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皮剑兰(六)
  安娜看上去娇小甜美,却已经有二十八岁了,她以前就是宁则然的贴身秘书,因为怀孕生孩子这才暂时休假,现在已经回来上班小半年了,一直在秘书室的其他岗位,陈薇妮离职后就重新回到了宁则然身边。
  和陈薇妮相比,安娜显得热情活泼,坐在车上不时地转过头来和言菡说话。
  言菡诧异得很,上周末陈薇妮在别墅里还冲她摆谱,怎么就忽然无声无息地离职了?她憋了一路,末了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陈秘书她为什么离职了?”
  安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周一那天她哭着从宁总办公室跑出去的,我们都猜,是不是她对宁总有非分之想……”
  汽车出了城,开了约莫二十分钟就下了高速,弯弯绕绕停在了几栋不起眼的建筑前。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正道射击拳击馆,中间一条长廊通向场馆,被遮天蔽日的藤蔓掩藏着,几乎把黄昏的最后一点阳光都阻隔了,看上去有点阴森;往里走去,前方传来隐隐的闷响和呼喝声,让言菡的心莫名就提了起来。
  进了场馆,里面却是豁然开朗、灯火通明,前台让她们戴好耳罩,引着往射击大厅里走了进去,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人围在一起看向最里面的一道:宁则然穿着一身运动服,戴着耳机,单手举着一把黑沉沉的手/枪。从言菡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深邃的侧脸,那眼神专注,气势凌人。
  “砰”的一声闷响,饶是言菡戴着耳罩也猝不及防,被吓得尖叫了一声,现场的人都愕然朝着她看了过来。
  宁则然把手/枪在指间潇洒地转了一圈,顺势递给了旁边的陪练,向言菡招了招手。
  “十环,十发总环数九十七环,第六道胜。”
  有人宣布,旁边一下子炸了锅了。
  “老大你可以啊,佩服佩服。”
  “则然,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们练好久,阴险。”
  “姜是老的辣,还是则然厉害。”
  ……
  宁则然笑了笑,把恭维话一一收下,顺手拍了拍他身旁那个男人的肩膀:“好了,别拍马屁了,赌金我照收不误,《逍遥游》大电影一成的利润,多谢这个丰厚的红包。”
  旁边的人忿然捶了他一拳:“还没结束呢,待会儿咱们还有一场架要打,不信赢不回你来。”
  几个人说笑着,言辞亲密,看上去关系不错的朋友。
  言菡心里有些惊愕,也有些不安,她跟了宁则然快一年,作为一个情人,她并没有公开见过宁则然的朋友,当然她求之不得,虽然宁则然的朋友不可能和她的亲朋有交集的地方,但越少人知道她的身份越好。
  “过来,”宁则然自然而然地道,“替你介绍一下,霍南邶、贺卫澜,这个你见过,庄西行。”
  和宁则然对赌的是霍南邶,旁边的是贺卫澜和庄西行。
  对面六道直白的目光毫不遮掩,带着浓厚的兴趣。
  庄西行笑着说:“上次我就特别中意你,可惜被则然捷足先登了,这家伙做什么都比我快一步,不服不行。”
  原来庄西行是宁则然的朋友,那天对她说的话是在故意戏弄她吗?
  言菡心里一凉,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来。
  “叫她小菡就好了,”宁则然随意地提了一句,“走,你和他们俩去那边坐一会儿,我把南邶了结了再过来。”
  霍南邶和宁则然去健身区了,贺卫澜和庄西行看上去都文质彬彬的,说是鄙视那种野蛮人的行径,和言菡一起到了休憩区,点了饮料和点心,坐在一起聊起天来。
  “你那个朋友来过了,”庄西行想了起来,“我的助理说,她外在条件是不错,可缺少演戏的灵气,可能走不远。”
  言菡心里咯噔了一下,迟疑着问:“真不行吗?她很努力的,能不能给她一次机会?”
