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节
  得胜凯旋,班师回国。
  至此,伍举立下这等盖世奇功,理所当然的,他们一行也将要迎来楚国上下君臣的恭贺了。
  ……
  第二百五十三章 班师回朝
  诸樊,史上第一个战死于沙场的一国之君。
  他的死,也将直接导致吴国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中都不敢再染指楚国之地。
  如此,楚王熊围便可以放下心来继续展开他的宏图霸业,而不用再需要担心东南边陲的吴国了。
  对于楚王而言,这自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消息传回郢都,本就十分关注前线战事的楚王,在听得如此的捷报,顿时喜若狂,连下三道王命乃告示全国,大赦有罪。
  他楚王熊围,即位仅一年,便重创了东边的劲敌苦主——吴国,而且还取了吴国国君诸樊的项上人头!
  这是何等的神武?!
  而他楚王又如何不要炫耀一番?
  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楚王意欲震慑那些暗中反对于他的旧贵族的意思。
  毕竟他得位不正,国内一些旧贵族,譬如被他打压甚严的蒍氏一族,还有那些若敖氏的残余,这些人仍旧以先王郏敖死得不明不白为由,对他是有颇多的腹诽之辞。
  此番他即位之初便能取得如此的功绩,若非是真有天命加持,又岂能是如此的顺遂?
  既然他是有天命的,那想来应该是可以堵上这些人的嘴了吧!
  而随着楚王的告示,楚国上下也都知道了吴王诸樊已死,所以对于李然,伍举,孙武三人也是一时赞不绝口。都认为楚国有着这三人,他们楚国称霸天下也将是易如反掌。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正在返回郢都途中的李然,此时此刻心情却是低沉到了极点。
  诸樊之死,他的一切计划尽皆落空,他从未感到如此的挫败感。
  以往的他,可谓算无不准,计无不中。
  可是这一次,他的计策却功亏一篑,甚至还直接是影响到了整个天下的局势。
  这让原本一直坚守天下安定的他,心中被备受创伤,好长一段时间都是令他寝食难安。
  “长卿,事已至此,莫不是为兄我还是太过自作聪明了么?还是说,为兄太小看了其他人?”
  李然如今已能够理解诸樊为何要自刎而死,也能够理解吴国士兵们为什么会一起随主赴死。毕竟在这个上古时代,身而为人的尊严才是他们的重点,至于他们自己的性命,反倒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可是李然无法理解的是,伍举为何就一定要逼死诸樊呢?
  在那紧要关头,但凡伍举能够弯下腰来,与他和孙武保持一致,诸樊想来也都不会由此而自尽。
  届时,诸樊罢兵而去,与楚国休战言和,那岂不要比现在的情况要好得多?
  他伍举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如此鲁莽的逼死的诸樊?
  仅仅是为了战功?
  李然不能相信,伍举他好歹也是通些“周礼”的,难道真会不懂得这些个“克己复礼”的妙用?
  然而他此刻相不相信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伍举或许还真就是这样想的。
  因为,吴王诸樊的生死,对于他伍氏一族而言,便是开宗立业的最大筹码!
  前面已经说了,伍举毛遂自荐自请出战,为的便是获得战功,提高伍氏在楚国的地位,从而巩固他们伍氏一族的权势,甚至是成为超越薳氏一族那样的超级世家,为了他的儿孙们铺路。
  所以,在面对诸樊的这颗项上人头,这等的不世之功时,饶是一向老谋深算,通晓周礼的伍举也会变得如此的急功近利,也愈发的莽撞起来。
  由此也不难看出,“礼坏乐崩”的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呢?当眼前的既得利益足够强大到令人疯癫的时候,那些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往往是真实存在的“远虑”便会犹如形同虚设一般,不再为人们所关注。
  伍举便是如此,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诸樊之死将会给吴楚两国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又会给他伍氏一族带来什么样的隐患。
  只因为诸樊的脑袋,对他现在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不过事已至此,李然的计策可谓是全盘落空,而接下来他所要面对的狂风骤雨,显然要比吴楚两国的这一场兵祸还要严重。
  孙武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对于李然所问的问题也甚为明了。
  “先生何出此言?先生所计,天衣无缝,若非是那伍举鲁莽,横插了一脚,此事绝不可能会发展到如今的这个地步!”
  “要怪,便只能怪那伍举实在太过智浅,生生的将吴国变成了楚国的宿敌,从此天下恐无安定矣。”
  作为整件事的直接参与者,孙武看得最是分明。
  然而李然却是自嘲的笑了笑。
  只听孙武接着道:
  “当此时刻,先生若再思自责,只怕已是无益。”
  “以武之见,先生当思如何回应子产大夫,以及中原诸国的责问。”
  “吴王之死定会牵连到先生,成为那些人对先生口诛笔伐的由头!”
