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月儿姑娘, 你与本王不必生分,本王是来解救你的。”
  沈姝宁被这话惊得一时语无伦次。
  这世上有些人天性风流, 偏生又风流得理所当然。
  沈姝宁的胳膊被禁锢, 她无法动弹,到了这一刻,她若是再不明白魏屹的意图, 那就未免太痴傻了,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能如此对我。”
  魏屹温和一笑, 面对着红颜知己, 他可以拿出十足的耐心。
  他稍一用力, 沈姝宁就被他拉到了身侧, 他似乎很是愉悦,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沈姝宁, 唇角笑意不减,“本王会将陆世子与长公子毫发无损的送回京城,而月儿姑娘你, 得留在本王身边, 你说好么?”
  沈姝宁, “……”当然不好。
  “王爷, 你这又是何意?我与王爷而言毫无价值, 再者……我、我是陆世子的人, 王爷不能对我如何。”沈姝宁对自己的容貌从没有过分的自信。她上辈子被赵胤抛弃过一次, 对男子的信任极少。
  也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会在任何男子的心目中占据多大分量。
  这一世,她只想从容活着。
  魏屹没有过多的解释, 当场就下了令, “来人,将大公子放出来。”
  陆长云中了毒,一时半会无法彻底恢复体力,他是个聪明人,又得知二弟昏迷不醒,眼下绝对不是与西南王来硬的时候。
  沈姝宁被西南王府的婆子“带”了下去。
  陆盛景还在昏迷,陆长云就单独见了魏屹。他虽然服用了解药,但体力尚未彻底恢复,而且他无论如何得保住陆盛景。
  “王爷,想必你这次举动,定有缘由。事情既发展到了这个节骨眼下,王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言。”陆长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态度算不上好。
  他不喜欢魏屹这样趁虚而入的人。
  魏屹无视他的鄙夷,笑道:“剿匪一事已圆满结束,本王以为,二位大可不必继续留下。本王明日设宴给二位践行。再者,陆世子这身子骨发,三天两头发病,本王这里庙小,无法让陆世子痊愈。大公子还是尽快带了陆世子归京的好。”
  “另外……”他话音一转,笑得更是风流,“本王与月儿姑娘相识恨晚,本王打算留下她,正好月儿姑娘也同意了。陆世子与月儿姑娘之间孰轻孰重,想必大公子心里清楚吧。”
  陆长云,“……!!!”
  扪心自问,他当然更想带着宁儿离开。
  可恨,陆盛景是绝对不能单独留下。
  陆长云一口否决,“我若是两个都要带走呢?”
  魏屹也不是吃素的,“本王不是在与大公子商量,本王只是通知你一声,明日你们就该启程离开了!”
  陆长云,“……”气啊!
  他就知道,这个西南王府绝非是善类,竟是打了宁儿的注意。
  可问题来了,西南王府根本不缺美人,像魏屹这样的风流美男子,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他没有理由留下宁儿。
  若仅仅是因为宁儿的美貌,那实在是说不通。
  陆长云心中困惑。
  魏屹又笑道:“长公子放心,本王定当善待月儿姑娘。”
  “……”闻言,陆长云就更不放心。有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作为兄长,时刻提防狼崽子们。
  但眼下无计可施。
  “我要见见月儿。”
  “那恐怕不行,月儿姑娘如今是本王的贵客。时辰不早了,大公子早些歇下,明日早些出发。”
  “……”
  ***
  沈姝宁被困在一间女子的闺房中,里面用度一应俱全,虽都是一些上品,但看着成色,似乎有些年头了。
  西南王府没有女眷,沈姝宁以为,这间屋子此前应该是老西南王的女人所住。
  她并没有过多留意,只是一门心思焦虑着陆盛景与陆长云。
  屋内灯火如豆,门外的婢女恭敬道了一句,“王爷。”
  沈姝宁立刻打起了精神,往门扉处望去,就见魏屹在门外站了片刻,像是理了理衣襟,随后又抬手整理了玉冠,这才推门而入。
  烛火映着他的脸,如刀斧雕刻般精致,他肤色偏白皙,额前一缕垂发随着他的走动而轻晃,实在是骚气得很。
  沈姝宁僵在了原地,眼神防备。
  魏屹没有合上房门,似乎是故意让她稍稍放松,走上前笑道:“月儿,这间屋子是我母妃曾经所住,你住着还习惯么?”
  沈姝宁,“……”
  这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原来世上除却一个陆盛景之外,还有其他疯子。
  她面不改色,“王爷,您到底对我有何目的?我不过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想必王爷身边根本不缺美人。王爷何故如此?”
  何故如此?
  魏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本王会慢慢告诉你的,你只要安安分分嫁给本王,本王不仅对你好,还会将陆家兄弟二人全须全尾送回京城。”
  沈姝宁,“……!!!”
  这真是万没想到。
  倒不是沈姝宁美而不自知,在她看来,西南王应当娶一位门当户对、势均力敌的女子成婚方妥。
  这西南王怕不是疯了吧。
  下一刻,魏屹拍了拍手,随即便有几名婢女端着大红漆的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摆着满目的婚嫁衣物。
  沈姝宁不可置信之时,魏屹又道:“三日后大婚,你好生准备着。”
  是来真的么?!
