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对此, 叶竹只是随意的扬起一抹笑,并没有去过度追究对方话语中的前后矛盾。她想了想,继续开口问道:“那说说你的抛尸过程吧。”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 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杀他真的不是我本意,我只是……只是太气了。”万秀兰抬起眼睛飞快的瞄了对面的两个人一眼,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受气的样子:“眼看着翠翠和明明都要回家了, 我又怎么可能让他们看到家里的情况呢?所以我先换了一件衣服, 然后去街上把他们俩找到,之后直接送去了他舅舅家里。之后我才返回了自己家中,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用塑料布把他卷了起来。趁着夜色把人运到了池塘边, 然后扔了进去。”
  “对了, 那香肠的确是我拿着的,因为我知道丁志勇在池塘边上养了一只狗,为了不让那只狗叫唤起来引起别人的注意,我才想到了那个办法。”
  “为什么包装袋上没有你的指纹, 只有你女儿的?”叶竹又问。
  “因为……因为我带了毛线手套, 电视剧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那根香肠是我从翠翠的房间里拿的, 上面有她的指纹不是很正常吗?”女人眼珠子转了转, 随着回答的问题越多, 额头上的汗水也就越明显。
  叶竹嗤笑一声:“你这当妈的也挺有意思, 顾虑的到自己的指纹,却想不到女儿的?”
  “……杀了人我就够害怕的了, 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万秀兰避开了她略显凌厉的目光, 不自在的侧过脸, 抬起手将散落下来的头发丝拢到了耳朵后面。
  “那你是怎么把尸体运到池塘边的?孙兴邦再怎么不济也有个一百六十斤左右吧, 从你家中到池塘边距离走路要整整二十分钟,你自己想想合理吗?况且你还没有被池塘附近的监控拍到,也就是说你不是顺着大道过去的,走的应该是对面的那片荒地。”
  对方越听她的话脸色越惨白,最后干脆有些耍赖一般的回应道:“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到底怎么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赶紧把尸体处理掉,不能让别人发现。我知道邻居家里有一辆三轮车,正巧当天晚上他们一家人没在家,所以我就借用了一下。我把尸体抬上了三轮车,一路推着过去的。”
  叶竹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对于这漏洞百出的说辞简直是有些失去了兴趣。
  言宇见状接过了这场审讯的主动权:“现在再来说说,你为什么选择丁志勇家中的池塘作为抛尸地点吧,要知道那里也并不是很隐蔽,搞不好尸体隔天就会浮上来。”
  “因为……因为我只想把尸体从家中清理出去,没有想过太多后续的事儿,当晚镇上有人家里办喜事,丁志勇他肯定不在窝棚那边……”万秀兰说到这里,忽然眼神一亮:“对了,我邻居那天之所以不在家,也是去了那户办喜事的人家了。”
  男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她这话的真实程度,随即接着开了口:“那你为什么,又是怎么将这件事栽赃嫁祸给刘德友的?”
  “那是我在送两个孩子去他们舅舅家回来的路上,刚好路过了刘德友的家中,亲眼看着他们一家人出了门并且没落锁。当时那一瞬间我就想到了,他和我男人起了冲突是很多人都看见的,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在给我机会……”
  听完她的解释,言宇似信非信的稍微歪了歪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起身走了出去。
  叶竹则是一边收拾着手边的东西,一边看了对方几眼,直接把人看的有些发毛之后,这才出了审讯室。等到她进入旁边的观察室的时候,男人已经站在墙上的玻璃前,正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盯着审讯室内这会儿宛如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整个人瘫在那里的万秀兰。对方大口的喘息着,额间的发丝已然湿透,像是被人从水里刚刚捞出来的样子。
  “所以她明显是在撒谎呀!”蒋冰开了口,语气相当的笃定。
  叶竹撇了撇嘴,虽然没有回答,但是已经用实际的反应默认了对方的推断。只要不聋不瞎的,都能听得出来方才女人的回应有多少相互矛盾的地方,最关键的是这场审讯完全就是由警方扯着鼻子走的,他们问到什么,对方才会回应什么,可以说是一点自主意识都没有。
  “会不会杀害孙兴邦的另有其人?”蒋冰摸着下巴,乐此不疲的继续猜着。
  “是不是她杀的人这个现在还不好说,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处理尸体的时候肯定不止她一人在场。各种血迹的处理手法都是相当的沉稳周到,就凭她自己?我觉得做不到这种程度。”叶竹说到这,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光是面对警方还不算咄咄逼人的审问,就紧张成这个样子,要说对方在杀人之后能做到如此的有条不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蒋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好奇的追问:“那……那个人是谁呀?案发现场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证或者痕迹证据?”
