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情深
  运气比较好的是, 自从那天回答不上来何文斐的问题, 落荒而逃, 反而勾起了何文斐的兴趣, 何文斐白天也会若有若无的注意他。
  主动找夫子要求, 给他补课之类的, 位置也换了, 就在他旁边,离的太近,顾筝手抖的毛病反而复发了, 而且比原来还严重的样子。
  后来发现何文斐并不打扰他,还跟以前似的,各做各的事, 他手抖的毛病又慢慢治愈, 原来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如今就在旁边, 风吹过, 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好闻的檀木香味。
  那香味带着清新, 似乎有镇定宁心的作用, 顾筝渐渐觉得白天他的手也在慢慢好转, 开始不明显,后来突然有人问他, 你的手好了?
  顾筝才猛然发觉,原来不知不觉中, 他手抖的幅度越来越小, 小到别人看不出的地步。
  何文斐真是他的万事如意符,只要他在,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檀木香味,顾筝就能不分白天黑夜的进步,神速一般,快速赶上其他人,隐隐有超过的趋势。
  当然前提是何文斐在,何文斐毕竟是个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偶尔要请假回家看望母亲,好几天不回来,这几天顾筝都看不进去书,学不进东西,手抖的毛病也会重现。
  他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没有办法,想找其它东西替换,结果发现没东西对他有效。
  他跟何文斐同窗了好几年才渐渐将手抖的毛病养好,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找东西替换。
  他也习惯了,看不到何文斐,闻不到他身上的气息,心里会一阵慌乱。
  跟走丢的孩子看不到母亲的那种感觉类似。
  顾筝着实颓废了一段时间,后来想通了,至少比原来好不是?
  原来他几乎不敢相信,那手还有好的一天,结果不知不觉被何文斐治愈,何文斐这人古板,请假的时间少之又少,一年没有几次,只缺席几天而已,可以忍受。
  何文斐还有一个毛病,他喜欢安静,非常喜欢的那种,寝室里吵闹,他会躲在教堂,教堂里吵闹,他又会躲去其它地方。
  有一次顾筝练琴,何文斐皱眉离开,一脸好几天都没再来,弄的顾筝心虚半天,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后来听人提起才知道,往后再也不敢弄出噪音,果然没几天何文斐又回来了。
  书苑到处都是学生,哪哪都吵,只有教堂安静,没人愿意留在教堂,晚饭过后大家都是逃一般的飞快离开,正好给他俩创造机会。
  顾筝练箭和练剑练武都在外头,离何文斐很远,怕把何文斐惊走,远是远,不过何文斐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点着灯,即便离的远,他还是能看的清楚。
  顾筝的要求很小,不需要何文斐说话,不需要他关注,只要能无时无刻瞧见他就行。
  他性子也越发开朗,自信,原来会任人打骂,那之后会与人争上两句,也算一个小小的变化。
  何文斐只知道他变了,却不知道他为何而变,而且变化这么大,查了许久没有着落,似乎放弃了似的,关注顾筝的时间少了,来教堂看书的日子也少了。
  顾筝一阵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何文斐是活的,有自己的思想,会跑会动,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他有时候就在想,如果何文斐是死的,不会动,不会跑该多好?
  可偏偏何文斐是活的,而且离他越发的远,不给他补课,也搬了位置,中间差了好几个人,挡住了顾筝的视线,看不到他,也闻不到那股子熟悉的檀木香味,而他始终没有想到解决办法。
  再过几天他有一场很重要的比赛,如果何文斐不在,他肯定会输,许是心急,往这方面注意,某一天他终于发现了解决办法。
  那天夫子带他们爬山野游,玩的累了,也出了汗,大家在河中洗澡,何文斐不喜欢热闹,一个人去了别处洗。
  顾筝因为不合群,也另外找了地方,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巧,俩人找到了同一个地方,顾筝刚要下水,突然发现有人从水底下冒出来,背对着他,游到了对面。
  他一惊,连忙缩起身子,藏去一边。
  洗澡的自然是何文斐,背影消瘦高挑,没一会儿又扎进了水里,河边放着他的衣物,搁在阳光下,衣物中有一块他随身携带的玉,在阳光下闪了一下,顾筝突然灵机一动。
  是啊,何文斐是活的,会动会跑,但是他的东西不会,他常年佩戴的东西,上面同样有那股子好闻的檀木香味。
  可能效果没有他本人好,可聊胜无于。
  何文斐洗完了澡,上来穿衣裳,头发还是湿的,随便绑了一下,擦了擦身子,匆匆将衣物套上,佩戴腰带的时候发现挂在上头的香囊不见了。
  顾筝开始只发现了玉,走过去一看那玉价值不菲,被发现了肯定会被厌恶,于是偷了不值钱的香囊。
  香囊里头有静心安神的药材,还夹杂着那股子好闻的檀木香味,就是他要的东西。
  许是香囊不值钱,何文斐并没有声张,自己穿好了衣裳归队,全程没有提过一次香囊的事。
  顾筝松了一口气,偷偷将藏起来的香囊带走,怕何文斐找人对峙,搜出他身上的香囊,那香囊被他藏在一个角落,下山的时候才拿走。
  因为有香囊帮助,就放在他心口,似乎还能感受到何文斐的体温,那几天他练习宛如神助,比赛也不出意料,果然赢了。
  事后他更加小心香囊,可那香囊被他佩戴的久了,染了他的气息,不再是何文斐身上的檀木香味。
  比较惊喜的是他发现何文斐腰间又挂了个香囊,跟原来的相差无几,因为经常佩戴,有他身上那股子气息。
  但也因为经常佩戴的原因,找不到机会偷,顾筝想来想去,跟上回似的,趁何文斐洗澡,将香囊偷过来。
  书苑有集体的浴堂,大家凑在一块洗,只有何文斐例外,他因为得了第一名,有特权,可以一个人一间浴堂,他自己也爱干净,每晚看完书都会收拾收拾洗澡。
  时间跟别人错开,也就是说浴堂里只有他一个人,好下手。
  顾筝挑好了时机,趁着时间晚,天色暗,偷偷跟在何文斐身后,何文斐拿着木盆,盆里有换洗的衣裳,一个人去了浴堂。
  他等了等,等何文斐进去,换好了衣裳,人也泡下去之后才出现。
  正门被杠了起来,只有窗户能进去,他绕到窗户下,发现何文斐太警惕,将窗户也锁了,用的是链子,锁的松,能推开一条小缝。
  浴堂小,摆放衣物的架子恰好放在窗户下,顾筝已经看到了挂在上头的香囊。
  他小心将手伸进去,去够香囊,许是还有一些距离,试了几次都没抓到。
  顾筝倾了倾身子,将胳膊完全伸进去,终于摸到了香囊,正要拽下来,一只手突然握住他的,“原来你最近突飞猛进,是因为我。”
  上次丢失香囊,何文斐没有声张,就是为了今天,抓个人赃并获。
  顾筝一慌,本能松手道,“香囊我不要了,你松开。”
  何文斐非但没松手,反而握的更紧,“你这人真是奇怪,我在时你的手就不会抖,我不在时,你的手又抖了起来,为什么?”
