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病
  她真的没事。
  她之所以脸红那是因为……呃, 大概是天越来越热了?
  靳竹苓把药箱打开, 只见药箱里既有瓶瓶罐罐, 又有大小不一的金针, 以及膏药、纱布等等, 很是齐全。
  白玉茗一乐。
  小表妹的这药箱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靳竹苓望、闻、问、切, 好一通折腾, 累得她额头有了细小的汗珠,最后郑重宣布:第一,白玉茗真的生病了;第二, 病因不明,以她的医术暂时诊断不出来,要回家搬救兵。
  “不用了吧?”白玉茗弱弱的道。
  “七妹很严重么?”白玉莹脸色发白。
  “我家姑娘没事吧?”翠钱声音发抖。
  靳竹苓倒是和往常一样冷静严肃, “我大堂姐今天在家, 我请她过来帮忙瞧瞧。”
  靳家弟兄二人,大爷靳书勤开着药铺, 二爷靳学舟, 也就是靳竹苓的父亲在太医院任职。靳大爷共有三子三女, 半数学医, 其中大姑娘靳怀香的医术最好, 日常是在药铺坐诊的。今天靳怀香在家,靳竹苓便回家请人去了。
  靳竹苓走后, 翠钱不停摸白玉茗的额头,“姑娘, 你发热了。”白玉莹急得要去告诉白老太太和沈氏, 白玉茗忙拦住她,“五姐姐,我真的没事,你怎么就不信呢?好好好,你真的不信,那好歹也等靳家大姐姐来了,替我确诊了你再告诉去。”白玉莹想想也有道理,“好,听靳大姐姐怎么说。”
  靳竹苓回来的时候,带来的却不仅仅是靳怀香,还有靳学舟和白微夫妻二人。
  “姑父,姑母,靳大姐姐,我真的没事。”白玉茗见来了这些人,很是过意不去,“我就是不知怎地脸红了些……”
  白微扶着她上下打量,“嗯,脸是太红了,不正常。好了,不管有事没事,让你姑父给瞧瞧。”
  靳学舟年约三十许,清秀文雅,和白微站在一起颇有夫妻相,笑着伸出手,“有事没事,姑父把把脉便知道了。”
  白玉茗一阵心虚。
  听说姑父的医术很好,会不会神奇到能把脉把出来……她脸红的真正原因……
  靳学舟搭上白玉茗的脉搏,闭目细听。
  屋里安安静静的,白微、白玉莹等人都专注的瞧着“病人”和大夫。
  片刻后,靳学舟睁开双眼,微微露出诧异之色。
  “茗儿怎样了?”白微关切的问。
  白玉莹、翠钱、靳竹苓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靳学舟微一沉吟,“茗儿她……”才刚开口,门外便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七姑娘不好了,官府指名要见你!”
  众人皆惊。
  翠钱抢步出去,见来人是府里的丫头翠寒,忙陪笑问道:“寒姐姐,是哪个官府的人啊?为什么要见七姑娘?”
  翠寒圆圆的脸上都是汗,“是顺天府的通判王大人。王大夫审理娄二姑娘被杀一案,说这案子有些疑问,要请七姑娘解答。”
  “这个怕是不能。”白微不悦的道:“七姑娘病了,要休养,没办法出来见顺天府这位王大人。”
  “姑奶奶,这,这不好吧?”翠寒怯生生的道。
  “姑母,不让七妹出去可以,不让七妹答复顺天府的疑问,恐怕不行。”白玉莹忙道:“不如请这位王大人有疑问只管提,或让人传话过来,或写出来拿给七妹,七妹自会答复。”
  “这样也行。”白微没意见。
  翠寒见白微、白玉莹都这么说了,只好回去复命。过了没多大会儿翠寒跑着回来了,脸色煞白,显然是受了惊吓,“奴婢把姑奶奶、五姑娘的意思和大太太说了,还不知大太太如何和他们交涉呢。”
  翠钱纳闷,“还不知结果如何,你怎地吓成了这个样子?”
  翠寒往外头望了望 ,心有余悸的道:“王大人方才只带了几个兵,现在添到二三十号人了,看着就让人害怕。”
  白微诧异,和靳学舟相互看了看。
  白玉茗摸摸鼻子,“我怎么觉得这个王大人来者不善呢?若只是有疑问需我解答,他怎么着也不用带二三十号人吧?”
  靳学舟和白微略一商议,正要开口说话,靳竹苓和靳怀香姐妹二人很有默契的同时叫道:“装病!”
