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山 第75节
  南佳看了眼还在忙碌的警察们,借着这群前来看热闹的人,弯着腰低头走进巷子里。地面阴湿,墙角泥泞,小道不长,踩着污水没过一会儿到达了梧桐树旁。
  后面是闲置的房子,年久失修窗户破损,木门底下不知是不是流浪狗啃噬的原因,与原本的颜色不相符,露出里头黄板。
  梧桐树旁到处是丢弃的垃圾,前两天豊市的一场大雪倒是将气味掩盖了不少。朝北面,厚重的雪只化了些许,南佳尽量轻手轻脚过去,以免踩雪声引起注意。
  周围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好地方,以她对童语的了解,她不会藏在能被人轻易发现的地方。南佳随处看了几眼,捡了地上枯树枝来到梧桐树下,伸手轻轻触碰,掌心传来松软的感觉,不像藏了东西,或许是她想多了。眺望着远方思索片刻,起身去往另一棵树下,用力往下压,能清晰感受到掌心按压住一堆硬物,说明有土壤堆积。
  南佳用捡来的树枝轻轻扒开覆在上面的一层积雪,直到看见土色,加快速度扒开那层刻意堆积的土块,露出一小节黑色,她扔掉树枝,双手用力往下挖,伴随着录音笔的出现,在它周围是透明袋所装的毒.品,显然是怕被发现把它藏在了一起。果然对童语而言藏在地下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她将东西放进包中,扒开的土块重新堆放到一起,为防止被人看出,又从旁边捧来新的雪覆在上方,用树枝将这一片雪轻轻拨乱,让周围看起来像是被孩童幼稚行为弄出的样子。
  确定无误后,南佳准备离开,但远处的交谈和脚步声令她眉头皱起。四周没有快速离开的路,她看了眼不远处被啃得不成样子的木门,上面挂着锁,旁边堆放着做农活的器具。
  搏一把。
  她快速过去,将器具稍稍挪动到门前,本就悬挂在门栓上没有扣上的锁被她翻转过来,伪装成有人过来刚刚打开门。
  屋内昏暗,好在里面没什么东西,南佳抵住门,特意站在木门没有啃坏的一边。屏住呼吸听交谈声越来越近。声音有点熟悉,似乎是孟贺和陈锋。
  南佳心头一紧,自求多福地闭上眼眸。
  “陈锋,我知道你想把案子调查清楚,但任何事情不是你心急就能成的,越急反而容易忽略细节。”
  陈锋没说话,双手插兜往前走,梧桐树上掉下一团雪,正好砸在他肩上,“我看天气预报说过两天还得下雪。”
  “是啊,所以队里都在抓紧收集证据,下雪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孟贺看到地上树枝,捡起来搞笑地做出击剑的动作,“你看像不像专业的?”
  陈锋盯着地面没搭理他,半蹲下伸手抚摸地上的白雪,沿边的地方有半个脚印,看样子是新脚印,“孟……”
  “怎么样,可以吧?”孟贺挥舞着树枝,学击剑选手进攻的架势,向前突进两步,原本干净的雪被踩黑一片,连同那个脚印一起消失在陈锋眼前。
  “你搞什么?!”陈锋火大起身,“我刚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不对劲?”孟贺丢掉树枝弯腰仔细检查脚下一片,除了白茫茫的雪被他踩得黑黢黢,没发现不对劲,“我看你就是为了查案子神经敏感了,这儿距离案发地还有一段距离。”
  陈锋无语瞪他:“只要靠近事发地对我们而言都是凶手有可能留下证据的地方,孟贺,你还想不想查了?”
  “我怎么不想查了?”孟贺舔了下干涸的唇,瞥见不远处似有人住的屋子,“喏,你不是想知道,那边好像有人住,过去问问。”
  陈锋忍住火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到达一处老旧屋子前。
  孟贺看见门前摆放的农具,伸手拨弄两下:“都快成老古董了,看起来很久没人用了。”
  陈锋注意到门前挂着的锁,走过去看了眼,锁身和锁孔位置都有脏污,不像是还能继续使用的样子,他尝试往里推了一下,门并未打开。
  “你做什么?”
  “打开看看。”
  孟贺直接拦住:“开什么玩笑,我们未经允许怎么能随便进出居民家中,你是不是太久没写检讨书,想回忆回忆?”
  “这锁一看就许久未用,挂在门栓上就是摆设,还有地上这堆农具,显然情况不比这锁好哪儿去,屋子老旧,你看像是有人住吗?”
  陈锋的分析精简有力,按理来说孟贺不应该阻止,一切有利于查案的事情他都不该阻止,奈何陈锋之前所做的事,因太过钻牛角尖,他们队收到过不少次投诉,这次若他放任陈锋进去,没准下午他就要被上面请去喝茶了。
  “这样,你想进去我支持但不是现在,我们拿到批准再进去可以吗?”孟贺双手抬起拦在他面前,“能听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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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棋子作用
  孟贺的话有道理, 何况以两人官职来说他应该服从命令。他可以无所顾忌闯进去检查,结果却是要孟贺承受。这些年他的确没少给孟贺惹麻烦。
  “哎!”一位年纪约在六十岁左右的大叔抄着手里农具冲过来,“干什么呢?跑来这儿偷东西?”