  孙武眉头紧皱,显然也在思考这一问题。
  毕竟诸樊以死,无法挽回,如何面对中原诸国君臣的口诛笔伐才是李然此时最需要考虑的。
  可谁知李然却是长叹一声,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寒雨淋漓的楚地之上烟雾缭绕,四下一片阴沉寂静,不闻鸡鸣,不闻狗叫,人烟稀少。
  望着这样的世界,李然沉默不语。
  他原本以为,以他数千年的历史经验以及现代人的逻辑思维,他完全能够在这样的世界里游刃有余的应对任何事情。
  所以当他第一次在曲阜参加乡校集会时,便将所有人都看作“学渣”。
  简而言之,在他李然看来,这时代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成为他的对手。
  可是事到如今,他这才发现当初的他是有多么愚蠢,有多么的自大。
  任何一个时代,都有这个时代无法改变的特质,即便他李然是后来者,是集上下五千年历史经验的第一人,他也无法改变这一时代的特质。
  而且,在这样的时代里,还有许多事是他无法做到的,是他无法通过他想要的途径去完成的。
  常言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可是现在,李然却十分怀疑这句话的正确性。
  他始终只是一个人。
  一个也同样是血肉筑成的人,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平凡之于他,等于平凡之于芸芸众生。
  ……
  经过半个月的颠簸,李然与孙武终于是一起回到了郢都。
  而等待他们的,乃是楚王的郊劳亲迎。
  章华台下,楚王难得一见的从数百阶梯上走了下来,率领着楚国一众文臣武将,亲自迎接李然与孙武。
  这场面,堪称壮观。
  数千名楚王的侍卫将章华台是围了个水泄不通,楚国上下一众卿大夫,并排两列立于楚王身后,而楚王头戴冠冕,身着华服,英武不凡的脸上挂着至今尚未褪去的兴奋。
  “恭迎子明先生得胜归来,君臣同礼,寡人拜谢先生于楚之功德!”
  随着王子弃疾的声音响起,章华台前,楚国君臣同时朝着李然行了躬身拜礼。
  这等的荣耀,即便是王子弃疾也是羡慕不已,一双阴沉的眸子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而李然面对楚王的礼遇,那自是要回礼的,只见他快步来到楚王身前并是拜跪于地。
  第二百五十四章 杯酒赐县公
  《史记》有载,夏代元旦为正月初一,殷商元旦为十二月初一,周代元旦为十一月初一。
  在《诗经·豳风·七月》中,也有关于年头岁末祭神祭祖活动的记载: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必公堂,称必兕觥,万寿无疆。
  也就是说春秋时期,十月末便已是岁末,可称年节。
  楚国的年节,大约在十二月上下,绝不是十月末十一月初。
  这源于楚地的特殊性,毕竟居于蛮夷之地,除了必要的栽种外,楚民最大的活动便是狩猎。
  所以冬季狩猎那些肥美的野味,显然是楚民最大的乐趣。
  而楚地的冬季,自然要比中原诸国的冬季来得更晚,所以楚地的年节时间自是比中原诸国的年节要晚上许多。
  再加上楚人向来不喜与中原诸国一个样,什么事都讲究个特立独行,标新立异,所以自楚武王称王后,楚国的年节时间便一直规定在十二月左右。
  言归正传,李然此次大胜吴国,还取得了吴王诸樊的首级,班师回朝的时间又恰好遇上了楚国的年节,对于楚王而言,那自是更添得几分喜庆。
  于是,楚王亲自郊劳,并命人于章华宫大摆筵席,是要犒赏三军。
  而此次大胜吴国,根据伍举的捷报,李然与孙武理所应当是居首功。
  毕竟有关于前线的情报,伍举那可是一字不落的尽皆传回来的,所以楚王对李然,孙武在前线都做了什么,说了些什么,那可都是门儿清的。
  故而,由他亲自迎接李然与孙武归来的架势,便不难看出他对此二人的重视程度已是无以复加的了。
  毕竟,身为一国的国君,亲自前来郊劳两名连臣子都算不上的外邦之人,这种礼遇那绝对是属于破天荒头一回的。
  可这还没完呢。
  在章华台的筵席上,楚王又让百官陪坐,硬生生是给他们上演了一出“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戏码来。
  “诸卿,寡人这第一盏,敬我楚国那些战死的儿郎,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保卫了我楚国的土地,捍卫了我熊楚的尊严!”
  言罢,楚王举盏,于台前是一挥而尽。
  群臣闻声,当即也跟着连连点头,纷纷举杯,遥敬远方,并效仿其模样,一起是将酒挥出。
  李然与孙武自然也不例外,毕竟是敬亡者,这也算得礼数。
  随后,只见一旁的侍人是赶紧又给楚王熊围是添了一盏酒,随后楚王又举起盏来,并是大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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