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无情之人,无情之世!
  “这十八位药材是紧要的,咱们筹集的药材大都有,不过这两味有些稀缺,现在吩咐下去,明天早上看能不能筹集道足够的分量。”
  宁天流说着话,一边在纸上勾画,沈苏姀摇摇头,“不,不等了,现在有多少就送多少,等明日送来新的再送便是,我怕他们那边支持不住了。”
  宁天流便也颔首,“如此也好。”
  说着就已经写下单子交给郑希,待郑希拿了单子走出去,沈苏姀便道,“每日送两次药材至郴州,即便单子上未写的也送过去,或许他们会有用。”
  宁天流微微皱眉看着沈苏姀,这个时候做无用功显然不是沈苏姀的作风。
  四目相对,沈苏姀忽然抬手向桌案一角指了指。
  宁天流看过去,便只看到一盏昨夜燃尽了的灯盏。
  他眼底露出两分恍然,随即点了点头。
  沈苏姀便不再多言,恰在此时帐外响起容飒的声音,“娘娘,冯邺求见。”
  沈苏姀眸光微亮,“请进来!”
  帐帘被掀开,一身黑斗篷的冯邺拿着个信筒走了进来,那信筒乃是苍青之色,以火漆封口,只是现在那火漆已经被打开,显然信报的内容冯邺已经看过了。
  “拜见太子妃娘娘。”
  冯邺态度十分恭敬,然而沈苏姀并不喜欢他身上的阴鸷的气息。
  她面色定定,抬了抬手,“起来吧,你特地来见我,必定是有事要禀告。”
  冯邺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十分平庸的脸,他站起身,捧着那火漆信筒上前两步,“娘娘,这是天策府新收到的消息,是南煜建州的军情。”
  沈苏姀平静的面色骤然变得肃然,她眸色一凛,当即将那信筒接了过来。
  将信筒打开,里头倒出一个小小的纸筒,将那纸筒打开,里头果然就是建州的军情,宁天流一旁坐着的王翦见状都是表情一肃,见沈苏姀眉头紧皱连呼吸都放轻了,两瞬之后,沈苏姀抬头看向冯邺,“这信报可可靠?”
  冯邺面色一肃,“可靠,娘娘若是不信,可等军中的探子送回消息加以比对。”
  沈苏姀心定了下来,点点头,“我知道了,天策府的速度向来快,若还有军报,你速速送来便是,除了建州,我还想知道柳州如何。”
  冯邺眯眸,“南煜新帝在柳州。”
  沈苏姀眉头一皱,“可还知道旁的细致消息?”
  冯邺摇摇头,“旁的暂时不知,不过只要娘娘想知道,消息很快就会送来。”
  沈苏姀颔首,“好,我等着,你退下吧。”
  冯邺转身出帐,其他人便看向了沈苏姀,皆是想知道那军报说了什么。
  沈苏姀凝神,语气有些沉重,“建州已经有十万大军开拔至郴州之外,这一次又增援了二十万,除了建州原本的二十万兵马之外,柳州又新增了十万兵马,出自之外,还有五十门火炮,郴州之外领兵的是郭毅,增援兵马领军的是季承和季布。”
  微微一顿,沈苏姀冷声道,“也就是说,四日之后将会有三十万大军进攻郴州!”
  这么一说,帐内气氛便是一肃,别说郴州已经被瘟疫折磨了这么多日,便是郴州未曾染病也难以对付南煜的三十万大军,眼下郴州瘟疫还未解除,他们若是增兵便是寻死,如此一来郴州便会成为孤岛,十万染病的将士更是会成为南煜火炮下的祭品!
  沈苏姀皱眉,喝到,“拿地图来!”
  时局艰危,然而沈苏姀并未乱,她这一喝,王翦亲自起身去为她取来了地图,沈苏姀将地图铺展开来,目光深沉在地图之上扫过,漆黑的眼瞳之中一抹微光在跳动,某一刻极其快速的一亮,下一瞬却又沉寂了下去,她缓缓地呼出口气,看着众人道,“这军情真假尚未能确定,等咱们自己的军报来了再说,暂且大家养精蓄锐便可!”
  王翦和宁天流对视一眼都是一愕,他们皆以为沈苏姀要说怎么应对的,却不想她竟然只是如此简单的安抚人心,沈苏姀果然不欲多言,只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王翦只得起身告退,宁天流慢了两步停下来,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一定想出了应对的法子是不是?为何现在不说?”
  沈苏姀挑挑眉,倒是说了实话,“因为我还不能确定郴州的危机是否能解。”
  宁天流便也是一阵沉默,“他的信没说明白?”
  说起嬴纵这两日的信沈苏姀便又只能苦笑,“他的信简练的很,旁的一句多言都没有,何况现在谁也不能确定那瘟疫就一定能被治好。”
  顿了顿,沈苏姀又皱了眉,“小十染上病了!”
  宁天流呼吸一轻,“他呢?”
  沈苏姀苦笑,“他说自己一切安好。”
  宁天流面色暗沉,“此番若出了什么岔子,南煜那边……”
  宁天流的话未说完,唇角的笑意却有些冷冽,而后又扬了扬手中的单子,“我先吩咐下去,顺便还有那些他们暂时用不上的药材。”
  沈苏姀点点头,也起身走出了大帐!