  “时间过去太久了,估摸着这段日子里,这万秀兰恨不得一天把家里彻底打扫个几遍才行,还能留下什么证据?”叶竹说着,视线控制不住的看向了此时旁边桌子上的显示器,有一台此时正播放着一间问询室内的实时画面,孙翠翠和孙明明两个孩子正在那间屋子里。
  小女孩一直静悄悄的坐在椅子上,小男孩则是控制不住的一直跑来跑去,另一把椅子上坐着一名中年男人,看着与万秀兰有几分相像。对方许是嫌弃男孩儿吵闹,偶尔还会瞪圆了眼睛呵斥两声,被数落过后的孙明明只管吐舌头,然后又好奇的左摸摸右看看。到底年纪还小,就算几个小时前在家中曾经搂着母亲大哭,那也仅仅只是受到了情绪上的感染,转眼就忘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知何时,言宇走到了她的身后,跟着她一起看了两眼监控画面后,忽然说道:“孩子的舅舅到了?”
  叶竹因为对方呼出来的温热气息,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轻轻的应道:“嗯。”
  “你带吕自白过去看看吧。”男人吩咐道。
  听到这个要求,叶竹倒是没怎么惊讶,反倒是吕自白整个人犹如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嗷的一声转过了头:“言队,你确定要我去?”
  言宇没回答,只是眯起眸子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在被叶竹拎出观察室的时候,对方仍旧是满脸的不敢相信,踉踉跄跄的跟在她的身边,犹如做梦一般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叶竹,你说说我都出了那么大的纰漏,言队怎么还会点名让我和你一起行动呢?这是不是代表着……我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叶竹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侧过身子正面看向了身边的人,在那两道充满希冀的目光中,她虽然面带微笑却无比冷静的陈述了一个事实:“之所以派咱们两个过去,主要原因是有两名未成年在场。众所周知,女性在与人相处的亲和力上有着比较天然的优势,特别是在面对未成年的时候,这种优势就更为明显了,所以言队选了我。至于你……第一,你在之前和两名未成年有过几次接触,他们对你算是比较熟悉;第二,你看起来比较没有什么攻击力。”
  说白了,就是虎。
  她默默地把最后的这句话压在了心底,迈开步子继续往问询室的方向走去。而吕自白显然没能品出她话语中隐藏的那层含义,整个人依然美滋滋的跟在了后面,虽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理由,但是好歹没有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坐冷板凳,这就足以使他感觉到无比的满足了。
  在二人推开问询室的那扇门的时候,房间里的那名中年男人正用力的把孙明明按在了座位上,惹得对方发出了吱吱的刺耳尖叫声,一张小脸还涨的通红。
  听到门口处传来的声音,中年男人好奇的望过来,待到看到他们的时候,尴尬的松开了手上的力道,黝黑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涩然。而小男孩也算是挺有眼力见的,不久前还淘的跟个猴子一样,这会儿当着外人的面儿,反倒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了那里,只剩下一双眼珠子滴溜乱转。
  “万福兴?”叶竹翻开手中的资料,从上面确定了一下中年男子的名字。
  “是我,是我!”对方急忙回应,屁股甚至都微微离开了那把椅子,想要站起身却又不知道应不应该,不上不下的很是尴尬。
  “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过来吧?”
  “知道。”万福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屁股落回了椅子上:“说是我姐她……出事儿了,过来让我看着娃娃们。”
  “今天让你到公安局的主要目的是担任两个孩子的代理人,不过在此之前,我们的确还有两件事想要先问问您。”叶竹尽量把话解释的清楚明白,语气轻轻柔柔的给人感觉相当的放松。
  “哎!您说。”中年男人下意识的用双手搓着膝盖处的布料。
  “孙兴邦死亡您是知道的吧?根据万秀兰交代,她说在当天下午曾经把两个孩子送去了你家中,是这样吗?”
  对方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呀,是有这回事,当时我姐牵着两个娃娃就到了我家,把人扔下就急匆匆的走了,我都没来得及问怎么一回事儿。”
  叶竹微微皱了皱眉,又接着道:“万秀兰表示,孙兴邦对她有家暴史,这事儿你清楚吗?”
  “啊?家暴?我姐夫?打我姐?”万福兴听到这话显然是十分吃惊的,接连说了好几个疑问句,朴实的一张脸顿时挂满了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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