  孟贺从兜里掏出警察证:“大叔别紧张, 我们是警察正在查案。”
  大叔不认识几个字, 看对方手里的证件倒像真的,不过前几天居委会还在说现如今骗子神通广大得很, 办了一堆假证糊弄他们老年人骗钱。他握紧手里农具,“你和外面那批查案的人是一起的?”
  “是,我们都是一起过……”
  “果然是撒谎!”大叔小幅度移动脚步, 双手紧握手里东西, 准备见机行事,“人家警察都在那儿查,你们两个跑这儿来做什么?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警察, 还拿假证糊弄我?!”
  陈锋见孟贺打算说教型解释, 抬手阻止:“大叔, 命案是需要收集证据, 这个地方距离事发地并不远也在我们警察采证范围, 再往大了说只要凶手一天没抓住, 整个豊市都有可能是凶手藏匿证据的地方,这样说懂了吗?”
  大叔狐疑的眼神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在他们印象中警察哪儿有不穿警服的,看面前两人穿着普通服饰,怎么瞧都不对劲儿,“那你们怎么没穿警服?”
  陈锋:“刑侦队为了方便办案不穿警服是常有的事, 如果您还是存疑, 我可以带你过去找那边的警察自证。”
  原以为话说到这份上, 大叔怎么着也该信了, 谁料——
  “行啊,你们带我过去。”大叔怕他们两人有诈,挥舞手中农具,“走前面。”
  陈锋和孟贺相视一眼,两人无奈摇头。人家老人家有防备心是好事,就是现在他们的处境有点本末倒置的感觉。两名刑侦警被一位老大爷拿着杀伤力看起来很足的东西赶着往前走。
  南佳侧耳倾听门外踩踏积雪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小,她不敢闹出大动静,极小心地动作慢慢拉开木门,大叔的背影隐没窄道里。
  按原路返回势必会被陈锋看见,到时候解释不清,唯一可以通行的路便是她现在所处的房子后面,只是这条路被大片积雪覆盖,充满未知性。
  南佳盯着面前杂草丛生的小路,刺目的白雪厚厚覆盖。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像选择这条路注定是一人行。她长呼一口气,走向崎岖小路。
  万幸,这条路曾被人走过,虽凹凸不平了点好歹能踩到实处。
  当看到前方正在施工的立牌后,南佳高悬的心稍稍放下,问了看守施工工地的保安,按照他指示的路走到了外面。
  出来后,南佳环视四周,她现在应该是在事发地后面这条街,距离她停车的地方还要再走一段距离,幸而她当时要了维修店老板的电话,委托他帮忙开到这儿。老板人挺热心,二话没说将车开了过来。
  他见到南佳第一眼,合理怀疑她是不是去挖坑了,鞋子不成样子,递给她钥匙时忍不住询问:“你是不是从施工工地回来?”
  南佳愣了一秒,低头看自己一身狼狈,引人误会很正常,“嗯,去看看工地进展。”
  “我就说嘛,一看你就是工作厉害的人。”老板手机响了,把钥匙交给南佳后匆匆离开。
  关欣的电话是在南佳上车准备启动车子时打来的。因陈锋和孟贺的突然出现,导致计划有变耽误了不少时间,即便她现在立马赶去咖啡店也过了约定的时间点。
  她原本打算让关欣再等等,视线微转,副驾驶的包令她改变了计划,“咖啡店距离学校太近,换个地方。”
  关欣已到了咖啡店,甚至点了杯咖啡,然而现在却告诉换地方,她空等了这么久,只换来对方轻飘飘一句换地方,积攒的怒火彻底爆发:“你是不是耍我?!”
  “新城区川野日料店。”南佳对她的怒火视若无睹,“想必你也没吃早饭。”
  “你要再敢耍我……”关欣察觉身旁有人经过,“一会儿到。”
  川野是一家高档日料店,以保护客人绝对的隐私和每间包厢的私密性被人熟知,不过也因为消费不低,去的人多是收入偏高的群体,偶尔去一次的人会多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发之前不忘定位。
  关欣之前在办公室听老师们聊过这家日料店,第一次过来居然是来自南佳的邀请,想想都觉得讽刺。
  她进去后说了姓氏,穿着和服的工作人员领她去了包厢。门缓缓平推开,南佳已经到了。
  等她坐下后,南佳并不着急接下来要说的重要事,将桌上的菜单推到关欣面前:“点吧。”
  关欣看了眼菜单,抬眸盯着她,碍于服务生还在,随后翻开菜单,直观感受到为何同事们谈起川野似有聊不完的话题,价格的确超过大多数日料店。她象征性点了几份,将菜单推至桌子中央。
  南佳将菜单交给服务生:“先上她要的。”
  “好的。”服务生接下菜单,重新关上门离开了包厢。
  人一走,关欣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将手机收到的短信放在桌上:“你不打算解释清楚吗?”
