抓着把柄?”
  姜正祈微微眯眼,两天后过了元宵节他便会回地方上,一群姜系子弟请他来会所聚聚,他向来不爱此类聚会,但身为姜家三代,应酬难免。只是没想到会在此遇上突发事件,这两人有备而来,显然是有人将他的行程告知,这处会所也被对方控制……难道,是请他来聚会的那人有问题?
  常年身处尔虞我诈之中,姜正祈心中思忖,面色却如常,“我对你们所谈的合作不敢兴趣,只想知道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女子闻言,嘲讽的笑意更深。老人也低沉地笑了起来,在屋里显得异常低哑苍老。
  “姜系,会败。”笑罢,老人只说了四个字,却令姜正祈愣了。
  “你知道原因吗?”老人接着问。
  姜正祈不说话,只望着门口的老人,这两人出现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个?他承认,这出乎他的意料,这老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政界的人。
  “或许你认为你算无遗漏,姜秦两系还有一争的可能,但你错了,你的父亲也错了。只要有一个人在,姜系必败!”
  “谁?”姜正祈问出口,倒想听听,他以今晚这种方式来到自己面前谈论派系争斗,到底有何高论。
  老人一笑,吐出两个字,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夏芍。”
  “……”谁?
  对这个名字,姜正祈不陌生。年前他刚参加过一场订婚典礼,最近一次与秦系的争斗中也曾以华夏集团为饵,设计过连氏兄弟,只是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
  “你不该以华夏集团为饵,以她的性格,若看出你动华夏集团,不可能无动于衷。你以为你计划这么周密,事情是怎么败露,秦系又是怎么才受了这么小的震动的?”
  姜正祈目光一变,这两人出现,一屋子人莫名倒下的时候,他没有惊慌过,此刻却目露震惊。他怎么知道此事是他计划?他整个计划里,做得最隐秘的就是华夏集团的事,这人怎么知道的?
  “你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老人一笑,“我是风水大师。”
  “……”什么?姜正祈险些气笑了。
  他还以为对方如此阵势,会是什么人,闹了半天是风水大师?他不管圈子里对官运一类的事是多么看重,在他看来,所谓的风水大师不过就是看见了这些人的需求,从而想办法满足人的自我安慰心理的江湖神棍罢了。原本,一群官员笃信风水就很可笑了,更可笑的时候,自称风水大师的人在他面前谈政治?
  京城这圈子,什么时候这些人这么猖狂了?
  姜正祈目光里的轻视那般明显,老人和女子见了竟表情连变都没变过。
  “夏芍也是风水大师,我能看出来的事,她同样能看出来。”老人继续道。
  姜正祈一愣,随即古怪地笑了。他知道夏芍在上层圈子里有这么个身份,他也为此奇怪过,为什么徐家愿意娶个江湖神棍进门,但不可不说的是,夏芍还是有本事的。她在商业上的才能和当初对付王家的心计上都让他惊叹,她有成为徐家孙媳的条件,不像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只像是单纯的江湖神棍。而且还骗到姜家头上了,胆量倒是不小!
  老人看着他古怪的笑容,也勾起唇角,古怪地一笑。随即,他不说话,只拿手往地上一指。姜正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人,也不知他指着谁。姜正祈正奇怪,只见他的一名保镖忽然脸色开始发青,然后整个身体剧liè地抖动起来,没过多久便开始七窍流血!这时,只见老人轻轻一挥手,房间里无形间生出一道劲风,那人被震起,砰一声撞到墙上,噗地一口血喷出。那血喷在地上,带着黑黑红红的碎块,看起来竟像是内脏……
  姜正祈盯着地上的血沫,目光一动不动,脸色刷白!
