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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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星洲不怕淋雨,敢在雨里跑的原因,不是因为智商有问题,而是她太皮实了。
  和小说里那些女主角不同,许星洲皮糙肉厚耐摔打,堪称一代铁人,绝不可能怕一场淋雨,连西伯利亚漂流都去了,一场雨算什么!
  许星洲回去冲了个热水澡,立即满血复活,给自己捅开了罐奶,修禅似的在宿舍里入定了。
  小长假前一天宿舍里的空气松懈得很,她那两个早五晚十一游荡在外的学神舍友都在插着耳机看电视剧,不时爆出一阵大笑。
  许星洲抬起头喊道:“青青,你打算做什么课题?”
  李青青——学霸之一,从美剧里抬起头,随口道:“不晓得,大概整理一下近期读的书摘。”
  许星洲:“……”
  “怎么说也有个三四十本呢,”李青青拿杯子喝了口水道:“挂个逼格高点的名字,什么‘豆瓣书单不会告诉你的四十五本好书’啊什么的,投给营销号,应该能满足老师的要求。”
  许星洲点点头:“这个绝对行得通。”
  “你也想点有意思的东西,”李青青说:“我就比较懒,也没什么创意,所以拿了现成的成果,但是老师的意思是,让你去做一些能吸引人注意的、有趣的东西。”
  许星洲笑了起来,咬着吸管道:“嗯,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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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还没亮时,许星洲就背了自己的相机出门。
  她穿了条缀木珠的裙子,将头发松松扎起,钻进地铁和一群早上出工的农民工大叔坐在一处,抱着自己的相机,在车上困得不住点头。
  十里长街,江面漫着雾气。街上苏式早点摊上一笼一屉热腾腾、暄乎乎的鲜肉韭菜包子和生煎,许星洲路过摊子时才觉得有点饿,花了三块五买了个包子啃了。
  那摊主阿姨说:“小姑娘慢点吃,别噎着。”
  许星洲笑得特别甜,说:“是阿姨包的太好吃啦。”
  许星洲嘴甜,长得又俊,简直太讨人喜欢了——她在那个摊位前站着吃完早饭不过十分钟的时间,那个阿姨就知道了她是大学生,早晨起一大早来做社会调研,且特别喜欢吃妈妈风味鲜肉包。
  于是最后那阿姨硬是给她塞了一块热腾腾的紫米糕和茶叶蛋,在塑料袋里扎好,让她上午别饿着。
  “早上起太早,会饿。”那个阿姨说:“拿着垫垫肚子,阿姨看侬可爱才给的。”
  …………
  ……
  江上雾气弥漫,远方东方明珠影影绰绰。许星洲拎着紫米糕在路边长凳上坐下,一边调自己的单反一边开始哼歌。
  仍有不少人在那里拍照,许星洲抬起头时看到那个明珠塔,只觉得旧旧的,不再像她小时候那样巍峨挺立,不禁感慨道:
  “……这么多年了。”
  这么多年了。
  许星洲突然想起她四岁时曾跟着父母来上海旅游,那时她身高还不过一米,拿着棉花糖穿着花裙子,对着傻瓜相机比了一个大大的v。那时候的东方明珠崭新,形状神奇,在来自远方小城的小星洲眼中,简直是神奇的外星建筑。
  ——“一定是外星人来建的,”小小的星洲对妈妈信誓旦旦地讲,“妈妈你看,长得像ufo一样。”
  十五年后,长大的星洲举起手机,对着黄浦江和影影绰绰的、对面的东方明珠拍了一张。
  “……连你也老了啊。”许星洲喃喃说。
  江畔湿润的风吹过,许星洲坐在长凳上,十余年物是人非,唯一相同的是行人仍然川流不息,她叹了口气,发了一条朋友圈:
  ‘岁月不饶人,连它都老了。’
  毕竟江畔日晒雨打,高楼如同雨后春笋,十多年前曾经光鲜亮丽的建筑早就不再时尚,只是仍然是地标,仍是代表它们的标志。
  许星洲那一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看着那座塔,一种酸楚感油然而生。
  还有谁需要它呢?它被建造而成的目的早就不复存在了。
  ——那和自己多么像啊。
  ‘和自己多么像啊。’
  这个恶魔般的念头一出,许星洲那一瞬间就感到情绪脱离了正轨,一瞬之间就滚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行,不能想这么多……许星洲艰难地拽住了自己的裙子。
  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反复告诉自己,不能想了,不要想了,许星洲。
  但是情绪就是个深渊,许星洲几乎觉得眼前一黑,被情绪小人拖到了绝望之崖边上。
  “……你还真在这呢。”
  那一瞬间,身后一个人说。
  江畔吹过一阵清风,许星洲思绪猛地被拉回,可眼眶仍通红。她转头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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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渡颇为复杂地问:“谁欺负你了?”
  “没、没有。”许星洲赶紧擦了擦眼睛:“……我……”
  秦渡想了想,难以理解地问:“是共情?”
  许星洲憋闷地不发一言:“……”
  秦渡站在许星洲身后,还穿着条运动紧身裤,额头上绑着运动头带,是个要去健身房的打扮。
  秦渡嘲弄道:“真是啊?我倒也想过你共情能力估计不低,没想到居然一座塔……”
  许星洲嗓子都还有点哑:“喂!”
  秦渡从随身背的健身包里摸出毛巾递过去,嫌弃道:“擦擦。”
  许星洲婉拒:“我……”
  秦渡:“擦擦吧,看东方明珠看哭了,你不觉得丢人么。”
  许星洲:“……我真的不用……”
  秦渡将毛巾丢了过去,道:“是新的。”
  许星洲觉得心里有种难言的温暖,却又抗拒道:“真的不太合适……”
  秦渡漫不经心地提醒:“你眼线晕了。”
  许星洲立即捡起了他的毛巾,使劲擦了擦,还认真揩了揩眼角。接着她小声道:“秦渡,你别打我。”
  秦渡:“啊?”
  许星洲小声说:“我一开始不想用的原因是,我刚刚流鼻涕了……”
  秦渡:“……”
  许星洲又补充道:“不过我擦干净了!”
  “在你的……”许星洲诚恳地承认:“……你的毛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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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江风吹过,许星洲捂着被秦渡拍了一巴掌的额头,疼得呲牙咧嘴。她侧过头看了看秦渡,秦渡看上去刚健完身,额角还有点汗,并没有半点特别之处。
  “我有张这附近的健身卡,”秦渡道:“刚做完两组训练出来买点喝的,看到你朋友圈,应该在附近,就找了找。”
  许星洲说:“……你家就在这里吧。”
  秦渡点了点头,又道:“我住在这边,我爸妈不在这。”
  怪不得那天他说‘我比你有钱’——许星洲憋闷地想,鬼知道这地方房价多少钱一平。可能他确实是个什么什么公子吧,许星洲想。反正在这种大学里有这么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年轻,浪荡且聪明,对自己的家庭闭口不谈,想要的一切都触手可及。
  ——以前没见过,不代表这种人不存在。
  真可怕,以后还是绕着点这种不差钱的公子哥儿吧……许星洲挠了挠头,打算告辞……
  秦渡突然道:“对了,小师妹。”
  许星洲:“嗯?”
  秦渡说:“我那条毛巾一百五十八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