  南佳睨了眼屏幕,为关欣斟了杯茶,放在她面前,“看来那件事对你而言没什么影响。”
  “你不必从中挑拨,我知道你那天出现在珠宝店不是偶然,不如做个敞亮人,把话说明白了,对你我都好。”
  南佳端起面前小金花杯,茶香很浓,她品尝几口,对关欣的话不甚在意。将杯子轻轻放置在木质托盘上,杯底搁置的轻浅响声昭示着本次谈判正式开始。
  “既然是敞亮人,不如关了录音,彼此诚实点。”南佳意有所指的一瞥。
  关欣脸色微变,她不知道哪一环节出现了问题,竟被发现藏有录音设备,“你在说什么?如果你不想谈何必要扯这么多,让我大老远跑过来一趟。”
  “你可以随时走。”南佳微微一笑,“对我而言没有损失。”
  关欣盯着她沉默许久,眼神的无声对峙最终使她败下阵来,从包里把录音笔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可以了吧?”
  南佳下巴微抬:“口袋。”
  “你……”关欣自知理亏,墨迹半天把兜里藏的另一支录音笔拿出来,“这次真没了!”
  “我知道。”南佳微垂眼眸,“茶不错,尝尝。”
  关欣轻呼一口气,她实在不知南佳如何发现录音笔,若说发现一个是运气使然,但连她另一支录音笔也知道未免太诡异了。
  “姜祁闻和你看来一直都是私下恋情,你打算继续这样不清不楚跟着他?”
  “他说过会在合适的时机带我去见姜恒。”
  南佳低眸浅笑:“以前我总觉得你是四人团里稍微拎得清的,没想到我高看了你,他们三人一直拿你不当回事,我还以为是你性格好,现在发现是你蠢,才会被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不必激将法在这儿说我,我和姜祁闻的关系比你想的更牢固。”关欣端起面前杯子喝下一口茶,“你与其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去找姜羡,和我耍嘴皮子的本事放在她身上才叫真有本事。”
  “你怎知我没有?”南佳迎上她眼底的疑惑,点开手机上的热搜放到她面前。
  关欣伸脖仔细浏览屏幕上大段文字,有关姜羡在酒会失礼的事情已登顶热搜第一,实时微博众说纷纭。虽说她和姜羡长久不联系了,但对方毕竟是大明星,偶尔她点开微博就能看见姜羡的名字出现在热搜上,基本上都是对她进行吹捧的彩虹屁,甚少看见负面新闻。
  “你居然对她动手了?”关欣没错过上面对南佳的介绍,“你倒挺有本事,居然和北野重修旧好。”
  南佳轻轻耸肩:“这没什么可奇怪,你都能和姜祁闻这种货色在一起,我选择更好的应该没有错。”
  关欣重重放下杯子,茶水溅出,低声警告:“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们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点评!”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什么人都有人护,哪怕再不是个东西。”南佳从包里掏出信封扔到她面前,“记得告诉我看完后的观后感。”
  面前的信封厚度约有两厘米,直觉告诉关欣不是什么好事,她不傻,南佳给她的东西很有可能和姜祁闻有关。犹豫片刻,终究压不住内心的好奇伸出手打开了信封。
  看到第一张的瞬间,关欣已然坐不住了,往后翻看的手越来越快,越来越抖,一张张掉落在桌上,横七竖八躺着。每一张的男主角都是姜祁闻,可每一张的女主角从不重复。原来周一到周四他不是忙酒吧工作,他从来没有休息的时候……
  “周五过去找你,无非是你更固定。”南佳垂眸从众多照片中挑选一张最刺眼的放在最上方,“姜祁闻和你也这样做过吗?”
  照片中的男女旁若无人地激.吻,身边还有人端着酒瓶双手举起起哄,场面暧昧疯狂,完全和她在一起是两个样。
  “野味吃多了总要吃两天素,不过这个素太过廉价,甚至不需要花钱就能轻易获得,说几句甜言蜜语,情浓之时再说几句虚无缥缈的承诺,”南佳将刚才那张照片用手指夹起悬在半空中,“关老师,你的爱情果然与众不同。”
  关欣发了疯般将桌上照片撕碎,每撕一张看一眼面带微笑的南佳,对面的人仿佛有足够的时间看着她发疯,一静一动的对比,衬的她像疯人院跑出来的疯子,张牙舞爪毫无冷静可言。
  她浑身的力气被面前撕碎的照片彻底抽走,趴在桌上大口喘气,或许是为了调整情绪又或是不想让南佳看见此刻的狼狈,她缓了许久,重新抬头,右手扒开凌乱的长发,“你该不会好心的来送照片让我看清姜祁闻是什么人吧?”
  服务生轻轻敲响包厢门,一人推车,一人上菜,但见眼前一幕没有任何惊讶,面无表情收拾桌上乱糟糟的照片,而后将菜品一一摆上,“请慢用。”
  “我的确没安好心,因为我比你更想看到姜羡身败名裂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