  “可以啊,美女的要求我一般都会满足,演个龙套还是够格的,让她等通知吧。”庄西行慷慨地说完,一脸遗憾地看着她,再次鼓动,“你要是有意向,我找则然说说看。”
  一旁的贺卫澜慢条斯理地说:“西行,你这是找抽吧,则然能让他的女人和别人拉拉扯扯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贺卫澜的话,不远处的健身区出现了宁则然的身影。他换了一套衣服,在旁边的沙袋上跳跃着挥舞了几下,那黑色的短t几乎绷在身上,勾勒出了胸口肌肉的线条,而手臂□□着,随着他的动作挥洒出无尽的力量。
  言菡看得眼神一紧,忽然想起那些夜晚霸道地搂着她入睡的手臂,她曾经尝试去推过,坚硬的肱二头肌好像石头,原来成天在这种地方锻炼,怪不得会有那种体格。
  很快,霍南邶也出来了,他的体格也不容小觑,照着高位下拉器拉了两下热了热身,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两个人都练得差不多了,面对面站了片刻,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爆喝顿时交上了手。
  言菡朝前挪了挪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一旁闲适地翘着二郎腿的贺卫澜见了,出声安慰道:“别担心,则然以前跟着他爸住军区大院,那会儿他爸一有空就锤炼他,部队士兵拉练的时候都把他丢进去,打个架小意思。”
  言菡不好意思地坐了回来,低头喝了几口饮料掩饰着她的紧张。
  显然,台上的两人都有两下,戴着手套的拳头虎虎生风,朝着对方招呼着,一拳一脚都饱含着男性的阳刚之气,仿佛两头蛰伏凶悍的猎豹,狠辣有力,言菡甚至能听到骨骼肌肉撞击的闷响声。
  霍南邶敏捷地一闪身,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着宁则然的肩膀一拳砸去。
  宁则然闷哼了一声,却受下这一拳,几乎在同时反手打在了霍南邶的胸前。
  言菡霍地站了起来,惊叫着朝前走了两步。
  宁则然一下子分了神,霍南邶再次一拳打在他的左肩,他后退了两步倒地,趁机一脚踢向霍南邶的脚腘,霍南邶腿一软,索性扑倒在了他的身上,两个人滚成了一团。
  “我输了。”宁则然喘息着笑道。
  “承让承让。”霍南邶乐了,朝着言菡道,“这功劳有你一半,我赢回来的利润分你一半。”
  两人边说边走了过来,短t贴在身上,贲张的肌肉呼之欲出。宁则然的头发被汗水浸透了几绺,软软地垂在额头,脸上湿漉漉的,透着一层光泽,几滴汗珠滑下脸庞,迅速地渗入衣领,性感而阳刚。
  言菡倏地撤回了自己的目光,递了块干净的白毛巾给他擦脸。她不懂他们打的是什么套路,却也知道是自己干扰了霍南邶,歉然道:“对不起,我不该大惊小怪的。”
  宁则然却很是愉悦,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你担心我。快去谢谢南邶,这百分之五的利润落在你身上,我可一点都不心疼。”
  开玩笑的话还能当真,言菡没当回事,随口道了谢。
  宁则然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大家又去餐厅吃了顿便饭,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宁则然又带了女人来,显然没有下一场的打算,便都各自告辞了。
  “要不要打两枪?”宁则然见她不时好奇地看着橱窗里陈列的枪支,便提议道。
  言菡有些心痒痒的,却有点害怕,迟疑着没动。
  宁则然哂然一笑,带着她到了射击道前,替她挑了一把小巧的手/枪,亲手帮她戴上了耳罩。两个人一起站在射击位钱,宁责任在她身后双臂环了上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上子弹,拉保险栓,屏气,瞄准……”
  宁则然拥着她,合住了她的双手,食指扣着她的食指放在了扳机上,浓郁而温厚的男性气息传来,令人有些晕眩。
  “扣扳机!”
  宁则然低喝了一声,言菡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一声闷响传来,前方的靶被击中了,没一会儿靶移动了过来,言菡一看,九环。
  第一次用真枪,言菡有点小兴奋,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不错,”宁则然称赞,“再来。”
  宁则然松开了手指,仅替她托着手腕,言菡又开了一枪,枪的后挫力不小,枪管歪了,只打了六环。
  言菡瞪大了眼睛,仿佛有点不敢相信居然一落千丈,明明刚才宁则然打的时候很轻松啊。宁则然笑了,索性松开了手,就站在她身后,鼓励道:“没关系,随便打。”
  她心一横,双手托着手/枪,屏息凝神,瞄准红心,一连开了两枪,手臂都被震得麻了,结果一出来,边上却只多了一个弹孔,另外一枪脱靶了。
  “不打了……”言菡满脸通红,嘟囔着把枪放回了宁则然的手里。
  宁则然笑了:“傻瓜,你当这是玩具枪啊,我当初第一次碰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练了不知道几千几百次才有了现在的水平。”
  他拿起枪,在手里转了个枪花,随后屏气凝神,单手一指,把剩余的几枪全打完了,枪枪命中十环,那姿势,隽逸潇洒得简直让人挪不开眼去。
  宁则然把枪往教练手上一抛,看着言菡眼中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仰慕,心情越发愉悦了,捏了捏她的耳垂亲昵地道:“走,回吧,喜欢的话下次再来。”
  两人沿着场馆门前的小径一路往停车场走,那遮天蔽日的藤蔓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下午刚来的时候还觉得阴森,可身旁多了个宁则然,那感觉一扫而空。
  车就在不远的停车场,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宁则然却没有点火,而是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样,开心点了没?”
  言菡愣了一下:“我……没不开心啊。”
  宁则然看着她,眼中了然:“上周末一直不开心到现在了吧?陈薇妮给我撵走了,烦的就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我要是出钱包养她,她可跑得比你快多了,别把她的小动作放在心上,打个枪把气都出了,听话。”
  言菡呐呐地说不出话来,陈薇妮离职是因为宁则然替她出气?今天带她来这个场馆打枪,也是为了让她散心消火?
  不感动那是假的,但是也没法太感动。
  他和他的朋友,可能都把她当成豢养的宠物吧,不能被除了他们以外的人欺负。
  “嗯。”她应了一声,顺势靠了过去,乖巧而听话。
  宁则然又捏了捏她耳垂,手感很好,不知怎的,最近总是顺手做这个动作。不过他也没介意,小东西眼里水汪汪的,是又要被他感动哭了吗?怎么就绵软成这样,真跟个小白兔似的。
  他启动了车子,倒出了停车场。
  小白兔小声开了口:“回哪?”
  “别墅。”几乎是不假思索。
  小白兔有些意外,盯着他看,以为他口误了。
  其实今天再去别墅有点不太合适,家里两个弟弟都在,可话已经出口,再改了小白兔会不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呢?
  他不再迟疑,脚下的油门一踩朝着别墅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