  沈姝宁当然不可能背叛暴君,她知道天下最终会是暴君的掌.中.之物。
  “王爷!使不得!况且……况且我其实早就嫁给了陆世子,我的真实身份是康王府的世子妃!”沈姝宁脱口而出。
  她怎会总是招惹疯子呢?
  沈姝宁自己也很纳闷。
  魏屹并不吃惊,他已经知道沈姝宁是赵胤的未婚妻,且还阴差阳错嫁给了陆盛景。
  在他看来,这些皆不重要。
  魏屹笑意温和,看似丝毫不介意,“本王的父王与母妃也不曾成婚,但本王名义上是魏家唯一嫡系子嗣,在本王看来,世间虚礼皆是无关紧要的,即便你嫁过陆盛景,那又何妨?本王保证,本王处处胜过陆盛景。不久你就会明白。”
  “今日你先好生歇着,明日起本王让嬷嬷领着你四下逛逛,这日后你就是康王府的女主人了。本王虽爱美,但本王不滥情。你大可放心托付给本王。”
  沈姝宁,“……!!!”疯子!
  ***
  翌日一早,魏屹直接免去了践行宴,命人将陆家兄弟二人送出了王府大门,他脸上堆着笑意,道:“本王就不送了,陆大公子一路小心。”
  陆长云,“……”
  二弟尚未醒来,他眼下不可冲动。宝藏如今留在西南,他倒是不担心妹妹的人身安危。
  但他不能就这么走了。
  陆长云表面上应下,咬了咬牙,抱拳道:“王爷,那陆某就告辞了。”
  魏屹面带笑意相送,陆长云气得槽牙发胀,无奈之下,眼下只能先带着人暂离西南王府。
  队伍开始启程,他知道魏屹一路上派了人跟踪,他也并未揭穿。
  大半日后,队伍在一处客栈歇脚,陆长云下了马,行至马车边,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里面昏迷不醒的人,他真是恨得牙痒,恨不能用陆盛景将宁儿给换回来。
  碍于陆盛景的身份,陆长云只能忍了忍。
  兄弟什么的,最是令人厌恶了。
  还是听话懂事的妹妹,让人身心愉悦多了!
  “来人,把二弟抬入客栈。”陆长云眼不见为净的放下了帘子。
  天色刚黑,陆长云就走进了陆盛景的屋子,严石已经施针许久。
  陆长云淡淡扫了一眼,问道:“如何了?会死么?”
  严石唇角一抽。
  他怎么觉得大公子,恨不能弄死世子爷呢?
  可谓是杀气腾腾啊。
  此时,躺在榻上的男人幽幽睁开眼来,陆盛景一惯警觉,即便才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但陌生的环境依旧让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出了什么事?”陆盛景哑着嗓子说。
  陆长云站在床沿,看着陆盛景难得虚弱的样子,他的心情甚好,沉着脸道:“既然二弟醒了,那我就直说了吧。宁儿被魏屹那混蛋困在了西南王府。拖了二弟的福,我因无力与魏屹抗衡,只能暂时将宁儿留在狼窝。接下来,你先回京,我折回王府去接人。”
  陆盛景,“……”
  陆长云心里还憋着气,又说,“二弟,倘若魏屹扣下的人是你,我大约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了,但是宁儿不一样。”
  严石,“……”大公子如此嫌弃世子爷呢!
  陆盛景坐起身来,面无表情,“我与你一道过去。”
  陆长云一口回绝,“不必了,我可不敢保证,二弟会突然在我背后捅一刀。”
  他还在记仇。
  陆盛景的脸色更沉,没有与陆长云争执。
  两人干瞪了一会眼,是陆长云先妥协,“二弟,需得听我安排,你在此处接应就好,我带人去王府救宁儿。”
  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后的退让。
  “二弟?”
  “……嗯。”
  最终,陆盛景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
  西南王府处处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得到处皆是,仅在两日之内就将大婚之事安排的甚是妥当。
  沈姝宁被迫换上了新娘子的大红吉服,头戴凤冠。
  西南王府今日高朋满座,但凡西南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登门贺喜。
  “据说新娘子是苏家流落在外的嫡女,王爷对其一见倾心,非卿不娶呢。”
  “可是城南苏家的女儿?老朽怎的不曾听出苏家还有女儿?”
  “甭管苏家之前有没有女儿,总之眼下苏家的女儿的的确确成了王妃了。”
  “……”
  魏屹给沈姝宁重新安了一个身份,此事对他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城南苏家也丝毫不介意与西南王结亲。
  沈姝宁得知自己成了苏家女,差点惊掉了下巴。
  她被喜婆控制着,人呆呆的坐在婚房里。
  难道事情就这样了?!
  她简直不敢置信,她即将嫁给魏屹。她早就嫁给了陆盛景,实在难以想象暴君日后会对她做出什么……
  会不会报复她又另嫁之仇,将她大卸八块?