  他人生至此三十余年,政坛尔虞我诈经历过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死人。尤其是在他面前被杀的人。这人是他的保镖,刚刚也只是晕过去了,现在却死了,还是以这种诡异可怖的方式死在他面前……姜正祈此刻的心情根本就没有“这人竟敢光天化日下杀人”的震惊和愤怒,他只是发懵,连反胃的感觉都来得很迟缓。
  老人的声音却在他耳边传来,“王卓就是这么死的,你们不是一直查不出原因吗?我现在让你亲眼看看。我还可以告诉你件事情,王家在公墓区的祖坟被人动过,现在术法仍在,只要有这术法在,王家一脉永用翻身的可能。王光堂的车祸一定也有问题,只可笑你们这些人都以为是碰巧的事,可笑你们一直觉得对付的秦系,却一直败在一个二十岁的女人手里,”
  姜正祈在这话里懵懵懂懂地抬头,目光发直。如果此刻任何人看见他这副样子,都一定以为认错人了。平时沉稳老练的姜正祈,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回去问问你老子!知不知道旧时有奇门江湖这一说,我们们都是奇门江湖的人。我能杀了这人,夏芍就能杀了王卓。她能动得了王家的祖坟,就敢动你们姜家的祖坟。如果你老子对此还无动于衷,那你们姜系垮了也是命数。”老人看向姜正祈,只有这一眼,让他觉得那根本不是一双老人的眼,而是一个比他还要精慑的壮年男人,一眼便令人心底发颤。
  “你们只剩一年的时间,只有我可以帮你们。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接下来针对秦系的计划,也一定会失败!”说完这话,老人回头看向女子,“我们们走。”
  女子一笑,开了门,推着老人离开了会所,只留下姜正祈在会所房间里面对之后的事。
  ……
  市中心一座高级公寓里,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男一女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京城的夜景。霓虹映进房间里,照见房间角落里放着的轮椅,男人负手立在窗前,背影英挺,一眼看去以为是成熟男人。但霓虹却照亮男人苍白的发,一张口罩丢去桌上,男人的脸上纵横刀伤般的疤痕。
  刀痕不仅遍布男人的脸,他挽起的袖口上也隐约可见伤疤。男人望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拳头慢慢收紧。
  毁容,他不在乎,男人不是女人。但他恨自己变成现在这副老人的样子,和身旁的她站在一起,如此的不相配。
  这样子都是拜一人所赐!
  那晚,悬崖前,两道撞上的气场太过霸烈,他全身上下都被风刀割伤。但没有人会知道,那晚浓郁的龙气帮他完成了一件事。
  正因为海龙气精纯,他才能够借势含一口在胸间,施展了钻研多年的龟息续命之术,逃过一劫。只可惜……等他醒来,已经成了这副样子。
  当年,门派对此禁术的记载并没有错,这并非续命之术,而是耗损元寿的禁术。
  但耗损元寿又如何?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报仇!
  肖奕握着拳,死死盯着玻璃窗上映出的面容,眼眶充血。
  这时,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联系不上他们,看来是失败了。”
  肖奕转过头,看见冷以欣正将手机挂断,一点也不意外,冷哼一声,“当然会失败,夏芍亲自去日本处li此事,岂能让他们带着阴阳师回来?”
  “你对她的评价倒高,是因为她让你变成了这副样子么?”冷以欣收起手机看向肖奕,笑容轻快,微带嘲讽。
  肖奕紧紧盯着冷以欣轻快的笑容,半晌,也笑了一声,比她的笑容更加嘲讽,“我对她的评价高,不仅因为她让我变成了这副样子,还因为她让你变成了这副样子。”
  冷以欣目光一变,眼神一厉,如刀。
  肖奕望见,敛起嘲讽,目光微深。他不惧她这眼神,也不反感她这态度,反倒有些喜欢。她以前的性情太过超然,后来又学了夏芍的性情去,变得反复无常。这一刻她的情绪才像是她自己的,虽然是愤怒,但也是她自己的。
  “至少,我的目的达到了。”肖奕换了话题。今晚已经见过姜正祈,他一定会找他的。
  “干嘛要跟姜系合作?你想杀夏芍,我不是告诉你办法了吗?”冷以欣皱眉看向肖奕,显然对他迂回的方案表示不满。
  肖奕却脸色一沉,“绝对不行!我跟你说过了,你的办法,杀的人未必是夏芍,有可能死的人会是你。”
  “那又怎么样?我都敢赌,你为什么不敢?优柔寡断的男人,是不会成事的。”
  “你是我的未婚妻!”肖奕望着冷以欣微恼的神色,脸色更沉。
  “可世人都以为我的未婚夫死了,包括你们茅山派的人。”冷以欣冷嘲一笑,目光有些挑衅,“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选谁是下任掌门祖师呢。”
  这话却让肖奕的脸色松了松,哼笑道:“无所谓,随便他们。除了我,没人能让茅山派强大起来。”
  这也是他非要和姜系合作的原因。他要清一清和夏芍之间的仇怨,但也没忘记他一直以来的夙愿。茅山派必定会成为国内第一大门派,只要姜系在他的帮助下当政!
