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由于皇上下旨,南承曜留在紫荆宫毓顺殿中修养调理,我虽明白事情原委,也知道他多半是不会有事的,但却不可能一点都不担心,尤其是,在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能见他一面的如今。
  按着规矩,没有奉诏,我是不能擅自入宫的,即便如今南承曜正在宫内调养,我也是不能轻易去探望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庆妃娘娘的关系,反正自那日一别之后,宫里就再没有降下旨意宣我入宫,只是每日都会有报平安的太监过到三王府,说一句最简单的“殿下一切安康,请王妃放心。”
  放心,他那样的人,原是没有什么让我不放心的,可是,我却控制不了我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直是最后见他时,他的青白唇色,和额上涔涔冷汗。
  三王府中众人,秦安、寻云、逐雨,想是已经得知了消息,不再担心,至少在面上是如此,该做什么,该怎样做,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如同南承曜仍在府中一样。
  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我总觉得他们在有意无意避着我,而即便是在无可避免要面对我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也总有一种不易察觉的躲闪。
  “小姐,这是你要的川乌头和天南星,各两钱,我已经研成细末了,可是疏影不明白小姐要它们做什么呢?”
  疏影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接过她手里的药,笑着催促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快帮我去请秦总管到归墨阁来一趟。”
  秦安不一会就到了,对我行礼道:“不知王妃有什么吩咐?”
  我微微一笑:“听闻皇上最近头疾缠身,太医们试了好多法子,收效都并不是太好,我却恰好知道一个偏方,或许会有用,请秦总管帮我向宫里递个折子求见,我想试试。”
  秦安停了几秒,方才应了一声“是”,然后退了出去。
  疏影有些迷糊的看着我:“小姐,你找这些药来就是为了给皇上治病吗?你不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你懂医术的吗?”
  我微笑开口:“可是我想要进宫,就只能如此。”
  “小姐是想去看殿下是吧?”疏影笑起来,面上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却不过几秒,又更加迷惑不解的问道:“可是小姐想要见殿下的话直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的周折呢,难道小姐还害臊不成?”
  我淡淡一笑:“疏影,殿下会留在宫中,是因为皇上下了旨意,毓顺殿内无论针石诊疗还是饮食用度都由天子亲自过问,都是最好的。这样一来,若我还因担心殿下为由请旨进宫的话,虽是人之常情,但总免不了会被有心人抓住不放,你明白吗?”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也没有告诉她,若是以担心思念为由,有庆妃娘娘在,只怕求了也等于白求,甚至适得其反,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我却不知道,南承曜这么长时间都不曾提出让我入宫,是不是也是因为庆贵妃的关系。
  心里,无法控制的,仍是涌上一丝莫名的不舒服,然而很快,我便用微笑将它压了下去。
  他既然肯将与庆妃的种种亲口告诉我,我就应该信他,不该再多想什么的。
  秦安办事极为利落,又或者是因为皇上真的如同传言一样头疾难耐,反正,不过一柱香的时辰,他便已经将一切办妥,入宫的马车也已经停在王府正门了。
  我带着疏影乘上马车,不一会儿便到了紫荆宫承天正门前,已有引导太监早早侯在那里,将我引向皇上住的定乾宫。
  定乾宫门外,之前在毓顺殿东暖阁内见过的那个太监正不住向外张望着,一见我来,满面堆笑的上前对我行了个大礼:“奴才见过王妃。”
  我温言道:“王公公快不必多礼。”
  那太监显然没有料到我会知道他,愣了一下,随即巧舌如簧的开了口,眉目间暗藏一抹喜色和得意:“奴才王海这般卑贱姓氏能得王妃金口提及,今儿个可真是死而无憾了!”
  我微微一笑:“公公可真是言重了,父皇现在怎么样了?”
  那王海立刻像是换脸谱似的,眉目间的喜色尽敛,苦着一张脸开口道:“刚才白太医才给皇上施的针,可是效果不大,药也不知用了多少了,就是不见起色,所以一听闻王妃有妙方,李公公可立时就让奴才在这里候着啦,奴才这就带王妃进去。”
  我跟在他后面进了皇上就寝的太极殿,刚一进门,便只觉眼前光影一闪,尚不及做何反应,原本已经退在我身侧的王海猛然一扑,挡到了我的前面,于是皇上盛怒之下掷来的花瓶便正正砸到了他的面门。
  “奴才该死!奴才惊扰了皇上!奴才该死……”王海面上血迹斑斑,却根本不去擦拭,只一径跪地磕头。
  皇上见差点误伤了我,不由得一怔,却不过片刻,又用双手抱住头,神情狂躁而痛苦。
  内廷总管李康安面带焦虑,上前匆忙对我行了个礼,然后道:“王妃可是有什么法子,不妨现在就为皇上诊治吧。”
  我点点头,一面从随身携带的丝囊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药粉,一面对李康安道:“劳烦公公让御膳房送些新鲜的葱汁和一盆冷水过来。”
  李康安并不多问,立时吩咐人去办了,不一会葱汁便盛在一个青花瓷缸中送了过来,而冷水更是早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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