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渺小
  天庭的内侍官十分得力。
  战局稍微控制住了之后,便立刻有人护送两位娘娘和小世子殿下回宫,然后又有大波的宫人快速出动,将方才倒塌的废墟清理干净,维持到原来精妙涵雅,衣冠楚楚的模样。
  妙沅执意要阿沫跟自己一起回嘉佑宫,璟华的事让她忐忑不安,她更怕阿沫一个人呆着会胡思乱想,做出什么令她担心的事来。
  玹华出去两天了,音讯全无,自己的一颗心此刻也是七上八下。可她仍不愿开口说出自己的情绪。她是长姊,又是大嫂,璟华不在,她自然该照顾好阿沫,等他回来,将她平平安安交到璟华手上。
  回宫以后,她替阿沫泡了杯热姜茶,逼她捧在手里喝完了,又将贞儿朝她怀里一塞,自己开始埋头翻看医书。
  阿沫抱着怀里的肉球球,思绪万千。
  不得不说,蒄瑶的参战,对她触动很大。
  她是花神,并不善战。
  她也是母亲,襁褓中婴儿嗷嗷待哺。
  可她却舍了娇儿,在这种生死关头的时候,选择和琛华一起并肩抗敌!
  阿沫觉得心里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动,搅得自己很不是滋味。
  好像自己这一点上,自己还不如蒄瑶,从来都没有明白,究竟什么才是爱。
  贞儿睡得香甜,小脸儿红扑扑的,很像琛华,但眼睛却像蒄瑶。
  阿沫痴痴地望着他。
  昨夜,璟华也曾说过,要给她留一个孩子。那也许是他最后的情感赠予了吧,他看清了自己的宿命,所以义无反顾做了那样的选择。他想送自己一个孩子,以乞求自己的原谅。
  但自己,狠狠地骂了他。
  自己其实从来就不曾懂他,就像今天,连青澜哥哥都说,要自己乖些,别再给他添堵。
  可见,自己足够爱他,却从未真的理解他,只是凭了一腔热血痴痴地去爱!执拗的,霸道的,懵懵懂懂的,不讲道理的……直到今天嫁了他为妻,仍是没有懂他。
  他们两个相差太多。
  从最初的相识开始,就一直是他在让着自己,俯下身,弯下腰,迁就着自己的任性,纵容着自己的幼稚。这种相让慢慢变成了习惯,结果就以为自己真的很有道理,他宠着自己是理所当然。
  可他也是普通人,总有他应付不来的时候。
  那个黄帝是上古正神,曾一手统一了华夏,一定很厉害。璟华明知封闭心脉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仍一意孤行,为何自己就没看到他此举背后的无奈凄凉?
  他是天帝,三界之主,一边要挑起天下安危,一边还要顾自己的情绪。这选择定然艰难。
  可自己却令他的选择,难上加难。
  她走到妙沅身边,一只手阖上她的医书道:“沅姐姐,不必再查了。就算你查到,璟华现在也不会打开封闭的。”
  “他说不打开就不打开么?你就这么由着他?阿沫,断情绝念了以后,他就跟那个傀儡人没什么两样了!他再也不是你的璟华了,知道么!”妙沅替她着急。
  “是我不想让他打开!如果封闭心脉真的能让他更有把握的话,那就……呵呵,那就让他忘了我吧!”
  窗外,日头正缓缓落下,不徐不疾地洒向人间,并不因为阿修罗的入侵而失却往日从容。
  阿沫亦缓缓道:“昨天晚上,也就是我们吵架之前,他带我去看了九天银河。
  他说,在广袤的宇宙与亘古的时空面前,任何东西都是渺小的。许多我们以为的惊天动地,生死相依,其实都没有什么了不起。
  那时候我没听懂,但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他要在告诉我封闭心脉的消息之前,先跟我说这些。
  沅姐姐,璟华他站在比我高许多的地方,他能看到许多我看不到的美丽景色。他说的这个伟大,是指跨越种族延绵万代的无私大爱,他说的渺小,也包括我和他两个人的情爱。”
  妙沅望着她。
  阿沫就站在凭窗的地方,落日的余晖洒进屋子来,给她全身都着了些淡淡金粉。她抱着贞儿,往日的俏皮容颜统统不见,小小的脸庞带了些神圣光芒。
  “阿沫,先别这么快就放弃,等找到璟华,我们再想办法。”
  说到这儿,妙沅又伸长脖子朝外望了一眼道:“也真是的,璟华他到底去了哪里?阿修罗都攻到家门口了,怎么他还是踪影不见?啊,那个人是谁?”
