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患
  私奔这件事不算稀罕, 也不骇人听闻, 可带着爹娘一起私奔, 闻所未闻。
  雍王爷和世子爷这是认真的么?
  “王爷, 您老人家莫开玩笑……”郝大人笑得比哭得更难看。
  “呸, 你说谁是老人家?”雍王不高兴了。
  “王爷如此青年英俊, 竟被称为老人家?”雍王妃亦是不悦。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郝大人吓得语无伦次。
  他是个识实务的人,见雍王和雍王妃生气了,忙跪下连连磕头, “小的失言,求王爷恕罪,求王妃恕罪!”
  光州的众官员们恍如梦中。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钦差大人, 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
  这位郝钦差丑态毕露, 样子也真够瞧的了。
  赵戈握了白玉茗的小手,两人相对傻笑。
  “我爹爹和容姨……”白玉茗牵挂爹娘的安危。
  “放心, 一定不会有事。”赵戈握紧她的小手, 柔声安慰。
  他走到白熹身边, 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 白熹面色欣慰, “世子爷费心了。”
  赵戈深施一礼,“哪里, 大人客气。”
  白玉茗满心不安的过来,“爹爹, 容姨。”
  赵戈纤长手指包住了白玉茗小小的手掌, “容姨,我会对小山好的。”
  容姨定定看他许久,低缓的道:“依我的本心,实不愿小山和皇室子弟有什么瓜葛……但事已至此,也罢,你带小山走,远远的离开京城,不要再回去了。”
  “容姨。”白玉茗扑到她怀里小声哭泣。
  容姨轻抚她的头发,爱怜横溢,“小山,乖孩子,去吧。”
  容姨把奶娘和翠钱叫过来,“小山离不开你母女二人,你们跟着小山。”
  “我舍不得容姨。”翠钱眼泪汪汪。
  “阿容,你和我们一起走。”奶娘拉着容姨不放。
  容姨微笑,“不,你们走吧,我要跟着老爷。”
  当年她和奶娘养不活小丫、小山两个孩子,眼看着四个人都要饿死了。是白熹带她们回家,抚养小山长大,这份情还没还,容姨怎么可能离白熹而去。
  白玉茗抱着容姨不放,奶娘和翠钱也哭成了泪人,四人难舍难分。
  赵戈拜托贾冲,“六少,回京这一路之上,要蒙你多多照看了。”
  贾冲和白玉莹也要回京城,和郝大人、白熹他们一路。
  “哪里,这是在下份内之事。”贾冲忙恭敬的道。
  他和白玉莹还因为眼前的事迷糊着,神情都有些茫然。
  世子爷要带着七妹私奔了?还要带雍王和王妃一起?这真是让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奇事啊。
  赵戈叫了莫染尘、莫染霜兄妹二人过来,命他二人一个贴身服侍白熹,一个跟在容姨身边,两人自是领命。
  莫染霜虽很早就认识白玉茗了,但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赵戈和白玉茗早已有了白头之约,倒身下拜,“属下拜见世子妃。”
  白玉茗羞得捂住了小脸。
  莫染霜又拜见容姨,“容姨但有差遣,属下万死不辞。”
  容姨扶起她,“你叫染霜,是么?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啊。”
  雍王府其余的人也来拜见世子妃,白玉茗羞不可抑,拉拉赵戈的衣襟,“又没成亲,这算什么?”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私奔么?”赵戈笑。
  “对,私奔。”雍王这当爹的比要私奔的儿子都高兴,乐呵呵的,“小山啊,你和檀儿私奔了,父王母妃都承认,你就是雍王府的世子妃了。”
  “咱们这便出发向东,扬帆出海。”雍王妃叫过白玉茗,“以后你就是檀儿的妻子,我的儿媳妇了。孩子,叫娘。”
  她不像雍王似的那般开心,眉目之间却有着少有的温柔。
  白玉茗感动之极,泪盈于睫。
  沈氏是不会拿她当女儿看的,容姨待她面冷心热,虽处处为她着想,但不许她叫娘,一直命她叫容姨。白玉茗这辈子,还没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唤谁一声“娘”。
  “娘!”她哽咽的扑到雍王妃怀里。
  “好孩子,你是我的儿媳妇,也是我的女儿了。”雍王妃微笑道。
  雍王顿足叹息,“王妃,怪不得檀儿一直更信服你啊。”
  看看他的王妃,雍王自愧不如。檀儿喜欢白家小闺女,王妃这便认了儿媳妇、亲闺女,相比较下,他这个当爹的便落后一步了。唉,怪不得檀儿更向着娘,这是有原因的!