  跟顺天府的人讲什么道理呀,不够麻烦的。装病,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装普通的病不行吧?得装能过人的病。”白玉茗这从小到大淘气惯了的人,听了靳家姐妹俩的话没流露出半分惊讶之意,反倒兴致勃勃的接了口。
  “好,能过人的病。”靳学舟笑道。
  “赶紧的,给茗儿装病。”白微催促靳学舟。
  靳竹苓和靳怀香已经跃跃欲试的等着帮忙了。
  白玉莹和翠钱目瞪口呆。
  靳学舟道:“绫绮殿有位安南进贡来的美人得了个罕见的热病,这热病是过人的,如今绫绮殿已经封了。这症状我熟悉的很,这就给茗儿画上。”
  “画上?”众人齐声问。
  靳学舟点头,“对,画上。”见白玉茗等人都瞪大眼睛看他,笑着摇头,“你们还想让茗儿真的发热不成?那不行的。”
  白玉茗只微略惊讶了一下,便高兴的笑起来,“这样好呀,能蒙住那些人最好不过,若是蒙不住,就说我小孩子自己画着玩儿的呗,嘻嘻。”
  她这一乐,众人也觉好笑。
  翠钱忙把颜料拿来,靳学舟开始在白玉茗脸上、手上画伤痕,画完之后又拿了一个小瓶子在她身喷了些药水,“好了,你这个样子出去,能把那个王大人吓得抱头鼠蹿。”
  白玉茗觉得好玩,对着镜子照了照,眉花眼笑。
  白大太太命人把白大爷和白玉树、白玉林、白玉森、白玉格兄弟四人都叫了回来。白大爷和王通判分宾主落座,白玉格兄弟四人齐刷刷站在白大爷身后,虽都是斯文之人,气势却也足够了。
  白大爷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好脾气的人,客气的对王通判道:“通判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通判大人,舍侄女只是个孩子,敢问这案子她有什么能效劳之处么?”
  王通判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山羊胡子,三角眼笑起来的时候也显得凶,“白大人,下官是为娄二姑娘被杀一案来的。娄二姑娘花季年华死于非命,实属不幸。下官审问了娄二姑娘的婢女春迎,春迎供称娄二姑娘生前曾和贵府的七姑娘有过争执,七姑娘曾扬言迟早有一天要杀了娄二姑娘。白大人,您说下官是不是应该把七姑娘带到顺天府,好生审问呢?”
  白玉格气得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便要和王通判理论,白玉森拉拉他手,小声道:“莫急,我爹不会让王通判带走小七的。”白玉林也以眼光示意,白玉格暂时憋住了这口气。
  白大爷摇头,“不应该。通判大人,您因为一个婢女的供词便要带舍侄女这么位闺中少女至顺天府审讯,于理不合。”
  “怎么于理不合了?”王通判皮笑肉不笑。
  白大爷温和的跟他讲道理,“舍侄女一位深闺中的小姑娘,若被通判大人带至顺天府审讯,颜面何存?这万万使不得。通判大人请回去继续搜集证据吧,只凭一个婢女的口供,不能将舍侄女带走。”
  王通判挥挥手,二十多名兵士站到了他的身后,磨刀霍霍。
  “下官依律拿人,还请白大人给个方便。”王通判板着脸,语气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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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府对面是两株双人合抱也抱不住的大柳树,柳枝低垂,绿意森森。
  一名锦衣男子负手站在树下,似是在向白府这边张望。
  “殿下,您说这娄侧妃嚣张不嚣张,她求了太子爷多回,太子爷并没吐口,她就敢打着太子府的旗号到顺天府支使人了。”一名侍从点头哈腰的站在一旁,说的全是主子爱听的话。
  这锦衣男子便是信义王赵威了。
  赵威心不在焉,“娄氏越嚣张越好。她生出这场事,倒给了本王一个机会。”
  那侍从笑得格外谄媚,“可不是么?娄氏这么一闹腾,殿下您正好英雄救美了!”
  赵威不由的一笑。可不是么,娄氏那个女人出昏招,无意中倒成全了他,给了他英雄救美的机会。现在白家应该正为应付王通判的事犯愁吧?稍后他出面解了白家的围,解了她的围,白家也好 ,她也好,都会感激他的。
  “差不多了,进去吧。”赵威命令。
  那侍从陪笑道:“殿下,是不是再等一会儿?现在王通判逼白家应该还没有逼得太急。”
  要让白家感激么,那还是再等等,等王通判把白家、把白姑娘逼得惊惶失措之时再冲进去。
  等她频临绝境的时候再救她,能得到她最大的感激。
  “不等了。”赵威沉声道:“她虽机灵胆大,毕竟只是深闺弱女子,王通判那个人心狠手辣,吓坏了她还得了。”
  侍从知道信义王殿下对这位白姑娘是真上了心了,不敢再多话,“是,殿下,小的这便去招唤甲兵。”
  赵威带着数十名黑衣甲士,威风凛凛的到了白家,直接闯入大厅。
  这时候应该是王通判逼迫白家,硬要带走白玉茗,白家人肯定慌了,白玉茗正需要人帮忙。
  这个时候他仿佛自天而降的神兵一般,会让白家和白玉茗留下何等深刻的印象?
  赵威自信满满的进了白家大厅,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白家侍女扶着位脸上、手上满是吓人红紫痕迹的姑娘慢慢向王通判逼近,王通判魂飞魄散,“别,别过来,你别过来……”
  “通判大人,你不是要带我到顺天府问话么?我是良民,我跟你走。”那姑娘披着头发,咧嘴一笑,腮边的伤痕紫中带红,触目惊心。
  “不,不,不用了,不用了。”王通判转身就逃,不知谁拌了他一脚,他跌倒在地上。
  “通判大人,审案要紧呀。”那姑娘笑声欢快。
  王通判什么也顾不得,连滚带爬的跑了。
  他那些兵士和他跑得一样快,风卷残云一般。
  赵威呆立在当场。
  都不用他出手,白家人就把王通判赶走了……