  “你忘了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你迟早,会死在你的野心下。”冷以欣冷淡地看了肖奕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肖奕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阻拦,也不多言。
  原以为她会懂。当年,她的父母离世,那些人很快就忘记了他们,甚至在葬礼上都不忘攀附冷家别的占卜大师。所以她费劲心力强大,为的就是站在高处,看那些人挣扎在命运里的嘴脸。他也一样,当年父母为了减轻一家人的负担,将他送给师父。后头以为总算强大,却因为门派不够强盛,在台湾受那一辱。他发誓要让门派在他手中成为奇门江湖的王者,俯瞰当年那些嘲笑他们的人。
  其实,他跟她是一类人,只可惜,她从来不理解他,她的眼里只看得见徐天胤!
  徐天胤……
  肖奕转身,再度看向窗外。他记得,来京城那天早上,似乎感觉到天机有变。天底下没有几个高手能有这样的大手笔,到底是谁做的?
  难不成……
  肖奕望向霓虹繁华的街道,目光微深,扫视着京城的街道。忽然,目光停在极远的一处地方!
  ……
  京城的一家医院里,豪华的单人病房里,男人盘膝坐在病床上,周身尽是精纯的龙气。京城身为都城,即便是灵气稀薄的城市里,也还有龙气飘荡,虽稀薄,但聚在一处,倒也够调息之用。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徐天胤睁开眼之时,龙气已从窗口飘散。
  病房外头传来开门的声音,秦瀚霖提着只袋子走进来,绕过客厅,进了房间。一开门,见徐天胤盘膝坐在床上,便大翻白眼,“你小子能躺下休息么?没见过坐着就能康复的!”
  话虽这么说,但徐天胤的康复速度确实让医院的医生护士都瞪大了眼,差点惊叹康复奇迹!
  他昨天早晨刚刚到医院的时候,除了心脏,内腑都有出血情况,并且肝部有破裂情况。医生都不敢相信他是自己从山上下来的,称他没有出血失血性休克或者疼晕在山上,简直是奇迹!当初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他连眉头都没皱,在车上也不吭声,寻常人疼也疼晕了。
  当天,医院安排了紧急手术,手术过程虽然很顺利,但术后需要转去重症病房监护。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小子今早就醒了!而且,他醒来之后便盘膝开始打坐,医生进来的时候看见他在房间里坐着,差点吓得魂都掉了。
  可是医生劝他,他便给人一个冷飕飕的目光,那医生上午找上他的时候都快哭了,并且强烈要求通知徐家,不然出了事他们担不了责任。他只好带着医生进来为他检查身体,哪知一查之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的恢复情况十分惊人,堪称康复史上的奇迹!虽然不是说他好了,但他的身体康复情况比一般人好几倍,医生都弄不懂这是为什么,最后见他没事,也只好由着他。
  然后,这小子就开始奴役他了。他要野山参,还要百年份以上的,还越多越好!他今天一天都为这小子在药材市场里跑腿,腿都快断了!
  “给!”秦瀚霖没好气地往徐天胤面前把袋子一递,眼神却有点炫耀。这些参可不好找,市场里的极品山参一般店主都不肯拿出来,没门路买不到。他这一天动用了不少关系,估计京城很少有人能搞到这一袋子。
  徐天胤默默看了眼,不说话,伸手拿出一只来。秦瀚霖以为他要看看参的品相,没想到他直接送进嘴里,三口吃完了一根百年老参。
  “……”一片死寂里,秦瀚霖半晌才反应过来,险些暴走!
  “出去。”徐天胤在他暴走之前,吐出两个无情的字眼。
  秦瀚霖一口气没上来,指着徐天胤半晌上不来话。
  徐天胤却在闭上眼调息前看了他一眼,道:“出去后不要找女人。”
  秦瀚霖一愣,刚才想骂什么,一下子给忘了,“什么?”
  “你有女祸。”
  “……”
  “出去。”
  秦瀚霖被这一打岔,连气的力气都没了,懒得跟徐天胤说,直接去了病房外,去找医生。
  虚不受补,徐天胤现在脏腑虚弱着,就算要大补,喝两口参汤也就够了,敢吞一只?这小子不要命了吧?
  话虽如此,但对徐天胤来说,此刻脏腑间却全是精纯的元气,丹田处一股暖流涌来。他立刻闭眼入定,重新引了龙气护持周身,开始了新一轮的调息。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在她回来之前,他要好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京城另一端的高级公寓里,有人的眼轻轻一眯。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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