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张亮和自己这边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各自眼底的情绪都是晦暗不明的,显然对于特别调查组突然提出的新的方向, 心中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面对着会议桌上忽然的沉默, 言宇并不在意,眼下该了解的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此次会议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过了两秒钟, 他将桌面上的资料整理好, 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庞乐,联系两起自杀案死者的家属和朋友来局里。”说完之后, 也不管剩下的人是个什么反应, 径直走向了办公室门口的方向, 瞧着竟是要出去。
  庞乐则是一脸惊讶外加着无措的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先是下意识的看了看张亮的神色, 紧接着又扭过头去对着言宇的背影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显得有些为难。
  可调查组内其余的三个老爷们儿也不管对面几个人的脸色如何,立刻有样学样的收拾东西,准备起身。然而他们在屁股刚刚离了椅子之后, 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几乎在同一时间侧过了头, 入目的便是叶竹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咕咚……
  三个大老爷们儿不约而同的咽了一口唾沫。
  叶竹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没变, 只是眼睛略微瞪圆了一些, 下巴扬起, 意思不言而喻。
  罗奇、蒋冰和彭一山十分没有骨气的缩了缩肩膀, 屁股向下,又坐了回去,且脊背挺直, 规规矩矩。
  在收拾完蠢蠢欲动的‘熊孩子’之后, 叶竹将目光移回了会议桌对面,脸上和眼底的笑意都真挚了几分:“张副队,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言队他……是尿急。”
  噗……
  噗……
  噗……
  罗奇三人在听到她的解释之后,谁都没能忍住,俱是低头捂嘴笑的几乎快要断了气,但碍于叶竹的淫威,并不敢出言替自家领导辩解,当然了也没想辩解。待到察觉到旁边飘过来那若有似无的视线后,他们很有眼色的适时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次坐直了身体,假装刚刚无事发生。
  张亮闻言,眼角的肌肉也是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末了笑的有些深意:“没想到,言队看着年纪轻轻,肾却不怎么好。”
  “咳咳!!!”罗奇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用咳嗽来掩饰自身的表情。
  叶竹笑眯了眼,完全没有为男人辩解的意思,谁让他每次出差到当地都用他那狗啃的情商不遗余力的给调查组和当地警方添堵来着?既然改不了,那借此长长记性也是好的。
  “我们言队刚刚的意思呢,并不是全盘否定您和您的小组之前针对这两起自杀案所作出的调查和努力,而且我们这次过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觉得如果老办法行不通,另辟蹊径没准还能有惊喜呢!”她力争用最委婉的语言,将言宇的意思精准的表达出来:“你们可以继续沿着自杀游戏这条线去继续调查,我们特调组则是基于你们之前的调查结果,稍微转个方向而已。至于想要见死者家属及朋友,并不代表不信任各位,大家都是干这行的,应该清楚如果出发点不同,问出来的东西也会相差很多的。”
  最后,她做了总结:“特别调查组只是来协助大家的,希望咱们之间能够合作愉快,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把案子结了。”
  张亮听完之后,挑了挑眉,看向她的目光意味深长。最终终于露出了一抹和善的微笑:“你说的对,咱们之间是有着共同目标的。庞乐,你没听到方才言队的话吗?还不快去联系死者家属和朋友,让他们过来?”
  庞乐得到了他的指示,这才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屁颠屁颠的往自己的工位上跑了过去。要说难还是他们这种底下做事的难,有的时候夹在中间,简直两边不是人。
  塔滨新区公安局专案小组的其他人见警报解除,也都陆续起身该干嘛干嘛去了,不过那若有似无的好奇目光仍然时不时的就会落在特别调查组几个人身上。
  “走吧?该动的时候不动,不该动的时候瞎动。”叶竹絮絮叨叨的拿起桌面上的东西,开始催促起另外三人。
  罗奇、蒋冰和彭一山笑嘻嘻的站起了身,晃晃悠悠的往办公室外面走,而跟在后面的叶竹仍旧嘴巴不停:“俗话说的好,什么样的将什么样的兵,你们跟了言队这么久,倒真是把他的那些臭毛病学了个十成十。眼睛长在头顶上也不怕出门就摔跟头,好好说话是能要了你们的命吗?!”
  前面三个人一边听着一边交换着眼神,最后还是彭一山停了下来转过身,将手中那瓶刚刚从办公室里顺出来的、还没开封的矿泉水递了过去:“小管家婆,喝口水润润嗓子吧,你和言队简直就是绝配。”
  “……”叶竹被动的接过了那瓶水,思维一时间有些跟不上,没能在立刻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她站在原地,出神了好几秒,怎么……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呢……
  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另外三人早就消失在走廊前面的拐角了,是以她没能看到那三张脸上挤眉弄眼的八卦神情。
  …………
  天色渐暗,特别调查组五个人终于在塔滨新区公安局给安排临时办公室安顿妥当了,这间办公室和刑侦大队位于同一楼层,只不过位于走廊的尽头,之前是一间储藏室。
  “呼……”终于把最后一个废弃的档案柜抬到了外面,蒋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光裸着的上半身肌肉显得强而有力量。他一边取过走廊窗台上搭着的t恤一边吐槽:“妈的,每到一个地方都好像是来做苦力的,我的要求也不高吧?但凡有一次能给咱一安安稳稳的地方,那都满足了。”
  彭一山剧烈的喘息了两口之后,无所谓的笑了笑,顺便抬起手拍了拍他那一身棕色的腱子肉:“你就适合这种体力劳动,好好宣泄一下那无无处发泄的精力。”说着说着,就撇开了眼,笑的有些鸡贼。
  一直靠着走廊墙上摆弄着手机的罗奇听到这话,也拖着长音‘哦’了一声,要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彭哥说的对,蒋冰这么年纪了还是母胎单身,这精力的的确确需要发泄。”
  话音落下,独属于男人那略显猥琐的笑声在走廊里回荡,同性之间就是如此,三句话就能扯到荤的上。
  “滚你丫的!”蒋冰恼羞成怒,手中的t恤还没来及穿上就已经被他捏的褶皱的不成模样:“说的好像你俩比我强多少似的,都是单身狗,谁比谁高贵?”