  他始终想不明白,甚至觉得不可能,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实验,前段时间对顾筝忽冷忽热,突然注意他,突然又不注意,便是觉得蹊跷,试探顾筝。
  实验结果叫他大吃一惊,顾筝的手就是因为他才起的变化。
  如果他去教堂看书,顾筝的效率会提升很多倍,如果他不去,顾筝还是原来那样,慢吞吞的,能写到清晨。
  比武也是,如果他在看比赛,顾筝就会特别争气,比一场赢一场,如果他不在,输的凄惨,叫他甚是好奇,到底怎么回事?
  顾筝不想说实话,因为会被他拿捏软肋,只糊弄道,“因为我喜欢你。”
  何文斐一惊,手不由自主松开。
  顾筝连忙将手抽回来,正打算离开,何文斐叫住他,“香囊不要了吗?”
  顾筝脚步一顿。
  “如果你说实话,香囊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这东西不值钱,是他街上买的,因为味道好闻,经常挂在身上,没什么其它作用,也没人闲着没事干,偷这么不值钱的玩意儿,但偏偏消失了,所以他才会怀疑,拿走香囊的人另有用处。
  也许是为了泼他脏水,也许是跟他一样喜欢味道,顺手拿走,至于喜欢他才偷的,一听就像借口。
  如果真的喜欢他,不主动过来找他交流,对他甚是冷淡,像是喜欢吗?
  那香囊对何文斐来说就是个小玩意儿,但是对顾筝来说诱惑力极大,于是他一五一十将事实全说了一遍。
  何文斐是个很好的听众,也不插话,等他讲完了才问,“所以必须是我佩戴过的东西,有我的气息对你才有用是吗?”
  “嗯。”顾筝已经什么都交代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他已经放顾筝进来,自己也换好了衣物,随手将腰间的香囊解下来给顾筝,“以后要是需要就光明正大的来找我吧,别再偷了。”
  顾筝眉头紧皱,“你不介意?”
  何文斐莞尔一笑,“能帮助别人,是我的荣幸。”
  也就是从那天起,俩人才算真正的认识,何文斐也会尽量在他比赛的时候,亦或者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如果实在来不了,便会从身上摸出手帕,或是香囊给他,解一时之忧。
  时间一长,就像某种约定似的,何文斐一有事就会提前去找顾筝,将能给的小东西给他。
  顾筝不需要很值钱的,只需要是他常带的,有他气息的那种,倒也不麻烦,不过维持好几年就麻烦了。
  后来他出了皇宫,进了国子监,没多久发现顾筝也进了国子监,再后来宫变发生,顾筝稀里糊涂当上皇上。
  那天风很大,顾筝这个皇上慌里慌张过来找他,说他紧张。
  当时何文斐身边已经没东西给他,能给的小玩意儿都给了,他想了想,脱下外衣亲手交给顾筝。
  顾筝感动坏了,当场穿在龙袍里头,世人只知道那天的皇上龙袍加身,威风八面,却不知道那龙袍里头,是一件与明黄龙袍极不相搭的黑色外衣,走路时若隐若现。
  他是皇上,别人即便发现了也不敢说什么,上朝时又捂的严实,没被人瞧见,这件外衣着实撑了几天。
  没几天顾筝又急匆匆跑来找他,何文斐以为是又来找他要东西,低头将新挂的香囊给他。
  顾筝并不接,“摄政王太可怕了,衣物镇不住了。”
  言下之意,怕是需要你出场了,只要何文斐在,他就不会那么怕。
  何文斐能当上丞相,除了本身有才,又是顾筝哥们的原因,还有皇上的依赖,没有他,皇上就做不了事。
  他已经变成了顾筝的药引,用来救命的,不可或缺。
  “太感人了。”何钰说着说着险些红了眼眶,“没想到我爹与皇上之间居然有这么深的兄弟情。”
  他跟顾晏生都到达不了的地步,难怪皇上会说‘曾经我们也好过’的话,确实比他俩要好。
  他俩是因为利益关系牵连在一起,皇上和丞相是纯粹的帮助和被帮助,不求回报的那种,因为他爹不知道顾筝能当皇上。
  “高如山,深似海,烈如酒,长如江,果然还是兄弟情更好。”顾晏生不无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