  阿沫看着妙沅指着的那个人影,她眼力更好,先叫起来:“是大哥回来了!”
  玹华也是满头大汗,一脸惊惶,直等看到两人安然无恙这才稍稍定神,道:“我在外头就听说有阿修罗险些攻进了南天门!还好你们两个都平安无事!”
  妙沅拎起玹华的手腕,仔细把了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后怕道:“我怕你此去凶多吉少,还好倒也没受什么伤,但为何神色如此慌张?”
  阿沫道:“是啊,琛华挂了副帅,已经出征去镇压那些攻进仙界的阿修罗们!而凡界的数量虽多,青澜哥哥也已经带了百万天兵前去!冥界那边,还有阴钥全力相助!这一场仗虽然辛苦,但还是有把握的,玹华大哥不用太担心。”
  玹华摇头,沉声道:“秋岁寒死了。阿沫,夸父人在哪里?我有话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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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上找了整整一圈,都没有夸父的影子。
  玹华脸色越来越沉。
  “别找了!他一定早不在这里了!”他道。
  阿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想着要找夸父?”
  玹华的眉头深深拧在一起,叹道:“我怕我一个失手,酿下了毁天灭地的大祸!”
  “玹华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别吓我!”
  “现在没空解释,赶快先找到璟华在说!夸父失踪了,璟华也人影不见,绝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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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佑宫中,通宵未眠。
  石耳派出的第九批暗卫也回来了,璟华依旧音讯全无。
  玹华不停走来走去,烦躁不安。
  妙沅倒了杯茶递给他道:“你也莫急,璟华如今的修为也可说当世无敌了。说不定只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又来不及告知阿沫,一个人先追去了。”
  玹华抿了一口,摇头道:“他修为是高,可他最近急剧虚耗了那么多灵力,你又说他还做了什么心脉的封闭术,你叫我怎么放心!”
  阿沫一直默默坐着,此时接口道:“我刚仔细想了想,最近几天的事情,其实有许多巧合。”
  “怎么说?”
  阿沫道:“时间上太凑巧。你这里前脚刚去杀了秋岁寒,九万凡人就成了阿修罗,开始为祸三界!而璟华又不早不晚,选择在这个时候封闭心脉。”
  玹华沉吟道:“不错,听起来这三件事就像是说好了同时发生一样!”
  阿沫道:“没错!昨天我和他吵架的时候,说他封闭心脉是多此一举,因为大哥你已经去对付秋岁寒了,他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
  可璟华却说我想得太乐观,事情没那么容易。
  现在把这些事连起来一想,你们绝不觉得就像是璟华早有预料,在得知秋岁寒可能会死于你手的时候,就做好了全力一击的准备!”
  玹华一震,豁然开朗:“没错!就是这样!”
  “大哥,既然璟华有了准备,那我们还担心什么?他这个人,只要准备了,通常都万无一失。”
  她说得潇洒,笑得坦荡,仿佛心无牵挂。
  正在此时有宫婢禀报,说长宁在外求见。
  长宁奔进来的样子很是诡异。
  他已经尽力飞奔,甚至气喘吁吁,但仍有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尖尖的童音如影随形般,催促道:“你是蜗牛吗?从主人宫里过来要跑那么久?我叫是没有腿,我如果有腿,哪怕只有一条,都会把你远远甩在后面!”
  直到得跟前,众人方才看清,长宁手中提着一只青瓷小水缸,说话的正是水缸里的一衡。
  阿沫训斥道:“一衡,你可越来越没礼貌了!小心我告诉璟华,把你扔回冥界去!”
  一衡跳起来大叫道:“不要啊!一衡真的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这才心急催了长宁的!阿沫你不要告一衡的状啊!”
  阿沫蹙眉道:“什么重要的事?快说!”
  “是老主人回来了!一衡,一衡感觉到了他的仙泽!”一衡甩着七彩琉璃的纱尾,兴奋道。
  “老主人?你是说胤龙先祖?”玹华愕然道,“一衡你脑子又进水了吧?怎么可能?先祖的遗骸还在无妄海葬着呢!”
  一衡急道:“没错的!那是胤龙翼的神力发挥到无边极致时才会有的特殊仙泽!一衡再熟悉不过!阿沫,你快带一衡去!一衡要见老主人!要见老主人!”
  它指向九天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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