  “父王,您也有机会让孩儿信服的。”赵戈提醒他。
  雍王拍拍脑袋,“可不是么?父王乃一家之主,大事不能忘了。”
  他喝止住磕头赔罪的郝大宏,“你回京面圣,替本王向陛下告罪,便说本王和王妃带着檀儿和檀儿的新婚妻子白七姑娘私奔了。陛下什么时候赦免了雍王府的罪,承认了檀儿的世子妃,我们一家人便什么时候回京城。”
  “王爷,小的不敢!”郝大人险些没吓死过去。
  这些话大概能将陛下气着了吧?到陛下面前去传这些话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陛下焉能不迁怒?
  “什么敢不敢的,就这么说定了。”雍王蛮横的道。
  赵戈向雍王伸出大拇指。
  雍王一乐,“檀儿不必向父王道谢了,咱爷儿俩谁和谁啊。”
  雍王也不管郝大宏如何哀求,只管和王妃一起带了赵戈、白玉茗和众人告辞,驱车向东,“私奔”去了。
  郝大宏呆了半晌,无计可施,只好带着白熹一行人上路返京。
  雍王世子赵戈和白七姑娘“私奔”的消息,如龙卷风一般,很快就四散传开了。
  世人多半是不相信,“什么,世子爷乃陛下长孙,和一个知州家的庶女私奔了?这庶女的爹还刚刚犯了事,被抓捕至京城问罪?这不可能!”但久而久之,也就知道这件事情确实是真的了,惊叹不已。
  “人生自是有情痴!”书生们击节叹息。
  “这白七姑娘得是什么样的绝世美女?”大姑娘小媳妇们对白七姑娘既羡慕不已,又异常好奇。
  有人把这件事当作美谈,有人把这件事当作皇室丑闻,态度大相径庭。
  不管世人如何看待,钦差郝大宏一路之上愁眉苦脸,不知回京之后该如何交待。
  “唉,早知如此,悔不该贪财,收了那人的万两黄金啊。”郝大宏悔得肠子都青了。
  收了人家那么一大笔钱,事情却没办好。那人若发起怒来,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郝大宏并不确切知道幕后指使人是谁,但出得起这么一大笔钱来收买他做事,那人显然不平凡。收了钱却办不成事,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郝大宏打了个寒噤。
  莫染尘带了几名能干的侍卫跟着郝大宏一行人返京,一路之上盯紧了郝大宏。
  “莫大哥,一直没人和这姓郝的联系。”侍卫路生向莫染尘报告。
  莫染尘凝眉道:“这幕后之人也算聪明,自打咱家王爷王妃和世子爷出现了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露过面,大概也知道世子爷必会和他们算帐。继续盯着,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是,兄弟们一定盯紧这王八蛋。”路生磨着牙道。
  郝大宏那天在光州的言行惹怒了雍王府,路王等人忠心护主,恨不得立即找出郝大宏的罪证,好将他绳之以法。
  离京城越来越近了,郝大宏心中的恐惧一天比一天更浓重,脸色一天比一天比难看。
  这晚他在房中借酒消愁,叫了他一个心腹小厮忠儿陪酒,莫染尘和莫染霜上了房,轻手轻脚揭开瓦片向下张望。
  “忠儿,你说你家老爷回京之后,还活得成么?”郝大宏喝得醉了,拉着忠儿的手哭。
  忠儿是个嘴甜的小厮,满嘴甜言蜜语,“老爷不光活得成,还能升官呢。”
  “升个屁。”郝大宏啐了一口,抱头痛哭,“人家给了我万两黄金,就是要我当场把白七姑娘嫁出去,我没办到啊。”
  忠儿不懂,“老爷,白七姑娘不是嫁了么?她跟着世子爷私奔了啊。”
  “呸!”郝大宏又啐了一口,“人家是要我把白七姑娘嫁给贩人走卒、下贱之人,或是送人作妾、生不如死!哪是嫁给世子爷这般的尊贵人啊?”
  “这样啊。”忠儿挠挠头。
  郝大宏越想越愁,大力捶桌,“我为什么不早一天到光州,早一天把那白七姑娘嫁出去?若我能早上一天,赶在世子爷之前,早就大功告成了!”
  莫染尘和莫染霜兄妹二人越听越怒。
  莫染尘气得抽剑要下去杀了郝大宏,被莫染霜拦住了,“不可,他到底是钦差。”
  兄妹二人按住性子继续往下听,郝大宏却只是痛哭流泪,一直没有说出幕后人是谁。
  莫染尘当晚便把探听到的事写了密信,命人立即送了出去。
  莫染霜随身服侍容姨,知道容姨是白玉茗最亲的人了,这事也不瞒她,夜间悄悄说给她听了。容姨沉默半晌,道:“看样子是有哪家的姑娘非嫁给世子爷不可了。”
  逼白玉茗当场出嫁,这是那位姑娘在绝后患,让白玉茗永远没办法嫁赵戈为妻。
  心思够毒辣,手腕够强硬,劲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