  一想到陆盛景此前.狠.吻.她的表情,她可以幻想出陆盛景日后弄死她时的惨状。
  门外传来脚步声,魏屹如沐春风,款步走来。
  他这人本就长得俊朗,他的俊朗与陆盛景的容貌截然相反,是那种女子见了也会形渐自秽的美。
  美得很是独领风骚。
  尤其是,魏屹今日还穿着到一身新郎官的大红袍,眉目轩昂,公子人如玉。
  他眉梢染笑,“月儿,本王来看你了。”
  沈姝宁的肩头被婆子摁着,被迫坐在喜床上。
  魏屹上前牵住了她的手,似乎根本不在意她一脸不悦的神情,牵着她起身往外走,“月儿,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姝宁已经有气无力了,无奈道:“王爷,我说过,我不叫月儿,我是京城沈家嫡长女。”
  魏屹侧眸,温柔的看着她,“本王的傻月儿,你是西南苏家的女儿,是我本王的妻子。”
  沈姝宁,“……”
  这就真的再也无话可说了。话题没法继续。
  沈姝宁不知道魏屹要将她带去什么地方,饶过了几座庭院后,两人来到了一处院落。
  院落外面有专人守着,里面灯笼高照,繁花似锦,名贵牡丹开了遍地。
  “此处曾是我母妃的另一处住所,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本王带你去见见母妃。”魏屹温和一笑。
  沈姝宁,“……”
  她只听闻过,老西南王一生未娶,魏屹是他与一名神秘女子所生。
  那名神秘女子本不想嫁给老西南王,是被困在此处的。
  难道,这里就是老西南王金屋藏娇之所?
  沈姝宁被牵入屋内,好奇的打量屋内陈设。
  魏屹终于放开了沈姝宁的手,他从案台取出一卷画册,动作小心且缓慢的在沈姝宁面前陈铺开来,“月儿你看,这就是本王的母妃,日后也是你的母妃了。”
  随着美人画像浮现在眼前,沈姝宁平静的脸上浮现一抹惊讶之色,“母、母亲,我母亲的画像为何会在此?”
  魏屹的剑眉轻轻一蹙,“月儿真调皮,你这在胡诌什么?”
  沈姝宁瞬间红了眼眶。
  沈重山不允许沈家人提及母亲,也销毁了所有母亲的画像,她即便记得母亲的模样,但随着年岁增长,母亲的样子逐渐模糊。
  可一看见这幅画像,她就能够笃定,画中人一定是自己的母亲!
  “王爷,我没有扯谎,这真是我母亲!王爷没发现,我与画中人十分相似么?自打我出生,身边人皆说,我与母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姝宁哽咽着解释,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画像。
  魏屹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京城沈家?
  他此前并没有细细查一查沈家呢。
  魏屹顿觉头疼,父王这一辈子都在念着一个无情女子,还说让他莫要喜欢上美貌女子,越是美貌的女子,越是会骗人……
  沈姝宁追问,“王爷,这画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敢保证她真是我母亲,错不了的,眼底的泪痣也一模一样。”
  魏屹默不作声,将画册重新卷好放了起来,重新牵着沈姝宁离开,将她送回婚房,随后就离开了,“月儿好生待着,本王有事在身。”
  沈姝宁愈发纳闷,满心满眼只想知道画中人的事。
  喜婆大惊,“王爷,尚未礼成呢,前院还在等着王爷与王妃与拜堂!”
  魏屹的神情有了几分曲折,“……改日吧。”
  喜婆,“……!!!”成婚也能突然改日?!
  闻言,沈姝宁松了口气的同时,总觉得魏屹藏了什么秘密。
  ***
  檀香肆意,夜色之中混着点点的琉璃光,暗影浮动。
  木鱼的敲击声从厢房传出。
  魏屹推门而入,身上还穿着那件大红新郎吉服,他靠近了跪坐在蒲团上的和尚。
  这和尚缓缓睁开眼来,他生得粗狂,即便一身袈裟也遮掩不住一身煞气。
  曾经叱咤风云的老西南王,如今却是甘心委身于方寸之地,当起了出家人。
  “父王……儿子有话要问你。”魏屹心情复杂,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父子两对视上,他又说,“父王,我母妃她人呢?她究竟去了哪里?你们从未成婚,她就那样逃了,你为何不将她捉回来?”
  母妃是父王抢来的女子。
  母妃性情刚烈,宁死不屈,后来有了孩子,她为了孩子就暂时委曲求全。
  西南王府的滔天权贵也留不住她,那个孩子也留不住她。
  魏屹觉得,父王可恨,但又可怜。
  和尚默了默,叹了口气,“往事已了,你走吧。”
  魏屹就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木鱼声再次敲响时,他在和尚身后道:“父王,我可能……多出了一个妹妹。”
  木鱼声戛然而止。
  和尚终于开始正视魏屹。
  魏屹接着说,“她今年年芳十六,腊月出生,算着日子,应该是母妃逃离西南不到一年就生下来的。”
  和尚手一抖,眼底冒出一丝光,“……”
  终于,和尚开腔说话了,他长叹一声,“唉,你母妃当年离开之前,我的确与她……睡.过。”
  魏屹,“……”
  行了!打住!他一句也不想多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