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以炮为信
  大同江上游二十里,江左岸边。
  在一处江弯道的浅水边,援朝军将士们正在水边游泳捉鱼的时候,就听到下游平壤方向传来一片炮声。
  所有的军士们都是面色一整,停止了哗笑,静静的听着。
  “营长,又打起来了。”
  毛超光着身体,腰间只穿着一条短裤头从水里走出来,跑到躺在树荫里正打瞌睡的何长缨的身边,大嚷着。
  徐如白了毛超一眼,嫌毛超不识趣,影响了何长缨的睡眠。
  “徐副官,你真是越来越女人了。”
  毛超哈哈大笑,一句话就打得徐如狼狈而退,气呼呼的去找江边的放牛娃说话去了。
  “你就是一头猪!”
  看到何长缨终于‘睡醒’,林云瑜,沈兆翱,郝天胜,吕顺成,方大海——,一大群没有下水的军官们都围了过来。
  江下游时断时续的炮声,显然在一遍遍的冲刷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有些坐立不安。
  “我怎么是一头猪!”
  毛超一脸的不服气:“我看你更像一只没有正形,整天嬉皮笑脸的花脸猴。”
  林云瑜狠狠的瞪了沈兆翱一眼,示意他管好自己的大嘴巴。
  “大岛义昌部只是佯攻,当然大岛这家伙也可能会幻想着只凭着他的第九旅团就拿下平壤城,不过这根本都不可能;所以大家该歇着就好好的歇着。”
  何长缨不去看沈兆翱望着自己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岔开话题。
  “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部队应该拉到南边去,在紧要时刻重拳出击津野的后路,一举击溃他们!”
  林云瑜依然再次重复着自己的观点,因为现在才是13号的下午,部队移师完全有着充裕的时间。
  “我觉得云瑜说的很有道理;左宝贵部军力并不差于盛军,关于仁字军的战力营长你应该最有发言权,况且北城有这么多的重堡高地。”
  沈兆翱也出声赞同自己的亲密战友林云瑜的想法。
  何长缨看了身边一圈众将领,有的深以为是,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则是一脸的无所谓。
  “左宝贵,江自康两部战力确实不俗,不过——,你们说这次第五师团四路奔袭,战力最强的是哪一路?我是指战力,而不是说人数。”
  方大海不服气的说道:“营长你的意思就是指立见尚文这一路最猛?”
  “对!左宝贵确实不错,可惜他面对的是立见尚文,这个日军明治朝第一猛将!”
  ‘日军明治朝第一猛将’听得众将一愣,不禁都收起了轻慢之心。
  何长缨耐心给众军官解释:“立见尚文在二十六年前的戊辰战争中,带着桑名藩的拔刀队,——就是大刀队;打遍了明治天皇军队所有的倒幕军名将,而从无敌手;——我这里说的日军名将,包括山县有朋,大山岩,这些大佬;据闻山县有朋从来不敢和立见尚文见面,就是怕自己一个陆军大将反而被立见尚文这个陆军大佐嘲笑羞辱。”
  何长缨着重强调了一遍,才继续说道:“立见尚文是幕府最后一个投降明治的将领;投降之后被故意压制着当了二十六年的军佐,近期才被提为少将,就是为了让他带兵来朝鲜参战,当尖刀使用;而且北边加上元山支队,就集中了日军一半的兵力,所以我推断决定平壤命运的战场就在城北。”
  “好,那咱们就打这个家伙,看谁的大刀片子更硬!”
  陆铁腿在平壤城军火库里面搞了一批明晃晃的大刀片子,天天在背上绑着一把刀片子,这时候一拍大腿,表示极其不服气。
  “咱们人数太少,打不赢,一旦被他们反身强悍的拖住,咱们就成了七八千日军中间的饺子馅,全玩完!而且,就算打得赢,我也不愿意承担这么大的损失!”
  何长缨断然的说道:“柿子要捡软的捏,硬骨头要留着慢慢的啃,这次咱们要打的是人数最多的元山支队。”
  看到众将一脸的不服气,何长缨沉声说道:“正视现实,看清自己的实力,承认自己有不如人的地方,用己长攻敌短,这才是一个优秀将领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这个立见尚文先放一放,而且——”
  何长缨笑着说道:“对这个当年杀了明治手下诸多将领的刀手头子,以后打服了他,说不定还会有合作的可能。”
  平壤城,大同江。
  清日炮兵在上午的猛烈火炮对射之后,中午,下午,双方又稀稀拉拉的对射了几轮,除了砸毁了平壤城内的一些房屋,砸死了日军山坡阵地上几个倒霉的日军,都没有什么实质的效果。
  清军的目的更多的是在壮自己的声威。
  而大岛义昌则是以炮为信,给其他三路大军发出召集的信息。
  闵丙奭和闵泳俊站在长庆门城楼,望着江左远方的那一线丘陵,上面黑点绰绰。
  “我现在才明白何游击的意思,看来他对守住平壤也没有把握,所以劝我把家眷送出平壤城,这样跑路时也没有个累赘。”
  经过了昨夜叶志超电报事件的闹剧,闵丙奭现在对这些大清的老将们算是彻底的失去了信心。
  “这个何游击,这边才说帮我训练一批‘抗倭自卫军’,那边就跑没影了?”
  感觉被放了鸽子的闵泳俊极其不爽。
  “这事儿泳俊你就大错特错了;”
  闵丙奭劝解着自己的这个远房侄子:“之前你能得袁大人青眼,现在又能得到何游击的青睐,这是多少人修不来的福分!记得酒席上何游击吟的半句残诗么?”
  闵丙奭摇头晃脑的吟诵岛:“风物长宜放眼量;只要何游击记得他说过的话,只要咱们跟紧他,等他一步步的发达,总会兑现今日的承诺。”
  “你是说万一平壤守不住,你也去大清?”
  闵泳俊惊讶的望着闵丙奭:“我是因为金弘集和朴泳孝欲除我而后快,假如平壤失陷,我不得不离开朝鲜去大清;你也要离开?”
  闵丙奭认真的点点头:“之前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可是见了何游击之后,我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闵泳俊一脸的好奇。
  闵丙奭思考片刻,带着疑惑说道:“你让我说,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不过何游击那种视西方列强如土狗,那种发自内心的云淡风轻般的蔑视,让我敬仰的五体投地。”
  “而且!”
  闵丙奭幽幽的说道:“他在酒醉中无意的说了一句话,值得我去赌一赌。”
  “轰——”
  停了很久,突然江岸盛军炮营再次开始了新一轮的炮击,惊得闵丙奭脸色卡白,身子颤抖。
  “什么话?”
  看到闵丙奭的神情,闵泳俊没有多想,以为自己这个远房叔叔是被突然的炮击给惊吓住了。
  闵丙奭微微摇头:“这些话远远还没有到可以说出口的时机,暂时权当是酒后醉话;泳俊,现在倭夷窥视我朝鲜江山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不要多想了,好好跟着宗主国才是唯一正确的事情。”
  闵泳俊点点头,叹息着说道:“可惜这些老将军,尤其是叶提督,真是让人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