  就在哥儿仨眼瞅着又要纠缠做一团的时候,庞乐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听话听了一半就好奇的发问:“啥狗啥狗?”
  秉承着不能再外人前丢面儿的原则,蒋冰只能收回了伸向罗奇脖子的手,恨恨地将衣服给穿了上,随即开口回应:“没什么,你来有事吗?”
  “啊,我是想来告诉你们一声,死者的家属和朋友我已经联系完了,不过第一起自杀案的死者苏锦洁、翟茕的家属都是外地的,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一会儿兴许能过来两个和她们念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和她们的老师,至于第二起自杀案的死者高冬兰,她没有父母,当初接到短信的朋友应该也正在往这边来。”庞乐说着,眼角余光瞟到了房间里叶竹正举着一张板凳,他连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抢下了手中的板凳:“女同志怎么能做这种粗活?想放在哪里,我来就是了。”
  “放在角落里就好,谢谢。”叶竹没有和他争抢,顺势松开了手并且道了谢。
  庞乐在放下手中的板凳后,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因为卷柜都搬出去了所以空间还算宽敞,只不过那两张都快要散架了的木质办公桌看起来惨兮兮的,更别提地上那厚厚的一层灰了。
  “真是抱歉,等明天白天的时候我一定让人送过来两张新桌子,在让局里的阿姨把这间办公室好好打扫一遍。”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千里迢迢的赶了过来,得到的却是这种待遇。
  “没关系,这里的条件算是好的了,况且里面的隔间还有两张床呢,挺方便的。”叶竹这话也不算假意安慰,除了脏了一些,倒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而且未来几天这几个男人累了也不用窝在椅子上,怎么看都是要舒坦的多。
  二人正说着话的功夫,言宇从隔间里面走了出来,眼神在庞乐的身上停留了大概一秒,淡淡的道:“我们需要两套被褥。”
  “好,我一会儿就去联系。”庞乐忙不迭的点头应了:“言队,你们看看还缺什么,我列个单子出来,最晚明天所有的东西肯定都给你送过来!”
  言宇当然不会客气,不过要的都是一些必需品,他一边说对方一边用手机记录,然而刚掏出电话没多久,一阵幼稚又欢快的儿歌铃声就响了起来。
  庞乐手忙脚乱的按下了接听键,含糊的应了两声之后便挂断了,随即抬眼看向了屋里的几个人:“我同事说,高冬兰的朋友已经到了。”
  言宇眉眼微动,眨眼之间就出了门,后面跟着的是以罗奇为首的大呼小叫三人组。
  叶竹无奈的扶额,紧接着扬了扬下巴示意庞乐:“走吧,先去看看。”
  一行人没过两分钟就到了楼下的问询室前,言宇站在门口翻了翻手中原本由张亮的专案小组做的那份笔录,然后将东西递给了叶竹:“罗奇,你带着蒋冰去技术大队复检一下这两起案子相关的物证,彭哥你现在就去法医那里借阅一下三名死者的详细尸检报告。”
  三人很快就应了,可以说是一哄而散。
  他回头冲着已经快速浏览了一遍的叶竹和庞乐扬了扬眉,说了一句‘你们俩跟我进来’之后,便抬起手轻敲了两下门,还没等问询室里的人回应,就直接推门而入。
  问询室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在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之后,下意识的站起了身。高冬兰的朋友也是一名和她年纪看起来差不多的女性,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圆脸,黑色的中长发披散在脑后。身上穿的是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手里边还拎着一只小巧的包。她应该是有些紧张的,在看到陆续进来的三个人之后,条件反射般的用双手攥紧了手中的包。
  “你好,钟小姐,我们之前见过,不知道您看记得我吗?”待到言宇和叶竹先后落座之后,庞乐捡了一个离着对方最近的单人沙发坐了下去,相当友善的开口打起了招呼。
  钟倩倩在看清了他的脸后,稍微放松了一些,迟疑的点了点头:“我记得,你就是刚刚打电话联系我的那位警官,之前在兰兰……之后,你还和另一位警官一起问过我一些问题。”
  “您要是有印象,那就好了。今天突然联系您也不是因为别的,基本上还是和上回差不多的流程,千万别多心。”庞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进行了一番安抚。
  可是钟倩倩却眉头微皱,不解的很:“可上次你们警察说,兰兰是自杀,这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
  庞乐还欲开口解释,却被言宇给打断了:“钟小姐,我有看过上次警方给你做的笔录,这次只是针对上次笔录做的一个补充而已,不需要过度紧张,希望您能够好好配合。”
  听到这话,对方戒备的神色褪去了一些:“那你们问吧。”
  “您和高冬兰,是怎么认识的?”言宇却在下一刻,忽然问了这么一个跟案情丝毫不沾边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别说当事人了,连庞乐在听到之后都是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