  走出大帐便看到容飒站在门外,而不远处香书和香词正朝着前面而来,沈苏姀面色微微一沉,显得有些焦躁,转身对容飒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城墙上走一圈。”
  话落定,香书和香词已经走到了跟前,香词闻言眉头一扬,“主子,属下陪您。”
  沈苏姀皱眉似乎是想拒绝,但是看着香书、香词担心的眼神却是顿了顿,而后便点头道,“好吧,你二人出去走走也好,香书,你身子觉得如何?”
  香书比起两日之前已经好了许多,至少面色不再那般骇人,她唇角微弯道,“娘娘放心,药量加重些果然好许多,奴婢陪您一块儿去。”
  沈苏姀点头,带着二人走了出去!
  军营早在城门不远处,沈苏姀带着二人走过军营,走出大门,没多时便登上了南面的城门,甫一上城门沈苏姀便沉沉的叹了口气,“小十染病了。”
  “十殿下染病?!”
  香书悚然一惊,香词的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
  沈苏姀点了点头,面色沉暗至极,目光落处正是郴州的方向,嬴湛能染病,嬴纵就也有可能染病,还有谁能比沈苏姀更为担心郴州呢?
  “娘娘,为何不让殿下回来?”
  香书低声问一句,沈苏姀苦笑一下,“他的性子怎能受我左右?”
  香书皱眉,“可殿下留在郴州只怕是……”
  她话未说全,可那意思却是明白,沈苏姀抿唇不语,整个人一片颓丧之气,口中涩然道,“他是大秦的太子,他若是退了,军心便会不稳,郴州就会失守,郴州一旦失守,那南煜大军大抵会一路北上,大秦岂非危矣?”
  “南煜……当真这样厉害?”
  沈苏姀看了一眼香书,“他们有种神兵名为火炮,威力无穷,我们没有法子应付。”
  香书猝然沉默下来,香词到底是经了许多大事的,便上前一步低声道,“那主子是否该早作打算,寻个法子才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沈苏姀抬眸,“郴州的瘟疫还未治愈,眼下恐怕都是染了病的,哪里抵挡得住南煜十万大军,再加上火炮,咱们的胜算微乎其微,眼下只等郴州的瘟疫被治好或许还有两分希望,若是治不好……”顿了顿,沈苏姀道,“若是治不好,咱们只能后退了。”
  香词皱眉,“怎么退?”
  沈苏姀下颌微抬,“弃了郴州,他们退到牧州,这里的大军退回去乾州,到时候,我自然想办法让他去乾州,其他的人,我也顾不得了。”
  到底是十万大军,沈苏姀这一句话却是舍弃了许多人的性命,香书和香词只觉背脊上爬上一股子凉意,继而,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恰在这时,一行马队从大营的方向疾驰了过来,每一个战士的身后都绑着一大包的货物,外头包裹的十分严实,不知道是什么,沈苏姀三人站在城墙之上,不多时那行马队便到了城门口,那领头之人拿着令牌,底下人开了城门他们便疾驰而出,直朝着郴州而去!
  “是去给郴州送药材的!”
  沈苏姀解释一句,香书忙问,“郴州那边已经知道治瘟疫的法子了?”
  沈苏姀面色平静的看香书一眼,摇头,“南煜既然用了这个法子,又怎会轻易得救,不过是我怕他们有了方子也没有药材,病急乱投医的将这几日在临近几城的药材分批送过去罢了,不论管用不管用,至少也能入药,宋薪和师兄都在郴州,若是他二人都寻不出治病的法子,那这天底下也没有人可以解这危局了。”
  香书便又问,“娘娘,何时退兵呢?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
  沈苏姀赞赏的看她一眼,“本以为你是个不懂军事的,跟我奔波了这么些日子倒也知道一些道理了,自然是不能这么耗着的,郴州城防已经毁了一小半,那十万大军就在郴州西南八十里地,他们也是在等瘟疫将大秦的兵马消耗干净,估摸着四五日之后就要开始进攻了,所以,至多五日之后就要退兵,希望这样能有些缓冲的时间。”
  香书犹豫一瞬,“可娘娘不怕让郴州的士兵退到牧州感染更多的人吗?”
  沈苏姀抿唇,眸色趋寒,“郴州守不住的,还不如收牧州,牧州和乾州之间地势多为谷底,正好埋伏兵马,到时候让郴州回来的兵马拖延时间,我们好做布置。”
  香书一惊,“娘娘的意思是……”
  沈苏姀语气寒凉,“物尽其用,为国捐躯很光荣不是么?”
  香书唇角微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沈苏姀的意思很明白,郴州城防并不牢靠,死守也难守住,不如退回牧州,郴州后退的病兵做人肉盾牌在牧州抵挡,而他们则可以去乾州部署,若十万大军的瘟疫无解,那她从一开始就不会想保住这些战士,这些战士会感染更多人,无论如何都要死,更可悲的是,这些战士至死前的最后一份力气都要为大秦而战!
  香书下意识的紧攥住自己的衣袖,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怕,她是知道面前的人不简单,可她第一次看到沈苏姀将千军万马看的如此之轻,她从前分明就出自军中啊……
  香书一时有些恍惚,而沈苏姀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凉凉一笑,“觉得我很可怕?若你觉得我残忍,便先怪南煜的野心吧,然后是我这无情之人,接着是无情之世,弱者会被强者蚕食,当然,南煜也不会好过,毕竟任何罪恶的人都会为其行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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